那年，杨大二十八岁，柳枝十八岁，他牵着她的手回到自己那个冷清的家，他卖了正长的十几只羊，拿出了几年的积蓄送柳枝住进了精神病院，在医院里病中的柳枝生下了大女儿玲玲，或许做了母亲，柳枝的病渐渐好转了，两个月后，她恢复了正常，一家三口就回了家。
　　 自从几年前母亲去世后，杨大的家除了羊叫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现在陡然有了女儿有了妻子，杨大高兴得整天合不拢嘴的，种地干活更有劲了。看着这对美妻丑夫，村里很多人都说柳枝早晚有一天会走的。杨大视玲玲如亲生，非常疼爱，柳枝感激他的收留，对他关心备至，几年过去了，柳枝没有走，安安静静地做着本分的妻子。只有细心的人发现，柳枝很少笑，柳叶眉从来没有舒展过，她很少和杨大走在一起，只有牵着女儿的时候白皙的瓜子脸上才现微微的笑靥。
　　 玲玲六岁那年，医生预言不能怀孕的柳枝又怀孕了，梨花开的时候，柳枝生下了女儿丽丽，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杨大喜不自禁，可是，柳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年，电视剧《水浒》正在热播，当播到武松那段故事的时候，村里很多人自然就想到了杨大和柳枝，真像武大郎和潘金莲。柳枝走在路上，很多人背后窃窃地笑，后来柳枝知道了原因，她就很少出门了。杨大也听到了什么，也变得疑神疑鬼的，生怕哪天真的有个西门庆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像柳枝这么漂亮的女人三乡五里很少见，他每天下地放羊都早早回来，生怕出现电视里的那一幕。半年过去了，那一幕没有出现，柳枝每天在家照顾女儿，接送玲玲上学，没有表现出异样，他渐渐地就放心了。
　　 家的突变发生在那年的秋天，收完玉米地瓜种上小麦后，地里的活干净了，杨大就一心一意地放着自己那十几只羊，他盘算着卖了羊给妻女添几件新衣裳，再把那台黑白电视机换成带色的，可人算不如天算，村里大多人家的羊染上了肠炎，灌药打针无效，几天就死了许多。杨大的羊也有传染的征兆，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年轻的人，说是专给家畜治病。果然，经过他的几服药，羊的病控制住了，杨大的羊却依然拉稀不见好转。年轻人提议住到他家里观察两天，他就同意了。
　　 年轻人长得很好看，真的像风流倜傥的西门庆，他很爱讲笑话，刚来一会就和这家人熟悉了，他抱起丽丽就像对自己孩子似的亲着，还领着玲玲去村里的小卖部买零食吃，俨然就是家里的一份子。
　　 柳枝也有了变化，变得会笑了，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
　　 年轻的兽医在他家住了一个星期，杨大的羊给治好了，一只也没有死，他走的时候，杨大拿出二百元钱给他算是工钱，他却摆手拒绝了，说：“管吃有喝的不能再收钱了。”说完他收拾起东西就急匆匆地走了。
　　 兽医走的第二天晚上，柳枝做了一桌好吃的饭菜，从不喝酒的她陪他喝了一杯酒，看着灯下的娇妻，他喝得酩酊大醉，早晨醒来的时候，妻子不见了，床上是睡熟的两个女儿。
　　 柳枝走了，一直没有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父母去世的时候，杨大带着两个女儿去了，他希望柳枝看看两个女儿，可是柳枝却没有回来。
　　 其实，杨大内心很感谢她给他生了两个漂亮的女儿，尽管玲玲不是自己亲生的。
　　 唉，你这个潘金莲，咋这么狠心撂下这个家啊！这是杨大骂她最狠的话，却带着无限的爱意。
　　 杨大喝下了第三杯酒。
　　 他晕乎乎地拿起酒瓶晃了晃，还有一点，他都倒进了杯子里，一仰脖子倒进了嘴里，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迷糊过去了。
　　 此刻，外面响起了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过年了……过年了……”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