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见闻】人生是一条曲线(征文·小说)
可是,一次突如其来的灾难却将一切碾得粉碎。有一天,小军在上班过程中,不慎踩了一条漏电的电线,电流瞬间击倒了他。小军虽然抢救过来了,可是他的一条左小腿却截肢了。英子在医院照顾小军的那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军萎靡不振,脾气非常暴躁,动不动就骂她。可是,这场灾难也让英子的情感清晰明朗起来,这个小时候看了不少言情小说的姑娘对感情执着而深情,她决定要和小军一辈子在一起。
有一天,英子下班再去医院,小军的床铺却换成了别的病人。英子询问医生得到确认,小军已经出院了。英子疯了似的去工地追问小军的工友,才得知小军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已经回贵州老家去了。
英子与小军交往过一段时间了,但是对他老家的具体地址和家庭状况一无所知。英子想,和小军一起在工地的有很多老乡,他们里面总有知道的啊!可是,她一次次地去打听,就没有人告诉她。那段时间,痴情的姑娘下班后还是坚持往工地跑,继续打听,为了给那些工友套近乎,她还在口袋里装上一盒香烟,问话时就递上一支。有一次,一个老师傅望着她欲言又止,这个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英子的眼睛,她马上掏出一支香烟恭恭敬敬地递上,师傅接过香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老师傅,我真的想知道小军老家的地址,我要去找他,我很爱他,真的,现在他那样了,需要我的照顾……”英子的声音动情而颤抖。
老师傅点点头,自言自语起来:“其实啊,我和小军同一个村子。小军走的时候叮嘱过我,猜想到你会来工地上来打听。我发过誓的啊,一定不能透露老家的地址。我是不是在作孽啊……”
英子声音哽咽起来:“老师傅,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在做好事呀,你在成全一对有情人啊!”
老师傅“嗯嗯”地感触:“丫头,看你一次次地往这里跑,我已经感觉到了,难得你的一片真心啊!这个社会呀越来越浮躁,你这样的好姑娘太难得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告诉你小军老家的地址,是不是害了你!”
“不会的,不会的!”英子使劲地摇着头,表明着自己坚决的态度。
“爱一个人一时容易,坚守一辈子不容易啊!有些话我还是得说清楚。小军呀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得病死了,是她的母亲拉扯大了他,原本他读书的成绩非常好的,可是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只能不读书了出来打工养家,可怜这娃啊,现在又落下了残废……”老师傅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用布满老茧的手擦了擦满脸皱纹上流下的泪,“丫头,我告诉你这些只想告诉你,你没有义务跟小军,那里是山区,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面对负担那么重的家庭,你现在终止你荒唐的想法还来得及啊!”
直到现在英子才明白,原来小军家里这么困难,可是这个男孩总是那么乐观,在她面前没有任何抱怨,根本没有提起他的家庭情况。他总是把最阳光积极的一面给了英子。这样的男人,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她在老师傅那里拿到了地址,决定请假远赴贵州。
这不是冲动,也不是激情,英子深深地知道,迈出这一步,以后会有更艰难的路等着她,但是她无怨无悔。
十一
强子最终还是妥协了,把养猪场处理的十万块钱给了小花。而养猪场只能闲置在那里了,一时间他根本凑不出那么多本钱东山再起。即使这个养猪场再起步,以前有二丫帮忙搭理,现在还能靠谁呢?有时候强子也会来这里坐坐,抽抽烟。他这段时间的烟瘾特别的大,一天两三包,他也学会了沉思,也不知道思考些什么,反正很混乱。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经常出现幻觉,二丫就在养猪场的某一角落忙活着,看见他来了就冲着他甜甜的笑,这笑很纯净,有一种怡然和清新,他不自觉地与小花对比一下,小花的笑是妩媚的,像玫瑰那样绚丽而火辣辣的,当初强子就是这样被她勾引了……
那时,强子经常送肥猪去县城的一家屠宰场,为了更好的巩固与这家屠宰场老板的关系,强子经常请他出去吃喝玩乐,强子在一家洗脚房就认识了小花。在小花眼里,强子出手阔绰,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放弃这个好机会……
强子和小花结婚后不久,小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整个家庭因为新生命的诞生而融洽起来,老婆子百般呵护,强子也干劲十足。虽然养猪场倒闭了,但是后山那片橘树林挂果了,长势喜人,今年收成应该不错。还有那几亩鱼塘,也快到捕鱼的季节了,强子前几天摸过行情,目前的鱼价还不错,如果这里能好好的进账收入,明年养猪场有望再开张,小花不帮忙管理就算了,请工人嘛!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个深夜电闪雷鸣起来,强子在睡梦中惊醒,他侧耳,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强子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强势的降雨。他猛然意识到涨大水了,他立刻联想到鱼塘周围的护网已经几年了,不是很牢固。
强子一骨碌爬起来要出门,被窝里的小花却伸手死死地拽住他:“老公,别走。我从小就害怕晚上打雷下雨……”
强子一边使劲地挣脱,一边着急地说:“这雨来势汹汹,估计洪水要翻塘了。”
小花依然不松手:“老公,池塘没有事的。你不要走,我真的怕……”小花一边说,一边头往强子怀里凑。
强子一把推开小花,火了:“你这婆娘,火烧眉毛了你还不知道急?遇得到你了。池塘如果翻水了,我们一家子真的得喝西北风了……”
小花“呜呜呜呜呜”地哭起来,旁边的两个孩子也惊醒了,“哇哇哇哇”地附和着。
强子不再理会,他顾不得披雨衣,下楼夺门而出。强子沿着家门台阶跌跌撞撞地往下跑,远远望去,前面不远的鱼塘已经和毗邻的稻田被洪水连成一片了。强子摇晃着一屁股坐了下去,任凭风刮雨打着脸庞,只是锥心地哀叹了一句:“完了,完了,全完了,老天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呀!”
十二
那晚,二丫和英子伫立在出租房的楼顶,各自举着一瓶啤酒大口大口地喝着酒。当年高中同班的这两个美女毕业后一直没有联系,原来都各自走着不同的艰辛道路。
二丫觉得如果英子的遭遇是不幸的话,自己的经历就是悲哀了。当年,自己只是报恩才嫁给了强子,可是英子是真正的嫁给了爱情,她对英子充满了钦佩。想想不容易啊,英子是何等的执着和勇气,竟然能从深圳远赴贵州,千里迢迢寻找自己的爱人小军。在那个异地,她擅自做主就把自己嫁了,所谓的结婚,没有扯证,只是她和小军的一个承诺而已,没有戒指没有婚礼,而后,英子为了承担起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又独自再赴深圳。
为了挣更多钱,英子打算换工作。一次她看到电桩杆上的招聘上写着:“服务行业招聘,月薪一万,不要求学历和经验,如果业绩好,还有更高提成。”
英子按照上面的电话打去之后就改变了后面的人生。她慢慢挣多钱了,她给小军说自己当针车师傅了,工资涨了,把钱寄给小军供他的弟妹读书,小军行动不便,她就给小军在村里开了一个小商店。但是,英子不敢把更多的钱寄回去,她怕小军怀疑。每次英子出卖自己的时候,内心都非常挣扎,如果当初步入后尘是贫困,现在呢?她突然有了自我反省的意识,感觉自己在走向自甘堕落。她不敢细想,但是这种感觉经常在午夜梦回困扰着她,让她瑟瑟发抖,痛不欲生。
二丫温柔地搂过英子,轻轻地拍打着她颤抖着的后背,英子温顺地靠在她肩膀上抽泣着。
突然,英子挣脱开伸手摸了摸眼泪,又努力挤出了笑容:“哎哟,我是怎么了?一下子这么煽情。眼泪太廉价了,这座城市根本不会相信!”
两个人不再说话,她们眺望着这座城市璀璨的夜景,沉默着。
“丫,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你怎么会嫁给强子,听说他家穷得很不说,也不帅,就是傻愣一个。”
“他也不是就那么傻,那时候他挺实在的,主要他吃得苦!”二丫叹了口气,“我和他算是一段孽缘吧!英子,他其实救过我的命,当汽车疯狂冲过来的时候,是他推开了我,自己却被车撞到了……”
二丫笑了笑:“很戏剧是不是?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让我最为愧疚的是,他因这场车祸,丧失了生育能力,我哀求医生隐瞒了实情,只有我知道。我也觉得愧疚,就决定嫁给了他,报恩,是的,就是报恩吧……”
英子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丫,不对呀!你不是说强子外遇的那个女人怀孕了吗?……”
“是啊,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强子的孩子,但是这么残酷的真相我不想说出来,如果他们一起能幸福地过下去,也是一件好事情……”
这次是英子伸手搂着二丫了:“丫,你太善良了,一切的痛苦都承担下来,自己一个人承受!我们都是红颜薄命呀!”
二丫神情凝重:“什么薄命不薄命的,瞎胡说!对了,我给你说一件正经事情,你回头吧!你有一笔钱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带着这笔钱回贵州吧,你可以利用这笔钱在当地的县城开一家超市,也可以和小军在一起了。”
“可以,不过你得陪我去那边创业,我开你工资!”
二丫伸手划了划英子的小鼻梁:“傻丫头,你不说我也会缠着你,现在我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英子搂着二丫的双臂使劲地摇晃,兴奋劲儿十足:“好,我这几天去交接一下,我们就动身!”
十三
“什么,你说什么?不干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男人坐在转椅上,朝着英子恶狠狠地瞪着,脖子上的那串金项链不停地晃动。
英子陪着笑:“张哥,我真的想离开这里,回家过安稳日子,不想再做了……”
“呸,做了婊子就是婊子,还想从良啊!”
“说什么我也不干了,我要回家!”
“回家?你的那个家在贵州××地吧,你的男人叫小军,还缺了一条腿。”
英子霎时听得脸色煞白,她不知道张哥从哪里把这些情况摸得那么清楚。
张哥不慌不忙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叨在嘴里,点燃,起身,吸一口凑近英子的脸庞,吐着烟雾。
然后,他弯腰猛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甩在桌子上。
英子的手哆哆嗦嗦地拾起信封打开,闪入她眼帘的是自己一张张不同姿态的裸照,一股寒气从她心头升起,她感觉浑身冰凉。
“你走可以,拿二十万买了这些照片,不然这些照片很快就会到你家人的手中,对了,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了,网上也可以传的哟!”
英子万万没有想到张哥竟然这么心狠手辣,她的眼里愤怒地像喷出了火。
张哥一看这阵势,不畏反怒,抽手就狠狠给了英子一个耳光,英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口角流着一抹鲜血。
张哥恶狠狠地骂道:“哪种贱货我没有遇到过,就你倔啊!”
他伸出一个小拇指做着勾引的动作:“贱人,过来,爬过来,像狗一样求我啊!”
刹那间,英子的脑海闪过无数的念头,所有的一切把她仅存的自尊击得粉碎。她抱着残存的一点希望,蠕动着身子移向张哥:“张哥,放过我吧,求求你,好不好!”
“哈哈,我最喜欢看到有人这样求我,你要我放过你,那我怎么活呀!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
“张哥,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放了我嘛!”
“不行,要么你继续做,要么你拿出二十万带着这些照片走人!”
“求求你,张哥!张哥,求求你……”
“没门!”
“求求你,张哥!”
“没门!没门!”
绝望一步步的逼近英子,她哀求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大脑逐渐一片空白。
突然,英子瞥见桌子上的水果筐里有一把水果刀,她猛地伸手过去抓起,扑向了张哥。
“救命啊,救命!杀人了……”张哥撕心裂肺的呼叫声响起。
英子一边乱刺一边喃喃自语:“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活……”
反锁的门外响起急促敲门声惊醒了英子,看到张哥已经倒在血泊中,颤抖的手再也捏不住水果刀,水果刀“咣当”一下落地了。
英子沾满血迹的手迅速摸出手机拨通了二丫的电话,声泪俱下:“丫,我杀人了,我在这里做的事情小军肯定也会知道,我是无法再面对他了……丫,丫,你要好好的替我照顾小军,我的银行卡上有一笔钱,密码是我的生日……”
电话那端二丫焦急地“喂喂喂”着,可是英子的电话已经挂断了。二丫再打过去,无人接听。
当外面的一群人踹开门进来的时候,英子已经站立在窗台上,她的脸色苍白,扭头对着进来的一群人回望了一下,决绝地纵身跳了下去。
空中,英子雪白的裙子随风飘逸,盛开成一朵灿烂的花儿,她的眼前闪过了蓝天、白云、高楼,又闪过小军微笑的脸庞,那一刻,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了……
十四
几场秋雨过后,天气越来越凉了。不过这个小山村,却因小花的离家出走成为乡亲们热衷谈论的话题。
“小花肯定嫌弃强子穷了呗,只是可怜留下的两个娃娃,才几个月呢?这婆娘够狠心的啊!”
“讨婆娘还是找近点的好,这样才知根知底,现在人跑了,哪里找都不晓得。不过小花心不再强子身上了,就是找回来了又有什么用!”
“我觉得还是强子以前的那个婆娘好,嫁过来没有几年,硬是把那个家搞得红红火火的,可惜啊,就是不能生崽。”
“提起二丫,别说,我都忘了,前几天我好像在附近的贾家场看到过她……。”
“意思她回来了,不可能哟,离婚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还有脸回来吗?”
“我看到背影子很像,应该是她吧?”
……
二丫到底回来没有呢?其实她真的回来了,她把英子的骨灰带回来了。二丫回来先去英子家,和英子父母安葬了英子,英子的死对两老口的打击非常大,二丫说以后她会替英子照顾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二丫给了两位老人一张银行卡,承诺每一个月给他们寄生活费回来,钱都打到这张卡上。
看完英子的父母,二丫回到娘家,一直就守着父母。陪着他们下地干活,给他们洗衣做饭,陪他们唠嗑,形影不离。二丫心里清楚,她陪伴父母的时日不多了,她为自己的不孝深深自责着。
当二丫给父母说明要去贵州时,两位老人惊愕至极。但是他们知道二丫倔强的个性,有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当初她执意要嫁给强子的决定一样。
母亲只是默默流泪叨念:“我苦命的女儿,当初你嫁给强子是为了报恩,现在去贵州是为了照顾英子的那个家,你又是为了朋友的义气,你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呀!”
二丫伸手轻轻擦拭着母亲眼角的泪水,淡然一笑:“妈妈,祝福我吧,相信你的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临行之前,二丫也去了趟强子家里。强子母子对二丫扯的扯胳膊,抱的抱腿,痛哭流涕着,他们哀求二丫能回来。
可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失去的东西永远找不回来了。
二丫给强子留下了十万块钱,希望他把养猪场、鱼塘再张罗起来,她相信强子的吃苦耐劳一定会再重振家业。不过二丫补充说明了,这笔钱是好朋友英子留下的,以后赚钱了一定要归还。
那个早晨,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二丫迎着一抹多彩的霞光踏上了去贵州的列车。恍惚中,她望见英子在半空中侧头对她微笑着,一直目送着她远行。
对于小军,二丫与他从未谋面过,但是小军是英子最爱的男人。能让英子爱上的男人,相信会是很不错的。
二丫知道,这趟贵州之行,她也许会赌上自己的一生。二丫也相信,这次自己一定不会再输,自己一定会赢,迎来自己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