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登临会盟台(散文)
一
原本以为洛阳盟津的会盟台应该是一方高大坚固的壁垒,巍峨大气、雄浑壮观的。
之所以要这样想,依我有限的历史知识猜想这里应该是最初的会盟台。至于其它地方的会盟台,比如春秋时期的许多会盟台,都应该是跟随其后的。那个时期,诸侯国之间联合作战,常常要歃血为盟,这种隆重的会面就称为会盟。为了表示诚意和庄重,一定要筑起一个高大的台地,比如位于濮阳的“葵丘之盟”会盟台,占地250亩,可容纳万余人;比如位于渑池的秦赵会盟台,梯形台体高大厚实,四面石阶庄严雄壮,顶部碑塔,巍然屹立。还有位于山东省巨野县的春秋齐鲁会盟台,据史料记载原台“崇数仞,广可蔽二亩。”
而作为会盟台的肇始,洛阳孟津的会盟台想必也不会小到哪里去。高台近天,才能秉承上天的旨意;气势威严,才能彰显会盟的庄重肃穆;坚固耐久,才能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当我看到一通不规则的红砂岩质石碑上标注的隶书“会盟台”三个字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像是什么人在开玩笑,矮小的台子,就像农村临时搭建起来的戏台子。离地高不过三尺,方圆阔不过十平方,三五级台阶,这样的土台,断无会盟八百诸侯的阔大气象,显系后人附会所为,不过是沽名或者寄意罢了。
二
问询得知,这个会盟台果然是后人堆建起来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所用的建筑材料却是地地道道的原材料。毕竟,武王会盟伐纣,夷齐扣马而谏,给这里留下了太多的遗物、遗迹,如石雕、石柱、石础,还有历代的石碑等等。二十世纪90年代,建造者从村内村外搜寻来大量的古建筑石材,就在长赢门的旁边堆起了这个“会盟台”。
至于原始的会盟台,早已淹没在漫漫黄沙中了。沧海桑田,多少文物在黄河的泛滥中倾圮;白云苍狗,多少文明在滔滔的黄沙中淹没,更何况三千多年前的一方土台?这样想一想,也便释然了。
当我把目光从周围的缓陵平谷中收回来,再看脚下的土台时,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了。这样一方土台,毕竟寄寓着当地人民的心意,那也一定要仔细看看了。
粗雕而成的红色沙粒岩会盟碑,没有精雕细刻,没有刻意做作,唯质朴才纯真;碑上的题字,显然也是普通人撰写,平凡中透着苍劲,朴拙中不乏庄重,唯平常才亲切。
黄土夯实的台面,坚硬而平整。那段风云诡谲的历史,那些荡气回肠的故事,早已被深深地嵌了进去,紧密地糅和在一起。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时地摇曳生姿,如同台面边缘处娇艳的牵牛花,或者蓬勃的狗尾草。
一提起“孟津会盟”,当地的许多老百姓都能详述那段历史发生的全过程,这是历史留给他们特有的文化遗产,他们引以自豪,如数家珍。这样一个透古通今的地方,当然应该留下一些胜迹。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人们没有让这份宝贵的遗产仅仅存留在故纸堆中,或者慢慢消逝在历史的烟尘深处。他们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留存了这个遗址,让它可触、可摸、可感。这是当地人对那段历史的呵护和尊重,更多的是敬畏。尽管矮小,尽管形陋,但它是寄意所在,我们真的不必要计较太多。
从历史深处踉踉跄跄地走出来的遗址,它的价值不单单在于颓败的城墙和长满苔痕的泥土,更多的在于它可供汲取的精神营养,譬如文化和价值观。我也相信,更多的人听说会盟这个地方,慕名来到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看看这个会盟台,而是要思接千载,追仰前贤,完成一次肉体上的远足与精神上的洗礼。
三
站在台上,我丝毫没有意气风发、叱咤风云、君临天下的感觉,但这里的的确确就是周武王姬发伐纣时期的“会盟台”。
商朝末年纣王昏庸暴虐,荒淫无道,民不聊生,为了推翻商朝的暴政,姬发从镐京出发,一路东进,浩浩荡荡,攻克西亳,陈师孟津渡,伺机渡河北上,直迫朝歌。
这里,南依莽莽苍苍的邙山,北望浩浩荡荡的黄河,进可攻,退可守,得天独厚,无疑占尽了地利。
这里地势开阔平坦,利于大规模活动;这里水系发达,交通顺畅,各路诸侯往来便利;这里渔猎农牧繁荣,更有支撑会盟的物质条件,无疑又占尽了人和。
八百诸侯闻讯而至,纷纷响应,他们在这里筑起了会盟台,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他们在这里操练部队,探敌虚实,凝聚人心,只待天时。因为这次会盟,牢固确立了武王姬发的盟主地位。不久,姬发便亲率大军再次渡过黄河,直攻商都朝歌。牧野之路,敲响了商纣灭亡的丧钟,开启了周王朝时代。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那场波澜壮阔的战争,那段风云诡谲的历史,在今天只不过简化成了一小段武王伐纣的历史故事。
与这个故事相关的,还有一个叩马而谏的故事。伯夷、叔齐这两个迂腐的老头不管出于何种考虑,想要阻挡武王伐纣的步履,无异于螳臂挡车。曾经后人在那里修建了规模宏大的夷齐祠、天意阁、武王庙等建筑,以示对那段历史的纪念,可惜它们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倾圮了,只留下一些残垣断壁,石础、石碑,成为历代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凭吊思幽的圣地。当然,还留下了一个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市镇。
四
站在会盟台上,再也看不到八百诸侯群情激昂、千帆竞发、彩旗猎猎、硝烟弥漫的场景,却可以看到一幅沃里千顷、果园飘香、荷叶田田、稻浪滚滚的图画。这里已经成为一个著名的农业产业化基地。河洛江南,鱼米之乡,万亩荷塘,流光溢彩,优质稻米,闻名遐迩,孟津酥梨,香甜可口。
昔时的古战场早已荡然无存,惟余一些石碑、石匾、地名等遗迹,还有一些历史传说,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念想、一些启迪。就像历史老人给我们留下的一枚书签,透过这枚书签的索引,我们可以很方便地查阅浩瀚的历史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