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相逢是梦(小说)
“嗯,知道了。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没有一丝感情的话,听起来却那么的假,欣桐在心底暗暗地鄙视了莫然一下,假装没听出来。
“喂,这个时候了,你吃饭了吗?也不说感谢我,好歹请我吃顿饭啊。”装呗,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到时别来求我。
“哦,倒忘了这茬,我正要出去吃饭,你在哪里,请你就是。”
“切,没诚意,算了,本姑娘吃过了,记在帐上,下次再好好的宰你。”
“那敢情好,下次你约好时间,一定让你宰个够。”
“那可是你说的哈,到时可别赖帐。对了,你就真的不电话问一声么?”
“……挂了先。”
“哼,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敢挂我电话,到时别来求我。”看着手机上显示已挂机,欣桐忍不住跳了起来,随手把电话丢手提袋里,转身,一脸笑意地问旁边的人,“想好了去哪儿玩没有?”
六、
她回来了?
怔忡地看着手中的手机,莫然的心中早已激起万重波澜,万千心思,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半晌,莫然方才哂然一笑,原来,对于她的不辞而别,自己终究不能洒脱以对啊。只是如今,自己又该如何?他是半点没有头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让自己沉湎于学业、事业,努力地提高自己的医学水平、生活水平,原来只想着有一天在她的面前能够抬得起头,潇洒自若。此时看来,却不过是自欺欺人,徒劳无功。如今,只是听到她回来的消息,这颗倍受折磨的心脏,竟自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天知道,他是多么地想要,与她见面?只是,见面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徒自增添烦恼罢了。
“莫然老师,莫然老师,你怎么了?”有些急切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莫然,抬头,却见护士小艾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急急地喊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有事么?”莫然以为有患者,想要站起来,不过见小艾手中好像拿着一个盒子,似乎是专门为他带的什么。故作镇定,莫然平静地问道。
“哦,没事,刚才叫你半天,还以为……”小艾不敢说出以为他病了的话来,一举手中的盒子,“莫然老师还没吃饭吧,给你带的‘老泰来’馄饨,快吃吧,好像一会儿有一个手术,得保证体力。”
小艾特别强调一会有手术,是怕莫然拒绝不吃。她是知道莫然没有吃东西的,万一饿坏了身体,她可会心疼死了。
“哦,好,谢谢你。”知道小艾是一片好心,莫然也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接过盒子,打开盒子的盖子,闻了闻,故作开心地“嗯,真香。”小艾一边已经递过来一双一次性筷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放下手中已经处理好的最后一份文件,张伯浩让自己整个地沉入宽大的办公椅中,闭上眼睛,使自己一直紧崩的神经得以片刻的放松。这么些年为了依依的病情,他们的很少在一个地方呆上很久。对于这个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公司,张伯浩对另外的两个合伙人,也是自己的好兄弟非常的感谢,也心怀愧疚。所以,每次回来他都会尽可能地把心思投入到工作中,他想要尽可能地弥补对好兄弟的亏欠。
一阵电话的铃声打断他的思绪,是素素打来的。
“浩,在忙么?”
“嗯,刚忙完,休息一会儿。”
“哦,晓晓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好,这就回。”
“嗯,等你回来吃饭。”
一边答应着,张伯浩一边站起来,简单地收拾下桌面,向门口走去。
“伯浩,一起去吃饭吧?”王涛正走过来,见张伯浩准备开门,于是问道。
“噢,不了,依依表姐过来了,得回去。”张伯浩解释着,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
“哦,理解,应该的。”王涛表示理解,“是晓晓那丫头吧,带问声好,有空了聚聚。”
“好的,先走了。”张伯浩一边挥手,一边向外走去。
七、
张伯浩、王涛、宋卿还有晓晓父亲魏国强都是发小,魏国强因为女儿去了法国,并把手里的股份低价转让给他们三个,中间一直不时有联系,几个人的关系却不曾因此减弱半分。晓晓小时候他们也见过,一晃十年过去,如今回来了,是真的该见一见的。只是因为依依的情况,暂时都没那个心思。
“我回来了。”
把车停到小区专用车库,张伯浩拐弯来到自家门口,开门进去,一边习惯地报着平安。
“嘘,小声点,孩子们可能还在休息。”白素素做了个噤声手势,接过丈夫手里的包:“去洗手,我去看看孩子们醒了没。”
“姑父回来了。”听到动静起来的晓晓走了出来,向张伯浩问好。后面跟着依依,嘟嘟个嘴。
“爸,怎么才回来呀,依依肚子都饿扁了。”
“饿坏了么,宝贝女儿,快叫妈妈开饭吧。”对此,张伯浩可是没有半点脾气,温言细语地说道。
“开饭,开饭。都别站着了。”姑姑也笑着,满脸的慈爱。
“晓晓快来,哇,这么多好吃的。”依依拉着晓晓的手来到餐桌前,很是享受地俯下身子,鼻子用力地闻着,一幅陶醉的样子。然后,拉着晓晓的手便软了下来,人也一下子倒了下去。“依依,依依……”晓晓大声地喊着依依的名字,努力地想要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张伯浩冲了过来,猛地抱起依依,只来得及喊了声“去医院……”便向门外冲去。晓晓与姑姑跟在后面,一脸的惊慌失措。还是白素素沉着气,边跑边打通医院的电话,告诉有病人马上就到,让做好准备工作。
莫然刚放下手中的饭盒,小艾已递过来一杯泡好的“雨前”。看着小艾一脸幸福的样子,莫然有些触动,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不能再给她更多的幻想,自己,终究是忘不了她的。这时,小妍冲了进来,来不及八卦什么,大声地喊到“莫医生,有病人。”
莫然穿戴好冲出去,小艾与小妍紧随其后。一辆越野大众停在医院大门口,车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冲到另一边去打开车门,一把抱出一个年轻女子,便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女儿。”
另一边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子下来。冲过来的莫然并没有看清是谁,他伸手接过依依,顺手放在一旁的担架车上,一边跟着小艾的推车跑动,一边检查着依依的情况,神情十分的专注。不过,跟在一旁的晓晓却看见了莫然。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相见。
八、
手术室里,经过一番急救,依依的心跳终于得到稳定,不过人依然处于昏迷之中。而此时,莫然才有时间打量眼前的这个病人,却是心中一颤,“晓晓?”不过很快地被他否定。尽管依依和晓晓长得很像,尽管他们已有十年不曾见到,莫然还是非常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不是晓晓。接过小艾递过来的依依的病历,莫然心中一动,“张依依”,难道是晓晓的那个表妹?
手术室的门打开,张伯浩赶紧站了起来,尽管心中不安,他却没有开口。而白素素则激动地跳了起来,一下子冲向手术室门口,一把抓住走出来的莫然的衣袖,“医生……”却终是问不下去。
“病情已经稳定,病人暂时没事,不过暂时处于昏迷状态,还需要进一步治疗。”一脸平静地对眼前穿着朴素的女子说道,莫然的眼睛不由得四处张望,一番搜索后,终于定格在一个身影上。
“谢谢!”极力保持着镇定,晓晓向莫然走去,伸出自己的手。
“应该的!”莫然握着这双渴望已久的小手,也努力让自己平静,机械地回答。只是,从他那略带颤抖的声音,那双急切的眼睛,似乎早已说明了一切。
一旁,白素素与丈夫对望了一眼,分明地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了悟,不再开口。跟在莫然后面的护士小艾,则是一脸惊讶,更一脸哀怨。看那神情,就好像心爱的玩具被人夺走,实在地悲伤不已。小妍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摇摇头,叹了口气。
稍后,医院门口的一间果吧餐厅里,莫然为晓晓点了一杯鲜果汁,又去旁边面包房买了一个蓝莓慕司,便神色严肃地坐一旁,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吮吸着果汁,小心翼翼地小口吃着慕司。只是,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就无从知晓了。大半杯果汁下肚子,晓晓感觉精神恢复过来,这才有机会抬头,却看到莫然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知道他还在生气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晓晓担心表妹的病情,却没有心情道歉什么的,并且,她这次回来,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莫然,她想要为他们的将来,作一个决定。
“表妹她,究竟怎样了?你有多大的把握。”忍了半天,晓晓还是问出口,尽管早知道答案,她还是在希望着一个不一样的回答。
莫然摇摇头,不知该不该告诉晓晓实情。依依这样的病例,其实在全世界都是十分罕见,如今的情况下,除非找到一颗健康正常的心脏,进行换心手术,以她现在的状况,已然无法再坚持一个星期时间。并且,他如今只能采取这种保守的治疗,最大限度地保证病人的身体机能,处于一种良好的状态下,以确保在健康心脏找到时,能够起到最好的作用,得到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说,从现在到确定得到一颗健康的心脏,依依将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她现在醒来,如果再一次病发,很可能一睡不醒。当然,如果一直找不到一颗可以更换的心脏,其结果也是一样。
九、
其实,目前摆在依依面前的唯一的出路,便是马上得到一颗鲜活的心脏。而以现在的情况是,在中国,由于种种原因,愿意在自己死后捐献出身体的健康器官的人寥寥无几。更遑论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个机缘问题,可以说只能依靠碰运气。而这也是莫然最为痛心的地方。
作为一名医生,救病助人天经地义,有些情况下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受尽痛苦折磨死去而无能为力,这种心情有时甚至比家属更加地真实、难过。尽管,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死后捐献自己的器官或者是遗体;尽管,早在几年前,依依的病症就被明确,也已排上了等待器官捐献者的行程;尽管,通过北京上海等大医院,早已与世界卫生组织联系,一有合适的心脏,马上就可以手术。尽管如此,对于依依来说,她是否能够在这一个星期时间内,得到一颗健康的心脏,已然成了决定她生命是否还能继续的唯一筹码。
“那么,依依还有多少时间?”静静地吃完手边的东西,晓晓再次问道。
“嗯?实话?”莫然。
“实话。”晓晓。
“最多,一个星期。”早晚要面对,莫然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晓晓,起码,她也算病患家属。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晓晓不死心。
“在得到一颗健康的心脏之前,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尽管不忍,莫然还是平静地说道,他甚至不敢看晓晓的眼睛。
“如果,我能够为依依做点什么就好了。”晓晓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
“噢,这个,谁也没有办法啊。毕竟每个人的心脏只有一个,无法共享。”莫然哂然失笑,伸手握住晓晓。
“嗯,你答应我,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我的身体器官要捐献出来。”晓晓突然地这样说道,让莫然吓了一跳。
另一只手放在莫然的手上,用力地握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莫然,我这次回来,其实主要为了你。不过……”晓晓停了一下,极力想要组织好言辞,以免莫然误会她在责备于他,“依依是姑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妹妹,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自己的心给她。而现在,就这样眼看着她一天天不行,我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你,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
紧紧地握住晓晓的手,莫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的心头又何尝好受?如今之计,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延缓依依的生命。尽管渺茫,希望总在意料之外,现在几乎是通过全世界的卫生组织,在为依依寻找着这一颗心脏。谁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他不想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心脏找到了,却已然毫无用处。
于情于理,依依都是晓晓的表妹,莫然并不想与晓晓重逢的喜悦,被依依的病况所影响。尽管不可预测,他依然希望能够皆大欢喜。而越是这样,莫然越感到身上的压力山大,有些让他难以承受。面对只能换心手术这唯一途径,他真的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现在所能够做的,可能只有祈求上苍,奇迹的出现。
十、
“那么,这些年你还好么?”虽然一直有关注莫然的动态,晓晓还是想要他亲口告诉自己,他的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说不好你会相信吗?”短暂的沉默,莫然给出这样的答案。
“……”看着莫然那双深邃的眼睛,晓晓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也强调这是为了他好,她却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莫然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很是忐忑不安“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你想要我走吗?”晓晓想到在医院里,莫然身后的那两个护士,其中一位看向莫然的眼神,充满着一股莫名的情愫。她突然觉得有些烦燥起来,自己是不是有点冒失,这样突兀地打扰他的生活,算是什么?
“啊,不走行吗?”莫然一脸的惘然,猜不透对面人儿的心思。当初,她一声不吭地走了,如今又突然地出现,他想要抓住什么,却终是害怕,是否会再次的伤害到她,或是让自己受到伤害。
问好玉子老师好!遥祝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