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相约春天”征文】悠悠槐花情(散文)
人间最美四月天。国色天香的牡丹,娇羞欲滴的樱花,独具风情的蔷薇花……花朝节,众花云集,五彩缤纷,争奇斗艳,香艳迷人。
唯独槐花开在五月,开得不徐不疾,“槐花雨润新秋地,桐叶风翻欲夜天。”每年春天梧桐花开到荼蘼的时候,也是槐花争艳的季节。
我对槐花情有独钟,刚进四月,我就翘首盼望着槐花早日绽放。槐树,是我们家乡最常见的一种树木,它弯弯曲曲的枝干努力向上伸展着,树皮上长满了裂纹,它的花儿如点点碎玉般缀满枝头,虽然其貌不扬,但在我的眼里,一点也不亚于国色天香的牡丹,也不比娇艳欲滴的玫瑰逊色。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代,它是大自然赐予家乡人的最珍贵的美味,幼时的我就是伴随着槐香长大的。
小时候,宁静的傍晚,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仍不知疲倦地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话着家常。常听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讲故事,年幼懵懂的我有很多的好奇,“二爷爷,我们村子里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呀?”二爷爷眯起笑眼,一脸认真地望着北方,用手一指,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别忘了,我们是从山西洪桐县老槐树底下搬过来的。”听着二爷爷的话,我陷入了沉思……
“甜蜜好味道,芳香飘万里。”我对槐树的钟爱,更多的是缘于它的花,它洁白无染,它有高洁的品性。那垂挂于枝头的一串串一嘟嘟的槐花,似串串珍珠点缀于翠叶间。微风徐徐吹来,那素雅的花朵就如同摇曳的风铃,风情无限,缕缕槐香,浓香馥郁,浸润心田,清新宜人。槐树并不美,却是农家人最爱的一种庭院树。它枝干弯曲,树皮粗糙,像外婆的手,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再看它的枝,老态龙钟,然而一到春天,它便换了一个样子,恢复了生机。
小时候,最喜欢听《外婆的澎湖湾》这首歌,每当听到它,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小脚老婆婆手拄着拐杖的画面。外婆是个小脚女人,打扮得干净利落。她高高的个子,清瘦的面庞,温婉大方,气质不俗。一只金簪子把头发巧妙地挽在脑后,两只耳朵上戴着两只圆圆的银制的大耳环,手指上是银戒子,我大姐考上大学那一年,外婆开心得不得了,把她戴了一辈子的最钟爱的银戒子送给了大姐。
外婆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她的一生多灾多难,早年她生逢乱世,经历过兵荒马乱、颠沛流离的苦日子,外公去世得早,她一个人艰辛地拉扯着一大家子的人艰难度日,穿衣吃饭,什么心都得操。
我的母亲是她第一个亲生女儿,也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小时候,外婆时常到我们家来住,特别是农忙时,她心疼我母亲,就常常来我家帮助母亲缝缝补补,做一日三餐。我穿的鞋子都是外婆一针一针缝起来的,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像极了一树的灵动的槐花,穿在脚上舒适、漂亮,让我欢喜不已。春天槐花开的时候,外婆给我做得最多的是蒸槐花。那时候我家里人口多,外婆就用箩筐把我们从树上钩下来的槐花一点一点地择干净,用十二印的大口锅来蒸,蒸槐花味道香浓,吃在嘴里香香甜甜的,是儿时舌尖上的美味。
外婆家距我们家有六里地,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去外婆家,无非就是想吃外婆做的好吃的饭菜了。上小学之前,我是外婆家的常客,我常常在那里住上个三五天,再让舅舅骑着车送回家来。有一年春天,我去外婆家走亲戚,那天,外婆满脸兴奋地说:“妮,看这槐花开得多好啊,今晚姥姥就给你做槐花吃。”“太好啦,我最喜欢吃姥姥做的槐花了啦!”我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我知道村北头有一片槐树林,那里种满了刺槐,弯弯曲曲的枝上挂满了白色的小花。一路上我在前面撒欢跑着,外婆在后边扭着小脚跟,边走边唠叨:“慢点跑,别摔着了,这孩子……”来到槐树下,我用钩子专门挑最低的槐树枝够花,拉弯了一枝,就大叫:“姥姥,看这枝槐花多旺啊!”外婆一边摘着,一边给我讲解:“槐花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了,它清凉败火,对人健康最有益哦!”
外婆的晚年生活简单而幸福,她时常到两个女儿家住,舅舅们各有各的生活,外婆不愿麻烦他们,就自己一个人单过。院子西北角的一间十多平方的房子,一张床、一个黑柜子、一床棉被、一张桌子就是她全部的家当,紧挨着门口是一间草棚搭的厨房,一口小锅,她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锅台擦得一尘不染。
外婆生性善良,有一副热心肠。那时候,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但遇到门口来了说书的要饭的,外婆总是热情地帮助,她总说:“帮助别人其实也是在帮助自己,度人度己。”她轻声慢语的,虽然讲不出人生的大道理,但她却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好人有好报”的朴素道理。
“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外婆生病时,也正是槐花开的时节,我当时正上高三,学习很紧张,我只回家看了她一回,等我再回来时,外婆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给我留下了永远的思念。外婆去世后,葬在了村北头的那片槐树林里,母亲说外公也在那里埋着,就让这片槐树林永远和二老做个伴,就不孤单了。
“谁用花期留晚春,谁将白雪化精神。此生要把香燃尽,旋落幽香尽可闻。”槐花年年如期绽放,纯洁、平凡,它开就开得轰轰烈烈,落地时寂然无声,犹如我的外婆一样。
离别故乡十几年了,故乡那盛开的一树槐花,一直成了我记忆中一道独特风景线。又是一年槐花开,我到市场上买了些槐花回来,却怎么也蒸不出当年外婆做的槐花味来,忽然就很怀念外婆蒸的槐花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