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栗鑫鑫面面相觑着，我问她：“这到底可不可以走啊？”看着人群逐渐流动着的一条线，栗鑫鑫迟疑地点点头：“几乎没什么人了，估计不用开会了应该。”
　　 “嗯嗯，我表示赞同。”
　　 屁颠屁颠跑到衣柜那里，发现崔绿还在等我，我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谁知当天晚上栗鑫鑫就给我发QQ，她说了一个让我差点没崩溃的消息：“全才今天开会了，还点名了。”
　　 我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完了。我给栗鑫鑫发过去了安慰的话：“没事的，大不了就是扣一天工资嘛。”心里没底地忐忑了半天，想着幸好栗鑫鑫和我一起旷会了，就算祝良辰不顾及我也要顾及栗鑫鑫这个老伙计的面子吧。
　　 大年三十儿，在江南特有蔚蓝的天色烘托下，我提着买来的豆浆和烧饼夹菜，和崔绿一起瑟瑟发抖地走进了温暖让人出汗的大巴里。
　　 来到线上签了到，又去卫生间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来到线上看到了在那里坐着的栗鑫鑫，我刚想开口问她昨天的事该怎么办，没想到栗鑫鑫就急着对我说：“林艺薇，昨天开会的人好像还很多呢。”
　　 “啊？我们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太多人了啊。”我一瞬间惊讶到想哭，一想到祝良辰的臭脸就忍不住浑身打颤。
　　 “对啊，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回去了。”栗鑫鑫略心虚地说着，我一时也接不过话来。
　　 于是朝四周张望着，确定没看到祝良辰的身影之后我才稍微松了口气，也许这大过年的，祝良辰不会怎么样的，扣员工的工资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大年三十儿那天其实是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度过的。栗鑫鑫悄悄问着牛头马面帮线放几天假，他凑近栗鑫鑫的耳朵，唯恐被人听到似的，然后栗鑫鑫脸上的表情瞬时开心起来。
　　 “两天，我们放两天假哦。”望着牛头马面帮线的离开，栗鑫鑫欢愉地跟我分享着，我顿时绷不住地喜上眉梢。
　　 三十儿准点下了早班，排队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一倍，我还是排在了最后一排，害怕跟祝良辰的眼神交接，栗鑫鑫兴奋地站在祝良辰面前，全线的人也不像平常那样没精神，到处洋溢着迫不及待和欣喜无比的成分。
　　 祝良辰把头扭向别处，一句话不发，头一扭也不扭过来，直到全线的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然后祝良辰把头扭过来，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白纸。他扫视了一下四周，我一瞬间就能感受到他的气场。
　　 “我点几个人的名字，点到谁，谁就站到这前面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祝良辰就接着说了起来：“栗鑫鑫，张振……林艺薇。”
　　 顿时想到了昨天没有开会的事，于是我慢吞吞地站到了被提到名字的五个人的旁边，旁边的栗鑫鑫一直咬着嘴唇，但不断发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声，我听到之后只好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但是内心也受到了栗鑫鑫的感染，这么郑重的场合，我竟然也憋不住地笑，最后只好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却还是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忍不住笑。
　　 “笑什么？”祝良辰扭过头冲我们五个人说着，但是语气有点古怪，像是带着点笑腔。最后祝良辰终于绷不住：“啊？笑什么？”我偷偷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显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但是一秒之后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他装作恼羞成怒的一句：“有脸笑吗？”
　　 我听到他严肃的语气之后立即捅了捅栗鑫鑫，然后祝良辰就说起来了：“你们这几个，我记住你们了。昨天加班全线的人都另算了两个小时的加班工资，我全部都给你们弄上了，妈的你们到规定时间就能走，我呢？光昨天给你们弄那个，我弄到十点，就这样看着够意思吗？我真的，我对你们真是好，我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我说，你们呢？”
　　 祝良辰顿了顿又指着我们说着：“以后谁再不开会就是他们几个今天的下场，一天工资都没有，啊，一天工资都没有，你们几个不能有下次了，昨天两小时加班也给你们加上了，回去。”
　　 然后栗鑫鑫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我拉着走进队里，我窘迫地跟着走，在祝良辰毫无表情的注视下。
　　
　　 九
　　 崔绿三十儿的晚上向我借了五百块，她闹着要跟线上的几个哥们一起去上海玩儿，还问我要不要一起，我一边铺着床单一边猛烈地摇着头，并劝说着崔绿还是不要去了。
　　 “哎呀，林艺薇，你思想开放一点好不好啊，不要总想着有坏人的什么的，怪不得你都没跟男生接触过，哎，艺薇，”崔绿说着说着就搭着我的肩膀，我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你是不是，特别害怕跟男生接触啊？这样的话你有了喜欢的男生可怎么办啊？”
　　 “行行行，你赶紧去吧，被人卖了我可不管，真是。”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我满脸通红地倒在松软的床上，崔绿正着急地往脸上铺着粉底，她的烈焰红唇显得整张脸看起来又稚嫩无比。
　　 “找到住的地方给我说一声就行了，记着别喝酒啊。”
　　 “知道啦知道啦。”崔绿没看我一眼就抓起新买的咖啡色大衣出了门，随着一声门的巨响，宿舍内回归了平静。
　　 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快晚上七点了。新回来的同宿舍的大姐说着今天食堂免费煮水饺，十分钟一锅，而且种类多样，可以去尝尝。
　　 以往此时家乡的天空，可不像现在南方的天空这般寂静和没有色彩，我望向黑漆漆的夜色，不禁想起同时烟花声此起彼伏的北方。独自望了一会儿之后，想着还是下楼去尝尝具有过年象征性的水饺，就这样走到了食堂二楼。
　　 二楼有些冷清，十几个热情高涨的人围着刚煮出来的水饺一阵捞，偌大个食堂只零零散散坐着人。
　　 “林艺薇！”栗鑫鑫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来，我的视线挪到中间之后，看到栗鑫鑫正站起来冲我招手。我微笑着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走着走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中间那个人的背影，怎么那么像祝良辰呢？
　　 再定睛一看，周围是线上的那几个线头的小姑娘，栗鑫鑫旁边一个是仰着粗脖子喝着罐装啤酒的帮线，一个是正从袋子里拿着饮料分发的牛头马面帮线。
　　 “啊，hello！”我尴尬地冲栗鑫鑫摆了摆手，并没有顾及到他们几个私自聚餐不叫我的想法，一心只想赶快走，他们聚他们的，我去了只会显得不伦不类。
　　 然后我就去排着免费饺子的队，本想着领到饺子之后就默默地打包带走的，没想到身后突然被拍了一巴掌，我顿时一身冷汗，扭过头去，是戴着白色毛茸茸棉织帽的栗鑫鑫，她催促着我：“还吃什么饺子啊？过去坐啊。”
　　 “我，还是算了吧。”我故意装作犹犹豫豫地说着，一会儿春晚就要开始了，食堂网不太好，与其被冷落，还不如回寝室看春晚。
　　 “哎呀，去吧。原本就想叫你来的，可没想到刚准备叫你，你就自动出现了。”
　　 “啊？可是我不太想去耶，我……我吃饺子就好啦！”
　　 “全才请客又不用你掏钱，真的，来吧，来尝尝超级好吃的大虾。”
　　 “我，我，我……还是算了吧，今天胃不太舒服，不能喝那些冷的，也不吃那些油的东西，抱歉啊，抱歉啊。”说完之后我越发地在心里觉得那里是个龙潭虎穴，谁知身体却比内心诚实，我一边说着抱歉然后一边逃也似的拎着饺子跑出了食堂的大门。
　　 我丝毫没有顾及到后果会是怎么样，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在别人的眼里还是一个木讷的人，大不了干的活儿多点，大不了再天天被祝良辰大骂。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了吧。
　　 从食堂出来之后，我浑身好像都轻松了很多，一边闻着饺子的香气，一边又跑去一楼买了杯牛奶，心满意足地回宿舍，反正他们聚在一起吃饭有我没有都会吃的很开心，我去了之后当个沉默的摆设不说，也给自己心里添堵。
　　 刚回到宿舍没多久就收到栗鑫鑫发来的消息：祝良辰发飙了。
　　 这几个字眼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恐怖至极，我连忙回过去：谁惹他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回过去之后我开始坐立不安，眼前全是祝良辰骂着脏话的样子，眼睛不停地盯着手机屏幕，好像祝良辰每次生气都是因为我搞砸了的样子。
　　 果然，栗鑫鑫很快回过来：还不是你？他大概是觉得你挺傲慢的，光在线上听话，一旦下班之后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看完之后满身的血都沸腾了，委屈巴巴地迅速回过去：冤枉啊，我实在是不想去嘛，你不觉得全才有点凶吗？而且你们都比较熟啊，我去了之后就只会吃，什么话也不说的。
　　 然后栗鑫鑫就直接甩过来一条语音：“哎呀，吃饭就是聚在一起吃的嘛，吃完就可以回来了，不耽误你时间的。”
　　 我无语问苍天似的无声咆哮了半天，然后用了最原始的借口：我胃不太舒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栗鑫鑫再也没有回过来消息，我甚至绝望地怀疑她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唉，碰到这样一个有着驴唇不对马嘴逻辑思维的人，怕是所有人都要避之不及了吧。
　　 第二天的下午，崔绿回来了。我翻着她手机里有关于上海建筑和餐厅的图片，崔绿一脸兴奋地从拎回来的大大小小的包装袋子里掏着买回来的衣服和化妆品，火急寥寥地还一把拍向了我的屁股。
　　 “干嘛？”
　　 “快点准备准备啊，晚上带你K歌去，有好多帅哥哦。”崔绿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反倒是一脸神秘地冲着我笑着。
　　 “不去。”
　　 “你必须去！我告诉你啊，林艺薇，今天你不去的话我跟你绝交！”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样说似的，崔绿吹鼻子瞪眼，想要逼我就范。
　　 “哼，绝交就绝交。”早就识破了崔绿那一套，我洋洋得意地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可下一秒就被崔绿连人带被子提了起来。
　　 最后坳不过崔绿，只好答应她了。一获得批准之后，崔绿像打了兴奋剂似的立刻拿起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我吓得大叫起来：“我不要涂这些！”
　　 “拜托了！大姐！”崔绿说完这句话之后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感觉她像是在摩挲一块猪皮。崔绿继续说着：“虽然你的皮肤很好，但是也总得化妆的啊，没关系，我给你化得淡一点总行了吧。”
　　 我生无可恋地放弃抵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崔绿手中的瓶瓶罐罐已经换了差不多十几种，一会儿我的眼皮被笔尖拉一下，一会儿又被刷子给擦一下，一会儿又用面饼似的棉擦涂抹了整个脸庞，当我脖子酸得几乎仰不起来的时候，崔绿笑盈盈地看着她的杰作：“好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一个小时过去了。
　　 正准备茫然地站起来上个厕所时，崔绿盯着我又猛地一拍手：“对了！”
　　 “什么？”不顾我茫然的提问，崔绿冲动地打开我的衣柜，看到我所有的厚衣服之后无比嫌弃地直摇着头。
　　 “艺薇！”我手足无措地看着莫名其妙发着脾气的崔绿，不由得觉得好笑：“衣服不就是用来御寒的嘛。”
　　 “大错特错！衣服是用来装饰一个人的气质的！”我傻眼地看着崔绿扯过去新买的白毛衣的标签，然后她豪迈地把它甩到我身上：“穿这个。”
　　 “什么？”我在想崔绿是不是嫌弃我，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不去的嘛，崔绿继续在袋子里翻找着，我小心翼翼地问着怒气未消的崔绿：“小绿啊，我不去行不行？你也不用这么麻烦了啊。”
　　 “没门儿！”崔绿随手又甩过来一条牛仔吊带裤，然后她指挥着我：“穿上这个。”
　　 “可是……现在还是冬天啊大姐！”我无比崩溃地看着崔绿嫌弃我的眼神，然后又怀疑起她是不是感情受刺激了,所以才拿我当出气筒，大冬天的穿这个快要夏天才穿的衣服，我真的很怀疑现在的时髦是怎么定义的。
　　 最后我妥协地穿上，幸好宿舍内开了空调，不然换做谁都会认为我是个神经病的。崔绿满意地围着我转圈，最后打出一个响亮的响指，边看着我还边笑着说：“艺薇，你是在是太美了！”
　　 然后她把我推到衣柜里的大镜子前，我看到之后瞬间觉得不可思议。
　　 这……还是我吗？是那个永远穿着厚厚绒毛的大衣，把全身裹得像粽子的那个唯唯诺诺的林艺薇吗？
　　 不得不佩服崔绿的化妆技术，她用眼线笔把我的眼睛勾勒地整整像大了一倍，原先没以为我的嘴唇很薄的，可是在她粉色唇膏的映衬下，我都怀疑起镜子里真实的自己了。
　　 崔绿穿得比我更夸张，一件白色的衬衣在她瘦弱的身躯里摇曳着，她下身穿着一个破洞的黑色牛仔裤，我忍不住惊讶地看着她把一盒粉狠狠地拍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又挑了一个紫色的口红，涂到嘴唇上面有一种独特的魅惑。
　　
　　 十
　　 崔绿把我带到了一条全是歌厅的街道，霓虹灯光扑朔迷离着晃着行人的眼，我抱着双臂跟着崔绿走着，偶尔看到路上有几个男的从停着的车上走下来，然后痞里痞气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崔绿，要不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紧张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虽然到处都是五彩绚烂的LED灯，但是我还是有一种恐惧和不安的感觉，寒气不断透过衣服的每一个缝隙钻到我的肌肤，我感觉自己鸡皮疙瘩已经可以掉一地了。
　　 “快到了，快到了，没事，艺薇，都是熟人。”
　　 崔绿带着我不知道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激动地说着：“到了。”
　　 然后就是崔绿紧紧拉着我的手穿梭过一个个富丽堂皇的歌厅的走廊，炽烈的明黄色的灯光让我不得不捂着眼睛。然后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口，崔绿推开门，我依然保持着一只手拢在眼前的姿势，进去之后几乎是一片黑暗，我把手放下来之后，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