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天黑了，老刘头关了商城摊位，回自己的出租屋。快到家时，看到一闺女在路边坐着发呆。当时天下着小雨，路上行人都在急着赶路。老刘头自己是流浪过的人。一看那闺女神态，就知道肯定是流浪的。老刘头觉得可怜，就过去搭话，把闺女领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闺女也是农村的。家里穷，有个哥哥年龄大了，娶不上媳妇。家里人想让闺女换亲。闺女不愿意，一气之下逃出来流浪。
　　 老刘头租的屋是平房。三间。有两个卧室。老刘头住东屋，西屋做仓库。老刘头把当仓库的西屋收拾出来，安排闺女住下。
　　 第二天，老刘头领着那闺女到自己摊位帮着卖货。闺女虽然土气，但人灵精。几天功夫，货的名字叫啥，价格是多少，都记住了。见了客户也不认生，嘴甜，很会招揽生意。老刘头觉得自己拾了个宝贝。
　　 晚上回家，那闺女帮着洗菜做饭。流浪多年的老刘头在一旁嘀咕，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媳妇就好了。
　　 几天后，老刘头和那闺女，吃完晚饭，闲坐着拉呱。老刘头吭哧半天，结结巴巴说：“你要是不嫌弃俺丑，没钱，给俺做个媳妇中不？”
　　 那闺女低着头，双手夹在两腿间直搓，脸憋得通红，半天没言语。老刘头慌了，直掌嘴。
　　 那闺女突然抬起头，瞪着老刘头，老刘头低下头不敢对视。一下子冷了场面。过了会，那闺女突然起身去西屋里把被子搬出来，丢到老刘头屋里。
　　 那闺女在东屋里低声说道：“今晚，俺就给你做媳妇。”
　　 第二天，老刘头没去商城。
　　 老刘头去银行取了钱，买了好多彩礼。和那闺女一起去她娘家。老刘头知道，得多拿彩礼，给她哥哥娶媳妇。
　　 闺女家的父母见那么多礼金，那么多彩礼。觉得自己儿子娶媳妇就不愁了，满口答应了老刘头和闺女的婚事。
　　 老刘头一点没费劲，娶了个媳妇。既俊又能干。
　　 老刘头领着媳妇回山里老家，把老刘头的娘欢喜的，直哭。
　　
　　 八
　　 老刘头和媳妇在商城经营摊位好几年。积蓄多了，老刘头就和媳妇商量，让媳妇自己干。老刘头又另开了一家物资店，卖电缆，灯具，五金。
　　 这时，已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刚开始搞房地产开发。当时，有钱人少，房子不好卖。买房送户口，也卖不动。
　　 老刘头给房地产供物资，房地产没钱给，都是赊着。去找地产老板要钱，老板躲着不见。要急了，就给房子抵账。
　　 那年头，全国都搞大开发。老刘头所在的县城东部也搞了个开发区。在开发区区中心，规划建设了一个大超市，超市外围是一圈网点房。老刘头供了上百万元的货，钱没要回来。一下顶回了五个网点房。抵账的房子，价格比市场价高，转让会亏好多钱。卖不掉，老刘头就挂牌出租。当时开发区人员稀少，超市建好了，去购物的人稀稀拉拉。房子就租不出去。代理电缆的厂家却催着要货款。
　　 愁的老刘头和媳妇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老刘头回老家，用了好几户的身份证，以发展养羊养牛的名义，从农村信用社贷款，贷了几十万款。一年利息好几万。
　　 老刘头抵账的网点房，每个三十多平，一年租金四、五千元。五间房子一年租金俩万多。不够还利息的。
　　 就这样熬过了几年。物价突然开始上涨。房租也见长。租房的房客主动提价。
　　 老刘头一下子解套了。尤其是这几年，银行老放水，房价呼呼涨，房租呼呼涨。
　　 县城东部开发区也成了热点，人口都往新区集中。老刘头的那五个网点房，每个网点房一年的租金从几千，慢慢几万，到现在十多万。每年光租金五十多万。
　　 老刘头嘴里的五个“干儿子”实际上就是他的五个网点房。
　　 老刘头一下子发财了。
　　
　　 九
　　 老刘头和老伴开的店，在电商的冲击下，利润越来越少。老刘头觉得自己过时了，拼不过年轻人。
　　 干脆还上银行贷款，把店关了，当起收租公。
　　 每年收到房租时，老刘头就想到小时候挨饿的岁月；想起自己独自在山里放羊的日子；想起第一次出来闯荡，去饭店里抢剩饭吃；想起在车站旁的大杨树上和喜鹊作伴；想起和自己媳妇在商贸城打拼……
　　 老刘头觉得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惜没文化，要不，真想给自己写本书。
　　 从大山里走出来，大字不识一箩筐，五十多岁的老刘头，正式退休了，每年领着五十多万的“退休金”，带老伴满世界逛荡。
　　 作为第一批走出大山，赤手空拳闯荡世界的农家娃，老刘头觉得很满足。
　　 真的，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