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春天里的行走(散文)
早春二月,一场春雪翩然而至。从傍晚到凌晨,寂然无声,却让人心生欢喜。清晨醒来,读朋友文字:风不起,独自舞,阳光不晒,安然融化,就让皮青,就许蕊黄,就闹腾腾的落,就闹腾腾的和春天短暂旖旎。”
雪后的天空清清朗朗,太阳绽放着最灿烂的笑脸。一个冬天地隐忍,在雪后的天空喷薄着热烈。
城市的天空在冬天里阴郁着,霾笼罩天地间。公交车爬行在公路,两点一线的日子眼里的风景是川流不息的车流,行色匆匆的路人。路旁的绿化带蒙着厚厚的灰尘,冬青勉强着那点沉重的绿。
人生不只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人至中年,人生已过大半,诗与远方成为梦想。小时候想往城市繁华,中年又惧怕城市喧嚣。月光穿不透城市斑斓的灯火,只有雪落地无声,给予城市乡村一样的洁白。我是乡村飘落城市的一朵雪花,融化成水,却不改其纯净。
初春雪后的早晨,约三两好友,出发青山关,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青山关坐落燕山支脉,大青山腹地,万里长城从此蜿蜒而过。古堡建在山脚平台,为明代建筑,内有千总官衙、戚家军军校场、客栈,对此充满好奇,总要走上一遭看看。
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青山脚下的古堡。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早已褪了颜色,门上的铁钉锈蚀的没了棱角。门虚掩着,伸出双臂用力推将过去,吱呀声里门分向两边。脚步却未敢轻率踏入,以凝重的心望过去,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幽深小路,不过几米宽,两旁房舍相连,房顶长满荒草,草尖的积雪在阳光下融化。沿青石小路走下去,每个房檐都悬挂一盏红灯笼,给这幽远清寂的古堡添了丝生气。青砖灰瓦的房舍低矮,地基却是高高,登上门前几级石阶才能进入房间。木制的格子窗样子简朴,没有任何的雕饰。百年的风雨侵蚀早已看不出颜色。左侧邻近大门的第一间房舍,门檐上的木牌钱庄两个字却是清晰可见,暗红的木牌早已斑驳。戍边古堡,大山腹地,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钱庄两字。
两旁房舍未见其它招牌,茶楼酒肆不知是哪间房舍,许是那招牌总不如钱庄两字更奈岁月。
朋友是逢山便拜之人,知道这里有座关帝庙急急寻找。庙宇在房舍尽头,从外面看似一处普通院落。怀着虔诚心走进院落,朋友整衣拜倒在关公像前,而后起身上香。关公是忠义象征,又是武财神,在哪里都是香火不断。想那写戍边将士,那所祈祷忠义报国,家国平安的心愿,关老爷定会保佑他们的。
初春,乍暖还寒,又是一场雪后,古堡冷寂。这里曾有千人驻守,这样的清晨,将士们该是怎样的生活?持矛登上烽火台?冲出古堡进行一场厮杀?或有一个平静的早晨,将士操练场归来,走进茶楼酒肆,轻啜一口茶,豪饮一碗酒?走进钱庄拿出仅有的银两与家人?自古忠义难两全,他们是英雄,英雄也是寂寞,多少将士尸骨葬于青山下,几人名字被铭记?
一座破败的房舍,两扇木门缺了端角,窄窄的门洞,院墙倾斜,等一场风来便倒下,不是轰然的倒,几百年的风雨早已抽尽它的筋骨,只有青砖悬在那里做最后的坚持。这该是普通士兵的住处,小心通过门洞,生怕我的不小心碰到那摇摇欲坠的门檐。院里的积雪沙沙响,走到窗前,站于房檐下,木格窗子紧闭,用它们的坚守来护卫房子的存在。探头望向里面,阴暗的房间一无所有,就有了失落,哪怕一张桌,一把椅子,让我与前人战士有一个交汇。它的空荡随了寂寞,古今两个人的寂寞,都随了时空。不想推动房门,门锁与不锁都不会去推开,我只在窗前一望,读了两个人的寂寞。不做闯入者,放轻脚步,慢慢走出院落,留下凌乱的脚印,因我们都乱了心绪。古今一样,寂寞难懂。
一座高高的山峰,烽火台依山势而建。山脚下望去,山顶的烽火台不过似间小小的房子。豪言壮语定要登上最高峰。初登山,满是兴奋,脚步快捷。山路低处由石板铺成,攀爬不费气力,很快到了第一个烽火台,却失所望。说是烽火台,只剩一面灰青砖墙矗立在那里,墙面的青砖剥落,拱形门洞上咧了豁口。
天空很蓝,空气清新,不由深深的吸上口气。山风吹过,多了些寒意。心却是清朗朗,不由加快登山速度。山路越来越难走,石板路没了,崎岖的山路上凸起大大小小的石块,脚试探着踩稳石块,两手攀住上面的石块,整个人在爬而非登山。到半山腰已是气喘嘘嘘,不得不停下来歇会。四周群山环抱,残雪散落山脊,似一道道白色哈达绕满山间,枯草满山,不多的松柏点缀山坡。不时有鸟的叫声传来,寻声望过去,空旷的山谷只闻其声,却无踪迹寻。
眼前是一座保存较好的烽火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褒姒一笑毁国。那烟火湮没在历史长河,任凭后人多少骂声与感叹。多少朝代更替,多少次烽火燃起,多少将士尸埋荒野,那残垣断壁,经历多少战火,触摸那厚重的青砖,仿若触及历史的沉重。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不多时日,满山满坡的绿,似相思疯长在心,越过坡坡岭岭,两地相思只待春风捎去。
稍做休息,继续向上爬,山脚下已有豪言壮语。不只气喘嘘嘘,汗在不停地流下来。山路狭窄,我不敢侧目看两边的深壑。太阳在一点点升高,风比山下更多了寒意,吹透衣服不禁打着寒颤,却说不出的畅快,大口呼吸这山野纯净的空气。多久,在城市的夹缝里,我在行走,给自己一张面具。一年中霾的天气占去大半,呼吸都不能顺畅。
站在山顶,伸开双臂,让阳光,让山风,让群山把我拥抱,我征服的不是一座山,是自己的怯懦。
午后下山,山脚下的公路旁,两个五六十岁的女人站在路边,她们的面前摆了一溜贷子,里面是些山货和粮食.说是五六十岁,可能她们的年龄没有那么大,山里的劳作让她们风霜满面,人显得苍老。两人身后放着一辆电动三轮车,一辆独轮木制手推车。木制的独轮车子几十年前在我生活的村里常见,如今早已不见踪迹。禁不住生出感慨,推着这样的车子从家里到公路边要走多久?她的生活状况又如何?
每次出来总要买些东西回去给家人朋友,不然好像亏欠了别人,心里就会不安.虽说这里离家不过两百多里,算不得远行。下车径直走向推独轮车的女人,她看上去更朴实些,要价声不高,声音里有着犹豫和胆怯。朋友与她砍价,挑剔着小米的颜色不够亮,是不是去年的陈米。她急急的解释,自己山地产的小米颜色不亮,米可又香又粘。那颜色鲜亮的都是经过了加工。因为急,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对朋友给出的低价不知如何反驳,看的出她急于卖出东西,太低的价格又让她难以接受。我有些不忍,她让我想起了母亲。小的时候,母亲骑自行车驮了百十斤的花生仁去几十里外的集上卖.春种秋收,洒下多少汗水,一颗颗剥出果仁,一颗颗挑出最饱满的果仁,腰酸了,手麻了。而为能多卖上几个钱,母亲饿着肚子站上半天,终是舍不得低价卖出去。母亲那无奈、失望、急迫的样子又在眼前。我劝朋友适当的价格买下,一袋小米我们平分,那女人也可早些回家。
旁边的女人看我们买下小米,快速来到我们身边,快言快语要我们到她的摊上看看,买些山货药材回去,那热情容不得人反对,听价格倒也公道。说实话,对她摊上的药材一个也不认识,被她说的神乎其神不由就信了,少少的买上两样,倒是喜欢同她聊上几句。她告诉我们,她们的祖辈是戍边的将士,世代生活在山里。到了她们的父辈,国家在山外盖了房子,山里的人全部迁到了山外。过些时候你们再来,山上绿了,梨花开了,可美呢。望一望身后苍茫群山,想那青草满坡,梨花绚烂,鸟鸣山涧,年年春色好。那幽深的古堡,烽火台的残垣断壁沉重在历史的一页。
春天里,阳光正好,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