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难为情：“大头兄弟，真是不巧，丁哥今天没在家，提成的事过两天再说吧，这事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叫人给青青打个欠条。下次有来的话，也不会拖欠她这点小钱的。”
　　 青青有些急于回去的想法：“大头，算了，咱们还是早回去吧，俺怕奶奶担心。”
　　 大头：“好的，青青，依你。白条你先收好，不然下次再要吧，他们说话算数的。”
　　 青青点点头。
　　 等青青走后，身边的一哥们疑惑不解地对梁子说：“梁哥，那女孩的提成咋没给她啊？”
　　 梁子回答：“这一招叫‘饥饿疗法’，如果一口就喂饱她，下次还会来吗？所以第一次就喂她个半饱不饱的，过两天钱用光了，自然还会想起走回头路。这年头啊，一切向前看，不爱钱的小妞，凤毛麟角。”
　　 那哥们立马竖起拇指夸赞：“高！高！”
　　 回家的路上，青青有些小兴奋，毕竟手头有了三百块钱，同时她又在忧虑，老师让交纳的费用还差两百呢？要不，还是开口向小薇先借吧。说完自己的难处后，小薇非常同情她，帮，咋能不帮她呢，自己有这个能力。小薇干脆地从挎包里拈出两张红票，青青，拿去，有困难尽管说！
　　 回到学校后，青青决定将心收归正转，学习才是她的主要任务，不能将自己青春年华颓废掉，归根结底，她是有抱负的，有远大理想的。再说，她的成绩还是可以的，现在读初二，倘若是初三，据老师讲，继续保持下去，重点高中是没问题，苗子很正。
　　
　　 三
　　 周四的时候，在课堂上，老师突然宣布下周又要交纳的一笔款项：暑期补课费，三百元。
　　 听完这项宣布，青青顿时像泄气的皮球顷刻瘪了下去。刚刚缓过神的心情促使她浮想联翩，上次欠小薇两百块还没还呢，这次老师又要交钱，真是无语，该咋办，咋办？
　　 因为心不在焉，青青连课程内容都没听进心里去。她意识低沉的，想起上周日晚上的经历，恓恓惶惶的。喧嚣的场合，污浊的气氛，就像置身团雾一样，令人难以透口气，她不想再去那种场合了。
　　 课堂上，小薇轻轻触碰青青的胳膊，小声：“青青，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破船又遇顶头风。这次老师又出招了，你打算咋拆？”
　　 青青叹了一口气，接着锁紧了眉头：“唉，我也不知咋办了，脑袋跟膨胀一样的。”
　　 小薇安慰青青：“班花，要不周日晚上还是跟我去混？还有上次欠你的，叫他们一块结清，事情不迎刃而解了，别往心里去，压根就不是个事儿。”
　　 青青头脑一片混沌。努力地想，要不，还是再去一次吧，等钱凑够了，下一次说啥也不去了。
　　 思来想去，青青决定还是和小薇再去一次那个“月光如水大酒店”。想到老师们要求交纳的一笔又一笔钱，面临压力不小，她还想硬撑着自立自强。不就是周日晚上去一次，来钱快，反正也不耽误正常的学习。对爷爷奶奶，她一时可以瞒天过海，再说了，以前小薇单枪匹马的，没有一点恐惧感，自己还有啥放不开？她信任同桌小薇，两人在一起正好有个照应。
　　 经过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青青决定再去一次。她反复告诫自己，这可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这次筹够钱，说啥她都不再去了。
　　 当小薇知道青青周日晚上还想再去“月光如水大酒店”后，十分高兴。在小薇看来，青青算是尝到甜头了，正如鱼儿刚刚咬住钩上面的饵料，不过还没来得及吞咽。
　　 转眼又是周末傍晚。梁子等人的车一到地方，就有人亲自过来迎接。谁啊？阳刚帅气，双眼炯炯有神，透露出刚毅威猛。
　　 梁子赶紧下了车向青青介绍：“青青，这就是丁哥，你很荣幸啊，百忙之中，老板丁哥居然亲自接迎。”
　　 看到丁哥，小薇箭一般跑过去，径直挎住丁哥的胳膊，并不住地摇：“丁哥，几天不见，人家想你啦。上次你答应我的包，还有苹果手机，惦记着没？”
　　 丁哥收敛刚刚流露的喜悦：“小薇，注意场合，别耍小孩子脾气！”
　　 小薇有些不高兴：“丁哥，你今天不高兴？上次不是说偏偏喜欢我这种小女生黏糊劲，今儿变了？”
　　 丁哥没有理会小薇，径直问起青青一些事情。包括年龄啊，学习什么的。青青尽力克服腼腆内向的性格，但是在大款面前，明显还是有些拘谨。
　　 小薇被冷落一般，撅起抹得红樱桃一般的小嘴，自觉无趣，最后索性和青青走到一块，两人牵着手，跟在梁子后面。
　　 梁子把青青带到上次那间熟悉的包厢旁，推开门，青青愕然发现，里面坐着的基本上还是上周日的原班人马，算是熟识了。青青也就没了怯生生的感觉，放松了一些警惕。
　　 不过，小薇却被梁子带走了。青青有些不舍，梁子告诉她，小薇上次调教你，你很聪慧，学得差不多了，今晚上客人多，小薇去负责别的包厢。临别时，小薇趴在青青耳边说，这桌的客人是老板的朋友，是这个酒店的财神爷，再卖力些，票子会哗哗的。青青点点头，似有所悟。
　　 基本还是之前的场景，眼前这帮男人们谈天说地，侃社会，聊女人。接着又是喝酒，吃菜。青青如同局外人，虽然她十六岁了，整天在学校读书，依然不谙世事。青青也不关心这些，尤其是这帮男人拉的话题和内容。这帮人有时也会抛出几个荤段子，听到黑色幽默处，青青只是尴尬地陪衬笑笑。
　　 居然，有人鼓噪她：“小妮，你也喝杯吧，开开胃！”
　　 青青连连摆手：“不——不，叔叔，我还是学生，不——不会的。”
　　 众人哈哈笑成一团。身边没有小薇的出面解围，形只影单、孤立无援，青青一时脸红耳赤，觉得无地自容。
　　 微胖男人赶紧打圆场，接着问：“妹子，会唱歌吧？亮亮嗓子，给我们助助兴。”
　　 青青摇摇头：“不——不会，俺可没那个音乐细胞，俺就会跳一段广场舞。”
　　 微胖男人惊讶：“哦，你会跳舞？”
　　 青青解释：“也不算会，是跟村里的大妈在广场上学的。”
　　 微胖男人最后说：“要不这样吧，妹子，待会咱们一块去歌厅K歌，到时你的才华可要好好展示哟。”
　　 青青说出自己会跳舞的事后，不免又有些后悔。她摇头不敢答应：“叔叔，要是俺回去晚了，奶奶会骂的，可不想那么晚回去。”
　　 微胖男人笑笑：“妹子，你不奉陪我们到底，小费可不给了。要不这样吧，妹子，你去陪我们一会，待会你回家时我开车送你们。”
　　 尽管心里十分不情愿，青青还是勉强答应了。为了能挣到小费，自己也是豁出去了。不过能看得出来，他们这帮人倒没有坏意，或许，仅仅为唱歌而已。
　　 歌厅里的人气爆棚，丁哥和梁子相继过来捧场，他们还带来了小薇。
　　 仿佛，在今晚，小薇和青青是这歌厅的主角。曼妙的音乐响起来，小薇唱了一曲又一曲，青青只是跳了几段广场舞，赢得现场阵阵掌声。不多久，青青有些体力不支。
　　 梁子向丁哥悄声献言：“丁哥，你看这小妞有些疲惫，要不……”
　　 话未说完，丁哥一挥手：“梁子，到后台去给她弄两颗粉团（摇头丸），清神醒脑，别扫大家的兴。”
　　 梁子会意，转身而去。
　　 丁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青，对她渐有好感，这个新来的学生妹，脖颈粉嫩白皙，如同洗净的藕段，扯开了条儿的身段玲珑，尽管衣着朴素，却丝毫掩饰不住少女的风韵和俊秀。
　　 青青接住梁子送与她的粉团后，脑海迅速闪过一丝不安。前几天看新闻，说现在社会上有种迷药，常人只要闻一下，立马精神被人挟制，意乱情迷。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看来并非危言耸听。梁子告诉青青这是清醒头脑的，她还是不信，但她不能在梁子面前疑神疑鬼的，又怕被人识破，反倒对自己不好。于是，青青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一仰脖子，佯装将粉团吞咽进肚子里。
　　
　　 四
　　 回到家后的青青兴奋不已，她反反复复地欣赏着手中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在歌厅里趁人不注意，那个微胖男人偷塞给青青的，而且还是外币，小费真的不少，加起来起码有八千哩。听说外国发达，他们的钱应该很值钱。
　　 第二天在学校，青青小声对小薇说起昨晚上的小费，好多哩，有八千之多。小薇有些艳羡：“青青，你运气真好，不愧为咱班的班花。你才去了两次，没想到老板们那么赏识你。”
　　 青青心中涌上异样的感觉：“小薇，说真的，这次补课费凑够了，我再不想去县城了。小薇，以后你也别去了。”
　　 小薇摇摇头：“我学习成绩差，在班里老师们对我另眼相看。不像你，前途一片光明。我现在明白了，人活一辈子，与其艰苦奋斗，还不如及时行乐，吃点喝点，再玩个痛快。”
　　 青青从兜里掏出一张所谓的外国钞票，出示给小薇。小薇接过来，先是惊讶，接着失去了笑容：“唉呀，青青，钱上面这不是韩文吗，不过，数字倒挺大，1000的。不过，我好像听别人说韩国的钱不值钱。”
　　 青青的脸色由晴变成了阴：“我也不太清楚。上面确实是韩文，头像就像看过的韩剧里面的大院君。要不这样吧，小薇，中午咱们放了学到镇上银行兑换成人民币吧？”
　　 小薇：“我也正想说呢，想到一块了。”
　　 八千韩元，到底能兑换多少人民币呢？青青的心忐忑不安，一整节课，她的脑海里始终游离课堂外。
　　 中午放了学，青青和小薇便迫不及待地到镇上的一家银行里问询外币兑换事宜。并且，她将手中的钱出示给银行的工作人员。果不其然，工作人员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几张确属韩元无疑，不过面值不大，人民币一块钱就能换韩元一百六十多，你手中的八千韩元顶多换人民币五十多块钱。听完这，青青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怔在那儿。
　　 回去路上，青青打算再向小薇张口借几百钱，渡过难关。结合这次经历，小薇对她似有深意地说：“青青，别往心里去。钱是挣来的，不是挤眼掉泪靠人施舍的。干咱们这行，在酒店里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啥狗屁玩意，哦，想起了，美其名曰‘职业劝酒师’。国家也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第三产业’。嘿嘿，依我看，不如叫‘小三产业’好，好听又好记，想挣大钱，就得有献身精神。”
　　 一时，青青听得云里雾里，没读懂也没在意小薇说的这番话。当然，她也没想去继续深究。
　　 这两天在课堂上，青青发觉同桌小薇有些异样。有时，小薇精神疲倦，脸色苍白，青青看她时，小薇竭力振作。青青关心地问小薇是不是感冒了，不如早点看医生，倘若病了可不能一拖再拖的，贻误病情。小薇连连说没什么，只是浑身上下有些不舒服。
　　 临近周末，小薇对青青说：“班花啊，咱们再到县城一遭吧，上次梁子和丁哥对咱们的承诺还没兑现呢。”
　　 说实在的，青青再不想去那种地方了，那里气氛凝固，置身其中，感觉有些缺氧，令人窒息。青青皱紧眉头：“小薇，俺真不想再去了。你自个去吧，这不，快摸底考试了，俺还要认真复习呢。”
　　 小薇上前挽住青青的胳膊：“青青，你可得考虑好，前次他们给你打的白条，还欠三百块钱呢，哪能说算就算了。再说，咱们是靠劳动得来的，汗水不能白流！”
　　 禁不住小薇的左劝右哄，青青最终屈服：“小薇，俺可是最后一次，等钱凑够，说啥也不去了，真的！”
　　 小薇：“好好好，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随你。”
　　
　　 五
　　 酒店内，推杯换盏，灯红酒绿，热闹如昔。
　　 青青和小薇穿梭酒店内，尤其是小薇打扮入时，与她这个年龄段似乎不相称，时而会招来喝醉的男人们几分不怀好意的回头和坏笑。青青挺担心在这里会遇到熟人，有所顾忌，躲躲闪闪。毕竟，自己小小年纪，不想招惹是非。
　　 可是在小薇看来，担心是多余的，她为青青分忧解难，这里的酒店是上了档次的，并非一般家庭就能消费起的。青青渐渐放松，但她始终告诫自己，只要凑够钱，以后就与这种场合拜拜了，她要抵制这种社会诱惑，她不想过早地走上社会，归根结底，她还是个学生。
　　 此刻，老板丁哥出现在一包厢拐角，右胳膊还搂着一个年轻女孩娜娜，风摆杨柳袅娜着腰肢，两人缠缠绵绵。看情景，她和丁哥是朝酒店外面走。
　　 小薇充满醋意，神情旋即变得不自然，和青青谈笑风生的欢悦顿然消失，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丁哥前面，气岔岔：“丁哥，这是谁啊？明明说好的，今晚上咱们在一起泡吧嗨歌，你贵人多忘事啊？”
　　 丁哥一怔，原本搂着那女孩的他那条胳膊条件反射似的垂下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小薇，丁哥乜斜着眼睛：“小薇，我告诉你，你算哪根葱，也敢来教训我！”
　　 小薇：“丁哥，我告诉你，你答应我的苹果手机、LV小包呢，你是不是在欺骗我？你说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好，这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丁哥冷笑两声，随即反唇相讥：“亲爱的小薇同学，你还是好好照照镜子吧。你是前凸后翘，还是有深陷的事业线？你还是回到学校再念几年书吧，省得到社会上闲逛，弄不好以后会成了没人要的剩女！”
　　 和丁哥粘在一起的女孩娜娜闪躲一边，茫茫然然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薇快步赶到娜娜面前：“姐，看到这姓丁的嘴脸了吧，好好反思一下，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不然，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想哭都找不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