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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三儿的心里是一片海


作者:玉树临风 榜眼,46184.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200发表时间:2017-02-26 15:23:46

我曾经听人们不止一次提到她,关于她和她的传奇一样的经历。但太多的鄙夷掩盖了她原本的美好。我曾经为她慨叹,如今我为她喝彩。
   ——题记
  
   一、病危通知
   三儿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件事,刻骨铭心。二十二岁那年的冬天,父亲的气管炎再次发作,嗓子喘气像拉做饭的风箱。她已经记不起父亲是第几次这样犯病了;反正从有记忆起,父亲就没有离开过药罐,两姐一弟还有她都是妈妈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她从妈妈的眼神里看出了异样的慌张。他从爸爸越来越加重的咳嗽里看出了恐惧。爸爸的日渐消瘦和不断咳血暗示了爸爸病情的严重。不是不去医院,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长期的药泡的。村里的赤脚医生摸了爸爸的脉后也一脸凝重,只说:“问问他还有什么心愿,想吃啥给他煮点啥吧!”
   妈妈听了就忍不住抹眼泪,爸爸微闭的双眼里也流出了眼泪。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妈妈把嘴探到爸爸的耳边轻轻地问:“他爸,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爸爸没有睁眼,只是努力地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啥也不吃。你把三儿叫来。”
   她其实就在爸爸头顶站着抹眼泪。听见爸爸这么说,赶紧擦干眼泪,把头探到爸爸头前说:“爸,我在呢,您说吧!”
   爸爸还是没睁眼,但很努力地叹了口气说:“我想在临走之前看到你把婚事了了。”
   她惊了一下,看了看妈妈,妈妈也在朝她点头,她心领神会,于是打着保证:“爸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晚上,她和妈妈站在夜的黑色里,似乎能把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妈妈先打破了沉默:“三儿,其实最近有人给你提亲,是我一直没答应。可是眼看着你爸这样了,看来真的要委屈你把这场事先应付过去。你妈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就算妈求你了。”
   妈妈的话里带着哭声,她只好问道:“谁家提亲?”
   “是你们校长。我一直没答应,是托人打听了,他的儿子有点愚囊,而且家境也比较复杂,怕你去了过日子艰难。可是眼看着你爸要不行了妈妈也只好求你暂时答应下来,先订婚算是给你爸冲喜,等过了这场事我们再想办法。”
   妈妈的冷静分析叫她无法拒绝。但她努了努嘴,没有立刻答应。
   “妈,听说校长的儿子海智力不全,人也奇丑无比。校长的第二个媳妇生的两个孩子都水葱似的,特别漂亮。海在家里根本就没地位。虽然他爸是总校校长,给他安排了代课,可是他根本做不了。这样的人以后怎么过日子啊?婚姻大事,将就不得。”她说着自己的想法,满心的不愿意。
   “没办法,孩子。咱总得叫你爸闭上眼走啊!除了他,咱们家这破光景谁家愿意被拖累?”妈妈又抹了把眼泪。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下了狠心说:“那,我只能做做样子,过了这事必须退婚。”她不想再为难妈妈,只好委曲求全。妈妈紧紧拉着她的手,点头,落泪。
   夜更深了,黑暗淹没了一切。
  
   二、退婚风波
   三儿订婚后的第五天,爸爸就去世了,海按着当地的习俗参加了三儿爸爸的葬礼。因为订婚时海的家里给了一千元的彩礼,所以爸爸的丧事办得不那么寒酸。爸爸走时是安静的,他看到三儿有了归宿。只有三儿偷偷哭了好几场,她根本就不满意这门婚事。所以,除了钱,定亲时的所有物品她都一动未动,准备原物退回。可是爸爸刚死,再说花了的一千元钱她一时也弄不够,所以只好再缓缓。这以后不久,就到了农历的十二月,家家户户忙着赶集搞卫生,而且海的家人根据当地的风俗请三儿去家里过年。三儿满心不欢喜,但没有充足的理由拒绝。也只好硬着头皮前去。
   真正走进这个陌生的家庭,三儿对海才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海,爸爸,婶婶,两个妹妹组成了这个家。爸爸在外地当校长,家里经常是海和继母还有两个妹妹在家。两个妹妹都在读初中,婶婶在家操持家务,海负责地里的活。但是三儿发现了海在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婶婶更亲近自己的两个女儿,海更像家里的一个长工。就连吃饭,海也很少抬头。即使爸爸在家,也很少和海交流。家里沉闷的空气叫三儿感觉有点窒息。虽然婶婶对三儿尽量表现地很热情,但三儿还是看出了勉强。
   没有人的时候,三儿也和海聊天。她了解到海除了干农活几乎没有什么爱好,就更不用说有什么追求了。在三儿看来他活得很木然,完全没有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活力。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三儿问。
   “没多想过,就是顺着垄沟找豆包呗!庄稼人谈什么前途。”海毫无激情。
   三儿觉得和海没有共鸣。中间似乎隔着什么。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激情四射。望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这似乎更坚定了她退婚的决心。但内心的悲悯又令她心生不忍,这样命运多舛的人,如果再遭遇退婚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尤其是看到两个妹妹对海呼来唤去,根本不拿他当人看,三儿就觉得特别不是滋味。如果再遭遇退婚,他的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呢?可事实是他真不是自己心里所追求的那种人。三儿在想着一个万全之策,尽量减少对海的伤害。毕竟她骨子里还是善良的。
   整个一个春节,三儿觉得自己过得并不快乐。对于这个家她觉得自己纯粹就是一个外人,根本没有融进去的可能性。但是海爸爸说的一件事点亮了三的希望。那天海的爸爸对她说:“好好做吧,有机会我把你的工作时间改到八五年以前,这样你考老师的机会就大大增多了。凭你的才华一定会被录用的。”
   三儿点着头,似乎眼前出现了一条光明的路。如果自己真能跳出农村,那该多好。可是如果退婚了,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或者连做民办教师的权利也会被剥夺。事实啊,逼着人考虑的更长远些。当三儿把这件事告诉妈妈的时候,妈妈也劝她:“毕竟他家是书香门第,这年头家里有一个挣工资的不易。再说,没准你能借上校长的光,将来如果能考个正式老师,那这一辈子可就不愁衣食了。”
   三儿觉得妈妈说得虽有道理,但用委屈自己来换取前程是不是太残酷了呢?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下学期刚开学不久,县里就下达了民办教师考试的通知,自然三儿不在考试行列,她也特别羡慕那些能够通过考试改变命运的人。遗憾的是校长说过给她改工作时间的事还没办。但是校长还是把三儿叫去了。
   “你想考老师吗?”校长问。
   “想是想,可是我工作的时间不符合条件。”她低声说。
   “这件事我倒有个主意,但是有点冒险。如果你答应考上老师后也不变心,我就去办。”校长说完盯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立刻回答,但确实有点动心:如果考就有成为正式教师的可能性,有可能脱离土地,一辈子生活无忧。可付出的代价是必须嫁给海,这也叫她十分为难。于是她吱唔着说:“我考虑一下,我怕自己没把握考上。”
   其实,三儿是想慎重的考虑一下。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但是工作也是一辈子的大事;她一时难以决定。她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妈妈。妈妈也想了半天,然后对她说:“女儿你的事你要自己做主,但是妈妈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等你结婚后就会明白,和谁一起过日子都是将就,没有钱,再好的男人也不顶用。而有一份工作,女人才会抬起头来做人。”
   三儿听了,反复衡量利弊。这一次招考老师对她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甚至可以改变她的命运。妈妈说的没错,如果家里一穷二白,找个再合心的男人又有什么用呢?于是第二天她就告诉了校长她的决定。校长也不遗余力,把八五年前一个现在已经不干的老师报了考,叫三儿冒名考试。那年头,一个总校校长做这件事自然是小菜一碟。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三儿努力复习,终于顺利地考上了老师。
  
   三、君子协定
   三儿考上了教师,但九月才开学,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有一天,三儿被校长叫去了。三儿不知道是什么事。
   “听说九月才开学,但是你首选要解决好户口问题。因为你是替考,这手续就相当麻烦。另外还得防备被人告,否则就前功尽弃了。”校长一脸严肃。
   三儿听出了问题的严峻性,当然也听出来校长的话外知音,于是说:“这一切我可不懂,一切还得靠您。”
   但校长停了一会儿,郑重地说:“这样,办这件事有一定的风险。我看你赶紧和我儿子完婚,就算我受了连累也值得了。”
   三儿没想到校长会与这件事捆绑在一起。没办法,她只好答应。就这样把自己的命和海捆绑到了一起。而更叫她感到意外的是结婚一个月后三儿就怀孕了。这是万万不能的,于是她只得和丈夫与公公商量。
   “爸爸,九月我就要去进修校读书了,您看这个孩子……”三儿不敢高声语。
   “是啊,爸爸,不能因为孩子耽误了三儿的前程。孩子以后可以再要。”海很善解人意。
   海的爸爸皱了皱眉,态度很严肃地说:“按理说传宗接代对我们家来说比你念书还重要。但既然你们夫妻俩达成了共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去念书外面的诱惑很大,一定要守本份。还有毕业后必须马上要孩子不能找理由推脱。”
   三儿只好点头,连忙表态:“好的,爸爸。毕业后我会马上要孩子的,否则也对不起这个家。可是关于我的学费……”她没敢再往下说。
   “我也正要和你们俩说这个问题,按理说你们结婚了,这件事我可以不管,但考虑到咱们都是一家人,要有难同当。不过我有个条件,这一万元钱学费算我借给你们的,你俩要给我打借条,等你工作了再还我。要知道这笔钱可不小,我怕打水漂啊。”
   三儿自然听出了话外话和警示,于是陪着笑说:“那是自然。只要爸爸帮我度过了眼前的难关,以后的事怎么样都可以。这我就千恩万谢了。”
   “千恩万谢倒不用,我希望你说话算话。这年头变心的人太多。”海的爸爸又重申了一遍。
   就这样磕磕绊绊,三儿总算可以去读书了,她希望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
  
   四、世界新诱惑
   走出来才知道,原来的自己被世界遗忘了。三儿一脚踏入县里的教师进修校,心就同时进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新世界。
   三儿的班级人并不多,三十几个。但是有一个共同特点,基本都已成家,并且穿着都十分俭朴。那年头能穿不带补丁的衣服已经不错了。而在这些人里,三儿穿的还过的去。可能是班主任李老师看三儿透着聪明,要她做班级生活委员。三儿没有推脱,她喜欢挑战新的生活。于是她就忙活起来了。
   第一次享受国家供给的伙食费,同学们心里有着自豪,三儿也是。那年头吃细粮多困难,可他们却每月二十一斤,简直无法想象。大家摸着三儿发下的细粮餐劵都舍不得花,尤其是三儿,她省下来买了馒头月末放假带回给妈妈和弟弟改善生活。心里那个甜啊,就凭这一点可以说是鲤鱼跳龙门,三儿的心劲儿都高了。学习起来也如痴如醉。原来自己的知识太少了,好容易有了个提升的机会,她一点也不敢怠慢。尤其是学校还要根据成绩评助学金,她的劲头更足了。但她也没忘了关照海,每周回去一次。婶婶对她的态度竟然有所改变,还说要她多鼓励两个妹子好好学习,甚至她们娘三个对海的态度也有多有改变。当然每次她回来,海都像孩子一样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会飞了一样。三儿多次说他别这么小女人气,海就是不听。三儿于是懒得再说。
   其实在和海相处半年多的日子里,三儿真觉得海特别可怜。唯一的亲爸爸,好像也并不多关爱他。没有正事,爷俩很少在一起谈心。婶婶呢,更是一层肚皮一层山,疼自己亲生的还不够呢,哪有时间管他。海告诉三儿,三儿不在家,海就一个人在自己屋,甚至吃饭也是自己在自己的屋里吃。而且她也没什么爱好,一天除了干活,闲的时候就在门前的树下和村里的人聊聊天,打发日子。海的衣服也是自己洗的,他的东西从不和婶婶孩子的东西混在一起。从和海的谈话里,三儿觉得海儿是那么可怜,仿佛和自己隔着什么;隔着什么呢?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三儿就尽量放假多回去,听海儿说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尽管她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是能和他静静地呆着,也是对海的一种陪伴。三儿从心里心疼着海。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和海的距离有点越来越远,但是她实在不忍心伤害海。
   可是从心里讲,三儿心里又是很矛盾的,这种矛盾会随着读书时间的增长也愈发强烈。
   每次回去,她和海根本没有共鸣,都是单方面的交流,一说一听。不管分开多长时间,也没有那种强烈的思念,一切仿佛都是例行公事。仿佛更像亲情。而来到学校,她觉得生活一下子有趣起来。无论做什么,都透着新鲜和趣味。要到寒假了,班级正在进行文艺汇演的准备。三儿想出个对唱,但是男生始终找不到。其实她心里早有了目标,班里的李智是最好的人选。可是她不知道李智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对唱。那次音乐课,老师指名她和李智对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他俩刚唱完,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而且老师当即拍板这个节目上班级新年汇演。大家也纷纷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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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自强不息的女人,聪明、智慧,心襟宽阔又洁身慎行。尽管自己迫不得已屈嫁了海,以婚姻的代价换取了命运的改变;而内心的痛楚,无时无刻都遭受着煎熬。与李智的邂逅,似乎可能改变人生的轨迹;但理智告诉了女人,一时的冲动只能带来悔恨的泪珠,知足感恩,才有余生幸福可言。女人毅然决绝的斩杀欲望,为两个家庭和家庭成员筑牢了和睦共存的生活现实。有女如此,善莫大焉。这是一篇人性的颂歌,字里行间褒赏着“人之初,性本善”的道德传承理念。文章朴实笃厚,接着地气,述说着邻居大妹的点点滴滴。却又分明助推着思想心智层层升华,沐浴着阳光飞翔。难有的佳作,倾情推荐共赏。 【编辑:古月银河】【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702264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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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古月银河        2017-02-26 15:37:16
  点开未编稿件列表,蓦然看见老师点名老朽编辑该文。受宠若惊之余,埋头认真拜读作品,双眸从字里行间穿行,文中人物、情景如溪流潺潺而来,字字咀嚼行行捻忖,哪里是编辑?分明着一个可供学习的大好良机。于是,老朽斗胆边编边学了。编按班门弄斧了,还望老师莫怪。遥握问安。
差不多共和国同岁,历经大跃进、文革、改革中沦为下岗失业人,闲来无事码点文字,消费时光,见证沧桑。
回复1 楼        文友:玉树临风        2017-02-26 19:27:26
  老师抬爱临风了,临风为您的深刻解读感恩》辛苦您了。
回复1 楼        文友:玉树临风        2017-03-06 13:26:28
  谢谢古月老师。临风当加倍努力。
2 楼        文友:雅润        2017-02-27 10:14:01
  恭喜老师收获精品,好文章自然要品读分享,期待你的下一个精彩!邀请您加入江山优秀小说群 560535959,共同学习。祝福春安吉祥。
雅润
3 楼        文友:阳媚        2017-02-27 19:07:07
  贺喜玉树小说精品,期待更多佳作!
4 楼        文友:清纯芳心        2017-02-27 19:11:13
  向老师学习,恭喜获得精品!
清纯芳心
5 楼        文友:古月银河        2017-02-27 19:17:13
  恭喜作品获精。凭老师能力,或可更上一层楼。期待再次相会。
差不多共和国同岁,历经大跃进、文革、改革中沦为下岗失业人,闲来无事码点文字,消费时光,见证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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