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语】我的三夏大忙(二)(散文)
当时全公社只有五台50东方红拖拉机,给十个大队轮流碾场,如果今天能轮到我们队,队长就早早地安排社员摊正场。正场还是在场中心竖一捆麦子,社员就在这捆麦子的四周将整捆的麦子解开麦腰就行,不能撒乱,整整齐齐地将麦头对准中心麦捆,平摊在地。一个正场要比乱场多摊三分之二的麦子,只有拖拉机带上大碌碡才能碾出来,牛带的小碌碡只能给这么厚的麦子搔搔痒,根本碾不出来。
每一场麦子需要碾两遍,第一遍叫生场。全体社员扛着铁杈将碾过的麦秸翻过来,翻动一次需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翻场对于我来说太痛苦了,大热天的绕着大场转圈圈,而且铁杈挑起麦秸要使劲抖,将裹在麦秸里的麦粒抖出来。如果麦秸潮湿,翻过来之后晾晒半个小时左右后才能继续碾第二遍。第二遍叫熟场,直到将麦草碾得软如面条才能结束,之后就开始起场了。社员们用铁杈将麦草搭成小蒙古包似的堆子,年轻人推着两轮枧杈将麦草推到西边的壕沟里,由经验丰富的中老年人摞成麦草摞子,这是为牲口过冬准备的干草。接下来就是将碾好的麦子和麦糠用推耙推到一起,等晚上天凉了再扬场,将麦粒从麦糠里分离出来 。
碾场的社员趁太阳暴晒翻起的麦秸时回家吃午饭,吃罢饭麦秸也就晒好了,第二遍的熟场就可以开碾了。这时候,乔山的西北角探出一朵黑云。队长如临大敌,大声叫骂着迟到的社员:“你们在家得是吃海参席呢?看不见白雨来了?”
一股大风夹裹着尘土翻滚而来,天地间霎时遮天蔽日,黄澄澄一片,空中飞舞着零星的麦草。一团团黑云在尖兵的带领下,借着强劲的风势恶狠狠地铺天盖地而来。雷母藏在黑云的深处,咕咕隆隆地教唆着黑云加快步伐。风势稍微减弱后,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社员们惊慌失措,在大场里飞跑起来,拿起扫把放下杈,不知该咋办了。还是队长冷静,大声吆喝着:“赶紧用麦草把碾好的麦子盖上压实了,场里的麦子不要起了,来不及了。”大场里沸腾了起来,你喊我叫,东奔西跑全乱了。社员们紧干慢干,大雨像用盆往下倒,劈头盖脸而来。一道耀眼的闪电撕裂黑云,照射得天地一片刷白。雨珠打得地面直冒泡,好似无数个顽童在地下吹泡泡。摊场的麦子全泡在了水里,彻头彻尾的 “塌场”了。社员们站在雨水里,任凭暴雨浇灌而又无可奈何。队长赶紧组织大家到场房里避雨,一个个落汤鸡似的湿透了衣裳。气温急剧下降,大家冷得直打哆嗦。
闪电再次撕开云层观察,发现差不多了,又在黑云里隆隆地密谋下一场袭击的目标。随着雷母驱赶着黑云南下,太阳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又露出了灿灿的笑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忘了刚才变脸的事儿。迅速回升的气温带走了潮湿的空气,社员们看着“塌场”的麦子,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在做噩梦似的。
火烧火燎的太阳依依不舍地滑落西山,将西天的云彩烧得通红,在与黑夜交接班时发出了不甘的红光,然后迅速地闭上眼睛,任由夜幕吞噬最后一丁点儿光明。这个时候是小伙伴最快乐的时候,我们就像没王的蜂,推起枧杈在大场上疯跑,碾压着想象中的麦子;在麦草摞子与小麦摞子之间做捉迷藏、掐麦草的游戏;躺在温热的土场上,听看场的老人给讲古今;嗅着丰收的麦香,仿佛看到了大大的白面馒头,馋得人直流口水。
大场亮起五、六盏大灯泡,照得整个大场就像唱大戏,亮堂堂的。晚上扬场的社员喝罢汤(西府人把吃晚饭叫喝汤),来到大场准备扬场。他们先用扬场掀抄起一点麦糠上扬,先试好风向,再两人一组,一个负责扬麦,另一个人戴上草帽,用扫帚清扫麦粒堆上的杂物。只见扬场的社员前腿弓,后腿蹬,铲满一掀麦子,轻松地迎风抛向空中,凉爽的下山风从乔山的土门口吹出,将抛向空中的麦糠带出麦粒,麦粒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优雅地落到场上,渐渐地形成一道隆起的褐色小山丘。看似容易的扬场活,后来成了我的软肋,直到现在我也没把扬场活学精,我抛出去的麦子很难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抛洒得满天飞,父亲骂我扬场是稀屎掀。每次扬场时父亲都叮嘱,扬场必须逆风上扬,这样风才能将麦粒吹出麦糠,如果顺风扬,风会将麦粒和麦糠混在一起。可是我每一次都是在父亲的训斥中难以找对风向。更要命的是,扬完场后,从麦堆上清扫出来的杂物里含有大量的麦粒,要想清理出这些麦粒,得先用簸箕将大量的杂物簸出来,小的杂质再用筛子旋出来。我到现在也没学会旋筛子。父亲手把手地教了我无数次,就是学不会。只见父亲将麦粒倒入筛子后,由左向右慢慢地旋转起来,麦粒里的杂质如同跌入大海的漩涡里,随着漩涡的不断盘旋,全部被旋到筛子中心了,再用手抓出,麦粒就变得非常干净了。可我老是形不成漩涡,无法将杂质旋出。父亲气得直跺脚:“把我死了,你吃老鸹屎还要接端(准)呢!”当时我好担心,以后父亲老了,我真的不会扬场、旋筛子可咋办呀?
机械化农业解放了农民解放了我,现在割麦子连镰刀都派不上用场,扬场、旋筛子、摞麦摞子也都已经成为了历史,现代年轻人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再使用这些工具了。
结尾
“你还在睡呀?收割机已经到你家地里了!”邻居大哥一脚踢醒了睡在杨树下的我。我急忙翻身而起,收割机已经在我家的麦田里引吭高歌了起来,收麦子的客商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候在地头了……
这段描写,聊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