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纽薇莱”蜂蜜杯征文】蜂巢背后的隐情(小说)
“不提秋天可以,可我发现,她也不喜欢听蜂巢这词儿,您知道为什么吗?”
刘萌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笑眯眯的:“我说过了,她的故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她被马蜂伤过,不喜欢听到马蜂的名字,这不很正常吗?孩子呀,你要想跟敏套近乎,最好别在她面前提及关于马蜂的话题,记准咯!”
走出佳缘婚介所,午后的阳光正将满树枝叶洒成地面上错综复杂的图案。彬低头踩在那些图案上,似乎踩着关于敏的故事,感觉是一样样的错综复杂,无章无序。
回到根雕工作室,彬取出敏签名的那本诗集,打开扉页,仔细观摩着敏的肖像,他发现,肖像的神态与那桩树根轮廓是那样的神似!这种巧合与奇妙,应是老天专为自己安排的吧?彬抚摸着树根的每一个部位,脑海又响起刘萌的警告——别在敏面前提及秋天的话题,别在敏面前提及蜂巢!这两件事情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时光一天天消逝,彬仍沉浸在敏的诗行里寻找那些关于秋天的故事。渐渐的,一幅秋天离殇的画面在他脑海铺开:那是一个黄叶飘零的秋季,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秋季,那是一个胜似冬季的寒冷秋季,诗人的感情在突如其来的横祸中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这样的画面太残酷,彬试图否定自己的猜想,却又无法不这样想。或许,敏经历过挫伤后才愈加冷傲的,如果真是这样,彬觉得敏冷傲得愈加可爱,自己有必要去温化她,去博得她的爱,去呵护她。
在佳缘婚介所,彬小心地讨教:“刘姨您好!您能为我指出一条捷径吗?我是说,怎样才能博得敏的青睐?”
刘萌总是笑眯眯的待人:“孩子啊,你在担心敏被别人捷足先登吧?告诉你,她不是那种轻易就动心的女孩,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三位候选人已被她拒绝。她热爱文艺,在文艺上刻苦钻研的事,你应该有所听闻。如果非想从我这里得到秘诀的话,不如这样,你把自己做得更优秀些,做出成绩,虽不要求惊天动地,但至少要惊羡我们当地,你看行不?”
“行不?自己行不?”走出佳缘婚介所好远了,彬还在反问自己。他没心情再去根雕工作室,带着问号径直回了家。
彬妈听到钥匙拧门的声音,知道儿子回来了,她放下手里十字绣,忙问读报的老伴:“咱儿子回来这么早,是不是早起出门忘带东西了?”老伴一脸茫然无知,老俩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彬随手关门,看一眼爸妈期待的目光,声音显得有气无力:“爸,妈!知道吗?我遇到一位美好女孩,我已为她心动。可她像住在珠穆朗玛峰上似的,格外高冷,不容近前。刘姨是女孩的亲二姨,向她亲姨讨个妙招吧,亲姨让我优秀些、做出成绩、要惊羡当地。我真担心做不到这些而错过女孩,我该怎么办?”
儿子终于主动坦露心迹了,这让彬爸彬妈激动得笑里含泪。眼下,唯一的高招妙招,就是鼓励儿子超越自我。彬爸彬妈相视而笑,心思不谋而合。不过,讲这些道理是母亲者的长项,彬爸示意彬妈先讲。彬妈故意清清嗓子,作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孩子啊,你对高冷女孩动心很好啊,在这个感情易变的年代,高冷女孩更善于拒绝外来诱惑,更适合结为夫妻百年好合。你刘姨的妙招很好,追求高冷女孩,就得拿出点高难行动来。其实,实现你刘姨的妙招不难,咱家彬一向很优秀,不是吗?”
“可是,我一个搞根雕艺术的人,实现起来要多久呢?”彬脸上密云蔽日。
“要多久,这得问你想在多久的时间里获得敏姑娘的心咯!”关键问题上,还是彬爸有主见。
彬点点头,心里豁然开朗。
(四)
市文化局每年春季都会组织一次为时一周的艺术节。艺术节结束,主办方会根据参观者现场投票的多少,选出艺术作品的获奖名次;并由赞助方提供奖品,最后选出日期颁奖,届时会邀请本市文艺界知名人士做颁奖嘉宾。
彬自从领会了爸妈的箴言 后,每天闭门谢客,围着那桩赋有特别意义的树根精心构思,他一定要让未来的根艺作品有敏一样的冷傲形象,一定要在来年艺术节上斩获头奖,惊羡当地艺术界。
将树根制作成工艺作品,期间需要经过脱脂处理、去皮清洗以及定型等程序,彬严格要求自己,点点滴滴一丝不苟。精细加工过程中,经他构思的每一处细微部位,比如眉毛与发丝,他都会在刻刀上用尽小心翼翼与耐心,生怕一刀子下去,造就出无力回天的失误。
日子一天天过去,彬的眼圈熬黑了,腰身熬瘦了,每次回到家里,彬妈第一句话必是“儿啊,悠着点,可别把身体熬垮咯”,而他总是笑着回答:“您儿子风华正茂着呢,何况还有婚姻大计在其中,才不舍得熬跨呢,嘻嘻!”每到此时,彬妈是又心疼又赞许,彬爸则默默点头。
作品雏形落成的那一刻,彬激动得心跳加速了好几倍,他围着雏形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以什么角度看,眼前的作品雏形都是他构思里期望的那一种——一位穿长裙的女子,她头颅微颔,表情凝重,双手相握放在胸前,似乎在护住前胸别被风儿窥去乳房,又似乎在为心中的恋人默默祈祷。
作品雏形已成,接下来便是对之抛光打磨,这是一个使作品充分显露“天工”之绝妙与“巧夺”之过程的重要程序。在一些不能使用木锉而且容不下手指的最细微之处,彬只好将纱布剪成细条,卷在一截细钢丝上一点一点地打磨。用心之至,即如一位做十字绣的女子,悉心地在颜色穿插的图案上嵌入色调刚刚好的丝线。
最后一道程序是上漆,这不光为了作品的美观,更是为了让作品防止虫蛀,提高作品价值。彬选用了工序最繁复的一种:上漆,晾干后打磨;再上漆,再晾干后打磨;再再上漆并反复退光,然后作最后一次上漆,这时不再退光,待晾至快干时,用质地柔软的布块在作品表层擦亮直至透亮。一件由脑力与体力共同完成的作品就算完工了,彬嘴角露出开心的笑意。
一件根艺作品总需要冠以名称的,给这件作品取个什么名字合适呢?祈祷?祝愿?好像都能凑合使用,但仔细推敲,还是有太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取个“思念”吧,不管这位女子形象在祈愿或是祝愿,思想里总是与“思念” 有关的,而且,取个“思念”也正合乎自己每天的单相思……彬一番思考,将作品名字定为“思念”。万事俱备,单等来年春季在艺术节展台上一亮风采。
春天来了,市里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开幕了。参赛的艺术展品占去了市图书馆三个楼层大厅,彬的《思念》作品摆放在一个非常醒目的位置。每天来图书馆的参观者络绎不断,接踵摩肩。安置在每件艺术作品前的投票箱里,不时飘落下一张粉红色的选票。
选出参观者心中最美的艺术品,靠的是艺术品的高超技艺以及参观者的独到理解与赞同,这一点,彬深信不疑。但是,他的《思念》作品决定着他能否“惊羡当地”,所以,他祈愿粉红色的选票偏爱自己多点。
日子熬人,未来无法确定的定数使彬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彬爸彬妈怎会看不出儿子的焦慌,但焦慌有用吗?老妈老爸比你更焦慌呢!奖项本来算不得什么,然而眼下,彬只有获得惊羡当地艺术界的奖项,才有资格追求敏啊!
当艺术节评出的获奖名单大红榜贴在图书馆门前时,彬傻眼了,他的《思念》别说斩获头奖,连最次的优秀奖也没获得。半年多来耗费的心思、心血顷刻间化作了无以表述的伤心、痛心,他懵了,他感觉自己整个身心在向一种黑暗沦陷。他不是经不起失败之人,但他真的经不起这种寄以厚望的失败。
拖着沉重的腿脚回家,是彬唯一的选择,他必须将自己关在屋里,蒙上被子,肆意流下泪水。当他准备带上屋门,然后进行这几项程序时,他发现老爸老妈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微笑,却掩饰不掉一些无奈。
“妈,爸!我累了,我想好好睡几天。”
“孩子,爸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其实……其实我们也去图书馆看获奖名单了,而且……爸妈一直跟在你身后。”彬妈告诉彬。
“妈,我失败了……”
“你看你,像个小孩子似的……不要落泪,失败是成功它妈。有老妈在,你会成功的!妈这就给你刘阿姨打电话……”
“别!找对象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努力合适,您别问刘姨啥。”……
一家人分析前景的时刻,彬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您找谁?”彬问。
“您是《思念》的作者吗?我想告诉您,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获奖名次搞错了……”
没等对方讲完,彬冷冷地回答:“这些与我无关,您大概拨错电话了,还是挂断吧。”
“别!”对方很急的语气,“您先听我讲完!排名次时,我们的工作人员错将‘16’号记成‘18’号,结果在公布获奖名单时,您的16号作品荣获特等奖竟被替换掉了。直到名单公布之后,我们才发现这个严重的失误。幸好颁奖会没有进行,幸好我们在参加艺术展名单里找到您的联系电话,这才立即和您联系。希望您接受我们的致歉并大力支持本次艺术节的颁奖会。”
造物弄人吗?造物捉弄人!一会儿让人流泪,一会儿又让人兴奋!彬妈在跟前听得清清楚楚,不等彬回答,她朝着彬手里的手机大声喊:“小事小事!工作中出现失误难免的事,不必致歉!” 而后,她望着彬爸笑出了眼泪。彬爸走到儿子身后,轻轻拍拍儿子的后背什么也没说,在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消息里,他的态度是一种“此地无声胜有声”。
(五)
也是一个周三,也是在市图书馆,艺术节颁奖会开始了。有关领导致词后,主持人请获得奖项的十几人上颁奖台,按照奖项从低到高的顺序站在奖台左侧;接着,主持人请十几位颁奖嘉宾上台,一字型分两排站在颁奖台右侧。这些嘉宾里,有本市知名企业家,有本市文艺界知名人士。
彬打量着对面相隔十几步的颁奖者,他猜想着,会是哪位企业家或知名人士给自己颁奖呢?恰在这时,他看到一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敏!老天哪,如果有缘,就让敏做我的颁奖嘉宾吧!无比的激动令彬感觉胸口在燃起熊熊烈火,他不得不低下头,以此来压制火焰。
从优秀奖开始,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主持人每点一次获奖者和颁奖者的名字,获奖者和颁奖者便以相同的速度走至颁奖台中央,握手,接过奖证,接受掌声,然后一同走下台去。
轮到彬的时候,颁奖者已经向前迈步,彬却低着头无动于衷。主持人急中生智,面向台下发出邀请声:“我们的特等奖获得者一定在等大家的掌声,大家来点热烈掌声好不好?”“好!”随着一片掌声,彬如梦方醒,抬起头疾步向颁奖台中央走去,当他看到颁奖者正是他祈求老天恩赐的人选时,他再次呆立不前,引得台下又是掌声又是起哄声的。
“若不是我们的特等奖获得者在荣誉面前太激动了,便是他被美女颁奖嘉宾给惊呆了。不论属于什么情况,获奖者都是今天的佼佼者,让我们再次向他报以掌声!”主持人机敏地打破尴尬气氛。彬在掌声里再次如梦方醒,他走到颁奖台中间,伸出双手握住敏伸出的右手。
“我们又见面了,你很优秀,是个人才。”敏面带微笑地说。
“过奖了,谢谢!你大概不知道,在你面前,我愿意做个奴才。”彬不知从哪来的信心与勇气,一股脑地讲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而且,他双手握着敏的手迟迟不放。敏一边抽手,一边提醒彬:“与颁奖无关的话,请别说!台下那么多目光和媒体摄像头对着我们,请不要一而再三地失态!”
“好,待会儿散会,我找你。”彬松开自己的手,以一个很漂亮的动作接过奖证,转身面向在场所有人致意。会场上顿时响起雷鸣般掌声,来至本市各大媒体的记者在掌声中纷纷涌上颁奖台,他们问彬的感受,问彬对根雕艺术前景的预测;他们敢预言,彬的名字即将惊羡当地……
彬只顾回答提问,以致敏什么时候退场了,他也没有发现。等颁奖会结束,他顾不上和同台获奖者道别,匆匆挤过人群去找敏。诺大的会场哪里还有敏的影子?一位知情工作人员告诉他,敏从颁奖台下来不久就走了,好像家里人谁在人民医院住着,她必须赶过去。
彬带着奖证直接去了佳缘婚介所,巧的是,彬妈也在,她和刘萌正聊得带劲儿。老姐妹一看彬获奖后不是满面春风,很是不放心,一左一右地拉住彬问“怎么了”。彬看了看彬妈,将目光落在刘萌脸上:“刘姨,敏家里谁在住院吗?”
“敏家里?没人住院呀……”刘萌一脸迷蒙,“敏去医院了?”
“是的,听说是她家人,她必须赶过去。”
“呸呸呸!她家里人没事,不说这个。”刘萌朝地上呸口水,“她以前对象的老妈好像最近住院了,但我不知道病情。”
“以前对象?对象不成了,还管照顾对象他老妈?”彬和彬妈几乎异口同声讲出这句话。
“唉,说来话长,敏以前有个非常优秀的对象,现代诗写得非常棒,备受诗词大家的赞赏。也是因为共同的文学爱好,俩人好上了。就在两人准备结婚的那年秋季,一场横祸从天而降……唉,不提这些老剩话了,提起来伤心。”刘萌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她紧忙取抽纸擦拭眼角,“刚才,我和你妈也讲过了,敏这孩子脾气执拗,但心眼很善,就是在婚恋这事儿上,钻进牛角出不来。如果你能感动她,拥有她,你一辈子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