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鹏望着夜空的星星出神，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一个17岁的大孩子，还不知道想到很多，就是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战友们的恳求叫他心里很为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过去，向连部报告一下，请示一下，也想过去找李叔问问，可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严鹏心里不安，又不想出卖战友，处在一种极度矛盾里。心里想：我要是再长大十岁，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办。其实，他过十年二十年之后，就真会懂得吗？恐怕也说不清。人，又怎么会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连长查岗巡视来过瓜园，严鹏还是没有说那件事。他已经有了主意，决心自己把这件事扛下了。哥哥姐姐也都不容易，白天干农活训练多辛苦？就让他们尝个鲜吧，大不了自己去请求处分。
　　 到了后半夜，严鹏也不敢让自己睡着，因为睡着了，就要把豹子放出去。可是豹子一旦放开了链条，王磊、吕东升他们别说进来摘西瓜了，恐怕刚刚进瓜园就被豹子咬了。别看豹子平时和这群知青哥哥姐姐混的挺熟，这种节骨眼上，只有严鹏喝得住。他现在反而盼着他们快一点来，早点把西瓜摘去，这事也就这样了。
　　 大约半夜1点多，豹子突然站起身子，竖起了两只耳朵。严鹏低声呵斥：“豹子，坐下，别出声。”
　　 豹子老老实实地趴在严鹏脚下，两只耳朵还是竖着。
　　 严鹏抚摸着它竖起的颈毛，低声安慰着：“豹子乖，别动。不是坏人，就是哥哥们来了。他们对你可好了，你刚才吃的红烧肉，就是他们省给你吃的。他们就是来摘几个瓜，摘完就走了。”
　　 瓜地里一阵“窸窸窣窣”，还有手电筒的灯光闪动。严鹏心里一阵紧张：干嘛打开手电筒？等一会被连长看见不就麻烦了？
　　 幸好手电光很快熄灭了。瓜田里又响动了一阵，声音朝外面去了，然后响起一声口哨，接着一切恢复了夜的安宁。
　　 严鹏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拍拍豹子的头，说：“对不起，豹子，今夜是我让你不能尽忠职守。”
　　 严鹏一夜没有睡，一直坐在外面看星星，心里忐忐忑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亮以后的一切。
　　 瓜园发生的一切，差不多天一亮，就被连长知道了。
　　 大家吃瓜的时候，叫不醒宿舍的张跃炎。刚刚天亮，张跃炎醒了，嗅到了屋里淡淡的瓜香，开始大声叫起来。
　　 “你们昨天夜里偷吃西瓜了。为什么不叫我？”
　　 吕东升瞪他一眼，说：“你小点声。别叫连长、指导员听见。”
　　 “我为什么要小点声？我又没有偷西瓜吃，也没有吃到西瓜，为什么要帮你们隐瞒？”
　　 “夜里班长叫不醒你啊。”
　　 “叫不醒我，就应该留一块给我嘛。你们知道我特别想吃西瓜的，为什么不留给我？”
　　 “你……留给你不是等于向连长报告啊？”
　　 “可是……我才不管，我没有吃到。要不叫严鹏今天夜里再弄一个来？”
　　 “你小子混蛋，你想害死大鹏啊？”
　　 “你们大家已经害死他了，不差我再害一回的。”
　　 ……
　　 “你们吵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去出早操？”连长蹬开了门，虎着脸站在门口。
　　 几个人一伸舌头，王磊正打算从连长身边溜出去，被一把揪回来。
　　 “回来。说说，张跃炎刚才说什么？”
　　 “没有什么啊，连长。张跃炎没睡醒，胡说八道。”吕东升赶紧打岔。
　　 “你才胡说八道。”张跃炎不服气地说，“连长，他们都吃到了西瓜，不给我留。我就生气啦。”
　　 “吃到了西瓜？什么西瓜？不是还没有开园吗？哪里来的西瓜？”连长眼睛一瞪，胡子都翘起来了。
　　 “不是，是……”
　　 “什么不是，是？快说，谁弄来的西瓜？”连长大声呵斥。
　　 声音传出去，所有的宿舍都打开了门，知青们偷偷朝外探出头。麻烦来了，连长在发飙了。这回严鹏要遭殃了。
　　 大家正在替西瓜事件的主角担心，严鹏出现在营房里。
　　 “大鹏，快别过去，先躲躲吧。”
　　 “严鹏，你快去找李叔，给你求求情。连长在发脾气了。”
　　 ……
　　 严鹏已经想好了，他笑着朝伸头打招呼的哥哥姐姐们摆摆手，挺直了腰杆朝宿舍走。
　　 走到门口听见连长在里面严厉的呵斥声。
　　 “你看看你们像不像个兵？生生把小鬼头严鹏那么好一个朶娃子带坏了。居然蹿腾他给你们大开门户，看着豹子，让你们去偷西瓜！这叫什么，叫监守自盗！我非处分这小子不可，也要处分你们。说，夜里都有谁去瓜园偷西瓜，还有谁吃了西瓜？”
　　 “报告！”严鹏站在门口喊报告。
　　 连长朝外面扫了一眼，然后大声说：“小鬼头，你给我滚进来！”
　　 严鹏走进去“嚓”地给连长行了个军礼，说：“报告连长，这件事和其他人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请求处分！”
　　 连长“呼”地转过身，双手搭住严鹏稚嫩的肩头，气呼呼地说：“臭小子，好大口气。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报告，知道。”
　　 “知道？好，你就说说看，错在哪里？”
　　 “报告连长，我有三个错。第一，没有开园不能擅自摘瓜。第二、摘瓜之前没有向连部汇报。第三……第三，第三没有安排好让大家都尝个鲜。”
　　 “噗嗤”一声，屋子里哄堂大笑起来。
　　 连长也忍不住笑出声了，顺手给了严鹏脑勺上一下，说：“小鬼头，胡说什么啊。看我怎么下来处分你。”
　　 “报告连长，我接受处分。”
　　 “你接受什么处分啊？为什么要处分？”门外传来了李叔的声音。
　　 不知道谁已经把李老汉找来了。指导员扶着他站在门外。
　　 “李叔，您怎么起来了？”严鹏赶紧走过去扶着李老汉。
　　 李老汉笑着说：“是不是你个朶娃子招惹连长发脾气了？”
　　 “是我的错。我给他们私自摘了没有开园的西瓜。”
　　 蔡文平、吕东升、王磊，还有其他宿舍的一群知青都围过来了，同声说：“报告连长、指导员，不是严鹏的错，错的是我们。是我们逼他睁一眼闭一眼，管好豹子的。是我们嘴馋了想吃西瓜。”
　　 指导员笑起来，李老汉撸着胡子也笑起来。
　　 连长瞪着面前一群半大孩子，再也绷不住劲儿，朗声大笑起来，顺手在严鹏屁股上拍了一下，说：“朶娃子，多大个事儿？还真会处分你？”
　　
　　 附注：小说根据本人50年前，亲身经历撰写的长篇小说《红柳滩》章节为素材，重新创作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