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旅途中的母爱 (散文)
去年,我回去陪伴八十高龄的老母亲,很不幸,母亲严重感冒了。看着她每天蜷缩在床上,承受着病痛的折磨,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我和哥哥、姐姐们都心急如焚。在经过半个月的输液治疗后,母亲才日渐好转。那段时间,我与母亲每天饮食起居都在一起,所以,我非常了解她的健康状况和生活习性。时值四月,春寒料峭,但母亲的身体可能因冷暖神经功能失调,夜晚特别怕热。盖多了,母亲浑身是汗。盖少了,母亲又会咳个不停。
待母亲康复后,我们兄妹几人便一起陪同她出川旅行。出行时,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我便专门为她备上了一条凉被。这条凉被重约一公斤,母亲盖起来不冷不热,正好。这是她每晚必用的。
当晚,火车驶过秦岭后,夜幕降临。我与母亲、大姐、五姐四人同住一个卧铺间。母亲入睡时,我将她的凉被为她掖好后,便爬上上铺放心地去睡了。没睡多久,我醒来后习惯性地看看母亲,忽然,令我大吃一惊,咦,母亲身上的凉被怎么变成了她自己的一件外套?我深知这条凉被对她的重要性,便赶紧从上铺爬了下来,到处寻找母亲的凉被,结果发现凉被竟然盖在了同是下铺的大姐身上。大姐睡的是我的下铺,这时被我惊醒了,她睡眼朦胧地瞧瞧自己的身上,也无不惊讶地说道:“唉呀,妈什么时候给我盖上的?我都不知道。”大姐时年六十三岁,身体有点发福,平时也怕热,所以,她睡觉时也盖得特别少。没想到母亲心疼大姐,悄悄地把她的凉被给大姐盖上了。大姐听我小声地解释后,急忙把凉被递给了我,我又重新给母亲盖上。整个过程,母亲一概不知,许是她旅途太劳累了吧。这样的经历,可把我吓了一大跳,若不是我及早发现,万一母亲的感冒病卷土重来,这老年人在旅途上生病,后果难以想象。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我又醒来了,再望一望母亲,天哪,她身上的凉被又不折不扣地变回了外套!这大半夜的,母亲像是在跟我捉迷藏。我一边心疼她的身体,一边被这份无私的母爱感动得眼眶湿润。
这次出门,母亲为自己准备了两双鞋。一双是她平时最爱穿的方便走路的布鞋,一双是应对天气变化的运动鞋。旅行过程中,如遇天气晴朗,母亲总是穿着那双轻便的布鞋,步履轻松,紧跟在导游的身边。她一路豁达乐观,像个孩子似的开心,令我们这些子女都自叹弗如。
可是,有一天,游览寒山寺时,我因走得太疲惫了,便坐在原地等他们,待一行人回来时,我发现,母亲破天荒地跟不上导游了。看她走路的样子有些吃力,似乎迈不开步子,我下意识地看看她的脚下,竟忍不住惊呼起来:“妈,您的布鞋呢?您这是穿的谁的鞋子呀?”母亲这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丝尴尬后便笑嘻嘻地望着我,不说话。我对她说:“您看,您穿这双鞋不合脚,松松垮垮的,会摔跤。到底跟谁换的呢?”母亲看瞒不过去了,只好回答我:“嘿嘿,跟四姐换的。”我急忙去问四姐,四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昨天,我穿高跟鞋走路将脚后跟打起了血泡,今天脚痛,不能走路了,是妈主动将她的布鞋换给我的,妈脚上穿的是嫂子的鞋,她说合适嘛,所以我就没在意了。”原来是这样,母亲又一次偷偷的母爱行为被我“识破”了。
旅行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母亲将她身上涓涓细流般的母爱表现到了极致。
那晚,我们一行十多个人夜宿南昌市某宾馆,我们买的是当夜凌晨两点半的返程火车票。想到离开宾馆时比较早,所以,领队的六姐便将多余的几个女士房间退掉了,只保留了一个。原以为,旅途接近尾声,女士们晚饭后坐在一个房间里说说话,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但事情远非想象的那样,待到夜晚十一点时,大家纷纷睡意来袭,一个一个地倒下了,拥挤在仅剩的两张床上和一张沙发上。母亲也不例外,与我们和衣躺在床上,一会儿她就大声地打起了呼噜。
我们这群“年轻人”小睡了一会后,习惯性地翻身、伸腿,才突然意识到左右都是人,紧挨着,怎么也翻不了身。再抬脚,伸腿,腿竟然一下子就伸到床外边去了,吓得赶紧将腿收了回来,原来我们是横卧在床上的。大家被这一惊一吓后,有些清醒了,深知这样睡很不舒服,便爬起来想办法,开始打地铺。大家从收拾妥当的行李箱中翻出自己的衣物,权当睡地铺的垫褥和被盖。一屋子人窸窸窣窣,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安静下来。未料,待大家刚要重新进入梦乡时,母亲却醒了。
我看见母亲抬起头,四下环顾,当她发现有人睡在地上时,她的表情显得十分震惊。她掀开被子,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疾步走到地铺旁,对着姐姐们焦急地喊道:“小兰,小五,快起来,睡床上去,我来睡这里。哪个喊你们睡地上的?要冷死掉。起来,起来!”姐姐们怎肯听话,让老母亲睡地上,于心何忍?孝心何在?她们一动不动,佯装睡着了,不理睬母亲的。母亲哪肯罢休,她蹲下身子,摸摸姐姐们盖的衣物,俨然忘记了这是在宾馆,她一边摇着姐姐的身体,一边大声、激动地呼喊着:“小兰,小五,快起来,要冷死了。不得了哦,冷得很!”这时,六姐小声地制止母亲:“别喊了,不要影响隔壁邻居,没有那么冷,您快回去睡。”母亲再伸手摸摸沙发上已经睡着的大姐、表姐和嫂子,她一个劲地叹息道:“唉,盖这么少,要冷死的。”母亲在那儿伫立良久,见姐姐们纹丝不动,谁也不搭理她了,她无可奈何地转身,只见她动作迅速地“哗啦哗啦”打开了一个又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抓出一些衣物拿去给她们一一盖上。然后,母亲回到了床上。可是,她怎么也睡不着了,也听不进我的任何解释。我感受到了她的一颗心极度地慌张,六神无主。她辗转反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兰、小五,睡地上,要冷起病的,唉,怎么得了啊!”透过黑夜,我仿佛看见了母亲的心在殷殷地滴着血。
我的父母共同养育了我们七个子女。母亲十六岁时嫁给父亲,十七岁时生下大姐,直到三十五岁时生下最小的我,她的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是在孕、产期中渡过的。并且,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因此,母亲一个人还要承包六个人的土地。加之,我的奶奶一直住在我家,也需要母亲细心的关怀和照顾。可想而知,母亲这辈子是多么地辛劳。
母亲一生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孝顺和睦、团结友善。特别是对待子女无怨无悔、无私奉献的精神,让我们终身受益。
一段旅程,三十天;一生旅途,一辈子,母爱深深、母爱无边。我们感恩母亲的爱,同时,也要像母亲爱我们一样,去爱我们的孩子,让母爱延续。
二零一七年四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