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一口将明珠吞入腹中。一道白光贯入他的身体，众人见状大惊失色，早没了主意。红帽大刀客活动着脖颈：“开膛破肚也要给我把那宝贝挖出来，大家不要怕捡起刀，弄死他！”眼前的少年变得神采飞扬，走到木门边上轻松地将几个大汉丢了出去，惊人的力量和他文弱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对比。眼前所发生的一幕，看的人发出惊恐的呼叫声，老妇泪水涟涟，痛心疾首地跺脚哀叹。这时少年发出一声怒吼，那是一声响彻深谷的龙吟，天地间似乎变成一块透明的固体，云彩也被声音凝结在半空中，商队的马匹被这一声怒吼惊退，而商队像被一颗颗透明的石头击中身体，纷纷化为一缕白烟。
　　 那些躲在林木间的邻人偷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少年的身体透出迷人的光晕，他的相貌变得明亮而自然，眉眼给人的感觉很轻柔，弯曲的弧度极像孔雀眼，他跪倒在妇人面前泪眼迷蒙望着母亲说：“娘，我好渴”
　　 少年手心的血将衣袖染得通红，源源而出的村民已经溜进少年家的院子。顾洵搀起老妇，老妇一把将少年搂在怀里，皱纹里的泪如冰露一般她感觉她和孩子之间流动着一种微弱的东西，她不知道那是死亡，还是风。那双枯荷一样的手掌轻轻触摸在少年白如冠玉一样的脸上：“孩子，渴了那石水缸里有水，你且去喝吧！”在她轻缓的语调里顾洵察觉到妇人的眼角掠过一丝平静的哀伤。
　　 少年缓缓地靠在石缸上，安静地挺直脊背，水在他的唇下轻微地颤动，喉结滚动如珠，一口气便将满满的一缸水喝了个尽。喝完后喘着粗气对母亲说：“娘，我还很渴……”一股清晰的疼痛渗入老妇心底：“孩子你去河边喝吧！那里的水能让你喝个饱……去吧！孩子！”少年走出几步轻柔谦恭地回头一瞥，像是消失前的道别，神色让人惊心而不忍。挂着粗布帘的客舍和店铺，吃酒的，吃饭的也都纷纷赶到河边，隔壁的王大娘端着一盘子青豆又放下，匆匆地出了门。吵吵嚷嚷的人群在谈论着少年家的不幸和内心的惋惜，他们很想靠近，却又害怕靠近后会少年会伤害自己，于是他们以保持警惕的神色在岸上观望。
　　 龙河边的水泽里长有翠色的茭白，暗色的水纹让人心惊，饮水的少年头上长出一对白玉树枝一样的龙角，银白的水花泠泠而泛清越之声，温润清和之气从其衣袖流出一纵身便化为白色的飞龙。老妇心疼得哭晕过去，看热闹的人群吓得色变乱逃，只见飞龙轻呼逸口而出，一声龙吟穿过密密匝匝的古林。而飞龙腾入水底后便没了踪影，多年以后南沽国龙河边的人们依旧无法忘怀那个化龙而去的少年，住在顾洵家的老妇久病沉疴在一个的夜晚与世长辞，那个夜晚龙吟不绝，闪电过后一道响雷应声劈下，参天的古树被雷逢中劈为两半，老人们说龙起身时天上的雷神电神为了避免龙回头引起山体崩塌，便不断的打雷闪电督促其下江下河，一船进京赶考的士子时遭了风浪快要沉掉的大船不知被什么驼至对岸，大雨如注，有人晃眼看见白玉一样的色泽惊现船底，散落的火红的炭火从红泥灶里散出下船，落在那如瓷的肤亮上，他听见水下发出一声疼痛的哀鸣。
　　
　　 三、不死之身
　　 一日，一位精神气质古淡的老者垂钓于江煮之上，身后梳了发髻的船夫用竹竿一杆一杆撑着竹筏，竹筏失控冲至眼看要到断崖边上。这时一股奇异的力量将竹筏驼起，老者看着筏底，看得很专注。老者腰间束浅白布带，目光炯炯有神。他的手指拂过简练的衣纹。吟道：“原本红尘俗客，化为不死龙身。纯良藏于水势，渡人于危难之境。我乃谷香山人，老夫念你心善，收你为徒。你看可好？”
　　 水下飞起一道白亮的银光，白色的龙头应声直飞入空，龙须浮若柳丝，身上的鳞片如片片白色的花瓣，五爪自然而生，只见它遨游片刻又直直坠下，一言不发，白龙的形体回环得很婉转，美得神奇。但见老翁手指轻抬指向龙额，一道银光下白龙化为白衣少年，其形质如白玉细雕，眉心长有细短的柔色银线。少年于竹筏上谦恭地行跪拜礼，从绿萍根部吹来的风卷起少年的衣角，老翁满脸皱纹，眼神静定，脚下的竹筏结构粗犷，歪歪斜斜的竹竿绑得也不够精致，沉绿色的竹叶和微微的凤凰花木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动人，
　　 “徒儿拜见师父。”少年跪在地上，双手平叠在额下，江中浮浪翻跃，平野无边。
　　 “人，生之寒苦而见清凛，龙，困于寒潭而崛青云之志。凡俗之气需弃，白玉之质可留。今日我收你为徒，前尘往事东流水，自今日起，你就叫玉白好了，为师曾自诩精诗文，通达武道，却不及你一颗明心含日月这般通透明了，玉白二字很适合你。洪荒万古，当年白龙被猎龙人捕杀，其龙角被取走，龙身化为龙山，其魂化为龙魄明珠，多少人耗尽毕生精力也寻它不找，不想居然被你拾得误吞，你也因此化为白龙，龙魄明珠能物中生物，财中生财，善良之人得食可化为龙身不死，流水不安，高山不动，为师传你武学，授你文学可好？。”
　　 少年面泛苦色，一脸迟疑：“师父大恩，玉白深感铭心，我之前是龙山脚下农人之子，化为龙身后无力侍奉母亲，又恐乡人生惧，故隐于江河。徒弟恳请师父让徒儿前去祭拜母亲，尔后再上山学艺？”老翁点头默许，少年起身离去，龙山脚下石头砌成的坟头，少年跪拜在坟前，直至白蜡燃尽才离开。他在花叶成藤的山间习武，在细雨惊扰的洞里看书，渐渐地也修得人龙互化的本领，时而化为飞龙遨游于清旷出水的荷叶上，时而飞身而下变为骨子里浸着风雅的翩翩儿郎。那些幽幽下河的渔船和鸬鹚在水流的香纱里变成经久不息的传奇，船上有精晓天文地理的谋臣和心怀报国之志的少年都在积心力而成报国大志。芳碧水湾，映水红阑，一日老翁唤来少年道：“为师大限将至，玉白已学成文治武功，为师想问你，下山去你想做什么？”
　　 玉白的眼有斜晖落尽的美，其眉如翠羽，柔软中飘散一抹薄荷的清凉：“居而有志，行而有方。我想做一个善良而有用的人。”老翁黯然摇头，传之以惊涛剑，在少年跪在地上时老翁就地绝了呼吸，玉白安葬完谷香山人，叩满三个响头便独自前往南沽帝京。
　　 帝京物宝天华，百年的雨水在城墙上留下岁月的墨痕，岁月流徙如旧，而少年却以不死之身将传奇抽丝剥茧，命运原本薄似飞花，轻如淡叶，高雅之客在悦来客栈烹茶煮酒，也有想远遁红尘的凡俗之人于江河岸边参禅打坐。云水从前，弦断难续。玉白行至街心，落落襟怀中沁出清雅之气，头束白玉发冠，手持惊涛剑像是涉水而来的白鹤，明透犹存高古清气，还没走出西市，便看到一人仗剑于世，阴阳怪气地推倒一顶轻粉色的小轿，半恼半戏地说：“我乃猎龙神将后人于子将，如此佳人怎可唐突，你爹陶然之富甲一方，我们认识快三年了，我就要娶你做我夫人！”边说边不由分说地将身边的丫鬟推倒在地，大手有力地抓住那个眸横秋水的手腕，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玉白挡在面前。
　　 “我管你是鱼子酱还是虾子酱，现在你给我放开那位姑娘，天子脚下你却这般蛮横无理，别人看得过我可看不过！再说了，你这位于子将，就算看上人家姑娘也该去行礼拜帖，再说了，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嫁你还未可知呢？”这时那位叫于子将的青衣男子已经出剑过来，白影翩翩，抢面而来的耳光打在于子将脸上，玉白剑眉微微一顿，又是一拳击面而去，那个叫嚣的少年鼻血滑在唇上，样貌格外狼狈。身旁的那位姑娘成为受惊的小鸟，心中满是感激又心存戒备，还没走到跟前道谢；地上的青衣少年提剑站了起来，他觉得头晕，腿痛。
　　 玉白的笑很干净，有白玉的光感，回头正要问候那位受到惊吓的姑娘。这时身后的少年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有种留下姓名，这笔账咱两日后再算！我是猎龙后人，欺负我天雷劈死你信不信！”正当这时云深出闪出一道凛冽的闪电，重重地击在玉白身上，他看到少年并非玩笑，他注意到于子将手上那把是龙望而生畏的猎龙剑。还好那位姑娘已经趁机逃走，他嘴角的血掉了下来，他感觉身躯仿佛被千万到闪电刺穿的疼痛，强行提气运功飞行，还没飞出二三里就重重地落入种满芭蕉的庭院中。
　　 待他醒来时已经躺在燃有沉水香的闺房当中，救他的也不是别人，是今天他在西市救下的那位姑娘。她觉得他有看煞众生的眉眼，而她也在那短暂的四目相对里时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比起他的眉眼，她喜欢他的眉毛，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看一个男子，当他惺忪睁开双眼时才发现眼前的女子眼睫轻抬，羞红了脸。她梳着香云髻，身穿红纱衣，样貌娇美可人，他感觉心里顷刻间春软香融，一种奇妙的欢喜跳上心扉：“多谢姑娘搭救，为了姑娘的清白，我会立刻离开这里。”他起身，她跟了过去，这时推门而入的是一个体态清贵的中年男人：“年轻人感谢你今天救了我家夭夭，我是商人陶然之，你且不要激动，我已经安排妥当，你安心在府上修养一段时日，待到痊愈后再作计较！”
　　 陶府徽园里的水榭里一尾红色的锦鲤打着旋儿游进绿荷深处，池水一荡开，鱼群又推搡着游过来。他头上一丝不苟的金丝缨络垂到腰际，腰带上一束银色丝绦随风而动，而她坐在木雕窗下蘸墨轻轻地画下他的样子，她精于书画，也会自己制作发簪和金钿，她以画为心，赠给玉白。
　　 “这画纹理精细，逼真透灵。等我有个家的时候我一定会把它贴到墙上”玉白坚毅的脸上绽开一朵迷人的笑。
　　 “才不要呢？我画了那么久，你确定你就贴墙上，而不是找个匠人裱起来？然后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么？东西都收了，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因何故到此？年方几许？”他看得出了神，她米黄色的衣裙上绣有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形态乖巧而可爱，他那无处安放的欢喜变成一个冰凉的吻，轻巧地落在她的唇上，她内心一惊，却已无法拒绝。
　　 “画我一定珍藏，就叫我张玉白好了，我曾住龙山脚下。我想做一个善良的人，游走四方到此，我曾经十八岁，若不是遇到你，我不知要虚度光阴到何时。情深不轻许，轻许不情深。若你不弃，我必当生死相依，不管我是什么，我将来会是什么，我也想要和你过简单的烟火生活。我知道唐突了，然时间紧急。一月多了，南沽帝都属北滴雨未见，而南方已经洪涝成灾。我要前去解旱涝之困，回来时会来贵府拜帖求亲，你会等我吗？”
　　 夭夭的眼波掩不住思绪万千，瞬间恍惚，被玉白一把揽在怀里；这一世的安好，她也只愿与玉白与共。只是离别仿佛就在眼前，玉白轻轻地抚她的发，知道她的担心害怕，她害怕未来会变成无期的等待。他俯身低语，任他光阴轮转，此情不减；她抬头，泪滴滑落在他的手背，木格子窗户外面，陶然之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于这个少年他相当满意，他也一起和女儿等待玉白回来的消息。
　　 在南沽国的南部，一条白色的飞龙将铺天盖地的大水吸入腹中，又折回北方行施云布雨之法以解将腹中大水化为甘霖，来回飞行九日。凡人见之莫不跪拜生谢，南沽举国上下雨水均匀，有五谷丰登之祥兆。正当他满怀欣喜准备去见夭夭时，玉白看见猎龙人于子将正将她抱在怀里，而他看她的眼神也如春水涣涣的温柔。顿时他觉得自己手脚一阵冰寒，寒气从心底升起紧紧地将他捆缚，让他不知如何挣脱。于子将的嘴角扬起幸福笑意：“你精通绘画，我有诗词。”那位曾许诺自己的女子的笑像半醉的花：“我有浊酒，就缺你了。”这时陶夭夭和于子将的目光和他的撞到一起，他快要落荒而逃，目光在他这里转了个弯。夭夭有些不自在，转身回了屋。在她远去的背影里，玉白的心如琴弦，猛地断成两截。
　　 玉白再也找不到夭夭眼里的万丈晴光，这时于子将的猎龙剑已经刺向他的心口，那颗曾为夭夭跳动的心脏，他似乎完全快要失去知觉。于子将冷冷地说：“其实我和她认识已经快三年了，自你被雷劈以后我就知道你是吞珠化龙的不死之身，你若与她婚配，不仅会让她祸及家人，你们的孩子会化为为祸天下的妖孽，她不愿看到这些，所以她选择了我，夭夭是我的女人，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玉白已经听不清于子将说什么，他采取让他住嘴的唯一方式是一脚将他踢进芭蕉林里，他将那幅匠人装裱好的画留在石桌上，捂着流血的心口悄悄地离开了。而她站在窗户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走远，女人在选择婚姻是相当冷静的，她想要携手一生的男子是温情脉脉文武男儿，就算自己再爱，她也赌不起身家性命，还有自己子子孙孙的幸福去选择一个异类。她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他走远，更漏的水滴滴了下去像痛了的心碎。
　　 兽头状的铜香炉里飘起清雅的烟雾，几年后的陶夭夭被诊患有诡谲之症需龙心龙肉龙血作药引方能治愈，于子将嗔恨祖辈屠龙太多，才会让自己的妻子得此恶疾。四处找寻，终究无龙可捕杀，悻悻而归；在洇散的喧闹里，一个眉眼神韵自然却夹杂忧伤的白衣男子来到于府，穿过曲折委婉的亭台来到于子将面前，玉润的风骨一如从前。
　　 于子将大喜过望，他准备好猎龙剑，殊死一搏也要取玉白性命，只有这样才能救他卧床不起的妻子。还没等到他走至厅中，玉白深吸一口气，已经拔出惊涛剑，一寸寸剔掉自己左手臂上的肉，肉撕裂的声音惊住了于子将，他有些心疼正要上前阻挡。被玉白一指定在原地，他看见血殷红的血像绝地而起的红豆，在结他的白衣上结出一片相思，溅落在地上……
　　 于子将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无力地大喊：“张玉白，你疯了，这样你会毁掉不死之身，你会灵气散尽而死的……”玉白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粒落了下来，但是他没有呻吟，他咬了咬嘴唇回答道：“我原本生于微末，身无长物。我最珍贵的也只有这颗心了，若我死能换她生，若我离能换你们圆满，不死之身也算是归有所值。”说完一件刺进心窝，将一颗跳动的心剜了出来，鲜活的心在青瓷盘里跳动着。
　　 这一次他在剧痛里捂着心口走入古林，血洒了一路，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夭夭的名字，在于子将龙心龙血龙肉悉心烹成良药喂她服下后，她活了过来。而那个有着清润风骨和眉眼的少年再也没出现在她的梦里，他在她醒来的那个夜晚，就着点点星辉在龙山的崖头上化为一瀑高白清明的流水，遥遥望去犹如白龙出洞一般壮观，从下仰观又若腾龙飞升，青白喜人，流水不绝。
　　 有人说这飞龙瀑布像是天边流转不尽的星河，有人说它是婉柔如水的爱情往事；其实，这些都不是它，它只是相思不负终成往事的绝版传奇，飞龙依旧，瀑水长流。流韵生香的不是故事，而是传奇背后我与你的红尘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