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青春】“帮主”的喜乐年华(小说) ——大爱驶方舟
“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大婶儿,明天我家摆盘,叫我哥早点儿去吃饭。”
“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大兄弟,明天我家扣大棚,叫你家小郝帮个忙吧。”
“行啊,等他回来我嘱咐他。”
“大妹子,明天我家下籽儿,告诉小郝早上到家吃饭去。”
“不用啦,在自家吃点得啦,大家不要外道。”
“老哥哥,你家来了个电话,是外地的,找小郝有事。”
“唉,都找小郝。小郝不在家,告诉他傍晚再来电话吧,我叫他赶早去接。”老郝没心思溜大街了,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嘀咕。“地球离了小郝就别转啦。”
天擦黑的时候,托人捎信儿,把郝仁从别人家地里找回来接电话。原来是林局长叫他去一趟,啥事到那儿再说,如此,预约求帮的人家就得自力更生了。听说郝仁爽约去了外地,一些人心中不悦,路遇老郝都懒得搭讪。老郝心里明镜似的,嘴上不说,回家找老婆子撒气。
“瞅瞅你那瞎眼的儿子,忙乎了一圈儿,谁也没交住,都他妈白眼狼”。
“这又咋啦,谁说闲话了?”
“屁闲话,碰了面都爱搭不喜理的,还跟你说话?”
“说的是,答应了人家,这又走了,好像逃懒似的。搁谁谁愿意?”
“还欠了他们的”,老头子越说越来气,“等兔崽子回来,把腿给他打折喽,看还可哪瞎忙活吧”。
“得得得,你可省省吧,自己的腿还没好利索,再把儿子腿打折,你拄着拐棍儿干地里活?快悄悄地吧,叫人听见,都得罪啦。”
老郝不再吱声,独自生闷气。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七八天,塑料棚里的稻苗钻出了土层,有人家开始浇水了。气温一天天升高,棚内温度更高,供水不足,被塑膜炙烤,用不了几天,稻苗就全完了。眼看着稻苗逐渐发黄,老郝拖着病腿无法劳动,心中焦急也无计可施。“小兔崽子再不回来,插秧就得买苗。”街坊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老朱家闺女没跟着‘帮主’,算是享福了。就他成天耍八叉,帮完这家帮那家,自己家地都撩荒了,能养活老婆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帮主’没少帮你家,别在这得便宜卖乖”。
“他不顾自家日子,到处做老好人,挨累不讨好还交不下人,你说他咋想的呀?”
“哎,你没看他往小媳妇家钻吗?”
“嘻嘻嘻”。
“呵呵呵”。
“哎,我说,可不行这么埋汰人的。‘千金一笑’可没你漂亮啊。”
“又没说你,你扯我干啥?”
“就你那不着四六的话,小郝没少帮大伙,就这回有事出门了,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小郝不是那种人,这话不能瞎嗙嗙。”
“懒得跟你们说,走人。”背后一道道鄙夷的目光戳向她的后背。
“呸,不是玩艺,刚使唤完了,就提裤子不认人。‘帮主’、小郝瞎了眼啦。”
“嘿,小郝知道了再不会帮她了。”
“哼,她那么能聊骚,哪个小伙子扛得住?”
“刚才你还说小郝不是那种人呢。”
“我又没专指小郝……看!谁家买四轮车了?”
这时候,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从街口传来,举目望去,只见一辆崭新的四轮车向这边开过来。“帮主”有人眼神特棒,一声惊呼,大家也都认了出来。
“是小郝,几天不见,原来去买车了,老郝头嘴真严实。”
“车翅膀上是谁?”
郝仁旁边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大家好奇地围拢上前,七嘴八舌地跟郝仁说话。郝仁减慢车速,笑呵呵地答应着,大家尾随车后跟到郝家。
“哎,小郝鸟枪换炮了”。
“‘帮主’真牛”。
“想不到小郝还有这两下子”。
“这回好了,有车使唤了。”
“你美啥?又不是你家的。”
“你瞅着,看看我能不能使着。”
“我说‘帮主’,又交女朋友啦?”
“这姑娘真带劲”。
“‘帮主’真能耐,这么招小姑娘喜欢。唉,我啥时候也对付一个呀?”
“瞧你那德行吧,你就这样对付过吧。”
……
靠山村里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种着几十亩地,没有格外的收入。才下放地这几年,虽然收成不错,谁家也没有能力一下子拿出几千块钱买机动车,最起码近两三年达不到。村里乍出现一辆农用四轮车,都感到稀罕,比欣赏人家新媳妇还眼气(嫉妒)。关键是人家媳妇睡不着,但是帮主的车一定能用上。大家都挺识趣,在院里稀罕了一阵子新车就离开了,谁也没大咧咧地跟随漂亮姑娘身后进屋,老郝头乐呵呵出来打招呼。
原来,林局长手头有一两千亩山林,有待采伐开发新项目,目前部分采伐后需要重新造林,期间准备耕种庄稼,需要人手。林局长想到了郝仁,就把郝仁叫去,做了一些安排,置办了一些农机具,全归小郝操作。这些天,郝仁在那里学会了驾驶四轮车,并且开车操纵配备的农机具。这次回来,先把家里的农活忙个差不多,就去帮助林局长打理山地耕作事宜。临回来时,林局长的侄女非要跟来,人家是城里人,到叔叔家度假日,可是没有人陪她玩儿,没意思。正好郝仁去了,都是年轻人,很容易交往,很快相互熟悉了,郝仁与林局长的关系非同一般,林局长自然放心侄女到靠山村逛一逛。
老郝家有了四轮车,令村民刮目相看,闲言碎语如同天上浮云,霎那间云开雾散。得知郝仁攀上了权贵人士,更是欲趋炎附势唯恐不及,有些人积极示好,欲图借用关系,打开方便之门,分享利益。这不是简单的用一用四轮车的问题,有些事直心眼儿是想不到的。想要捞取大便宜的人欲擒故纵,不急于借车干活,先搞好关系再做打算。这种事老马家拿捏的最恰当,因为郝仁没有忘记田静姑娘的情意,马家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后来,马家从郝仁的中介关系,得到了不少实惠,这是后话。怪不得国家主张机械现代化,四轮车耕作农田就是效率高,干活数量多速度快质量好省时间,不像使用畜力那么费工费时费力。自家的二三十亩旱田,两天时间就播种完毕。期间有好几家过来帮忙,郝仁第一次有人上赶着帮他,他心里明白,赶紧忙完自家的活,紧接着帮那几家,水田插秧也都在一起忙活完成了。
小林姑娘跟着郝仁家里田里的游玩了两天,就打道回府了。有的人纳闷,“怎么没有发生啥事?”有的人清楚的很,“人家一个城里的美女,又是大学生,他小郝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这天,在老马家饭桌上说起家长里短,提到干农活机动车比牲畜便利,说小郝有福认识了大官儿,大树底下好乘凉,将来必定有好事当头。郝仁向来说话毫不忌讳,又是多喝了几口酒,随随便便就把林局长有好多好多亩山地的事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群媳妇在一旁倒酒添菜,说笑言语间就说起了田静姑娘,同时察言观色,看到郝仁脸色微嗔,知道郝仁还是在意田静妹子的,自己能够说上话,其中有利可图,心中暗暗思忱,打定主意。于是倍加殷勤倒酒盛饭,脸上笑成一朵花,连自己老爷们儿瞅着都有点不舒服。看着郝仁喝得醉了,马家儿媳妇有意无意地开玩笑说,“林局长那多地种不过来,兄弟帮忙包点儿给咱们种种呗。”话就这么一说,马群媳妇“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没想到准成。郝仁在林局长面前一说,林局长当了真,情愿给郝仁这份薄面,答应承包给马家几十亩山地,这可把马家乐颠馅儿(非常高兴)了。马群媳妇特意到老郝家致谢,并打保证说小郝的婚事就包在她身上了。
家里的农活一切都忙活停当,小郝抓紧赶回到林局长身边,顺便帮马家承包了一百多亩山地,一方面帮忙林局长展开山林改造事宜,另一面多多少少也帮助了马家适时播种,这一回,老马家捞到了大实惠。转眼到了盛夏,靠山村里承包田少的农户先后挂锄(铲完了地),进入农闲时间,马家承包了大片耕地,农活落后,抓紧雇佣短工田间锄草追肥,一阵忙碌。郝仁那边,最终没能按节气完成任务,有很多山地清了林又撂荒了,榛柴杂草丛生,杂树疯长,继续植树造林,林间耕种,都得明年开春再说了。
四
这年夏天,郝仁摘到了盛夏的果实,其中就有马群媳妇的功劳。或许夏天的果实青涩,没有秋天的老成持重,郝仁的爱情结果不甚乐观,最后落下遗憾的结局,这是后话。却说郝仁从林局长家回到靠山村,田静姑娘已经提前两天来到马家,这事与田静忘不下郝仁有关,与马家通过郝仁得以承包山地有关,哪一方面是关键她们不说,郝仁一辈子也不会清楚。现代人实行闪婚,眨眼间到了结婚那天,田静的父母没来,马群一家人充当娘家人,亲朋好友,邻里街坊来了一大帮,结婚典礼还算热闹,林局长的到来为农家增光添彩,大家频频举杯,纷纷祝福两位新人幸福美满,百年好合。郝仁成了家立了业,就算完成了郝家老两口的一个心愿,接下来只等着抱孙子了。
生活就是如此,无论你高兴是一天,烦恼也是一天,无论你怎么样,太阳照常从东边转到西边,一年年春夏秋冬依然交替不变,霎时间就过去了两年。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跟老人一口锅里搅马勺的?田静和郝仁也不例外,结婚以后,就跟婆婆分开过了,公婆跟小姑一起到镇里陪读,她们两口子一起在村里种地,两边另立炉灶,互不干扰。如今的田静已经是一对双胞胎的妈妈了,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平常,平常得有点平淡,生活不像她想象的那么浪漫,也谈不上幸福,更说不出快乐。有时候,她恍惚感觉,似乎自己的选择有点不对头,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楚。回首从结婚到现在,一天天似乎都在证明自己的预感,莫非婚礼真的就是爱情的坟墓吗?
记得那年,郝仁举办了一场靠山村最隆重的婚礼,给田静留下非常难忘的回忆。那天,为了让全村男女老少与自己同喜同贺,郝仁特意请来电影放映员,为村民放映露天电影,席间一宣布,客人们都很高兴,尤其年轻人和小孩子一个个欢呼雀跃的。自从有了电视机,可以坐在自家炕头上观看丰富的电视节目,露天电影不再有人问津,就连以往疯跑在大街上的熊孩子,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有事没事就关注那十几二十几英寸的电视屏幕,变成了影视追星族和明星粉丝,有的甚至懒得去菜园里薅一把杂草,冷屋冷灶的看得热火朝天。时间长了,几年过去,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种电视节目,看来看去也没了兴趣,开始怀念坐到大街上,挤在人群里,唠着家常,嗑着瓜子,披星戴月的有说有笑,看不看节目在其次,关键是那种气氛,那种情趣,那种隔长不短的期盼电影的感觉,令人馋馋的痒痒的,那种让人留恋的感到温暖的滋味,重新纠结在心头。如今,听说要看到久违了的电影了,大家特别兴奋。
有一位坐地客(本村人作客),听说有电影看,喝着喜酒,盼着电影,左一口酒右一口菜,兴致高涨。陪客的都离开了,他还压着桌不让翻台(把残席收拾好迎接下批客人),也怪头忙(只客人)没照看好,更怪他自己贪杯不自律,进酒口大了点,后手高(喝的猛)透的急(干杯次数多),没等离席就瘫在座位上了。赶紧送医院,把郝仁急得楼上楼下跑前跑后,脚不沾地。按说有旁人照料,郝仁可以回家陪伴新娘子,哥们儿因为他出的事,撂这儿不管怕人说不仁义,不清楚病情就离开又怕有啥不测,执意亲自陪床,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回家。田静在家独守空房,又气又恼,郝仁说“如果在咱家喝出个好歹,哪轻哪重?”田静一寻思,可也是,就不再埋怨郝仁了。然而,郝仁也忒烂好人,鸡毛蒜皮的事都找他,他有求必应,从不卷人家面子(拒绝),大家就喜欢郝仁这一点。如此,大家高兴了,就可怜了田静。
郝仁一天天忙碌,很少有在家的时候,自己尽量体谅,希望等到郝仁有一天不忙了,好好陪伴自己。哪怕只是一两天,两口子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一起说说过去,说说未来,或者到室外走一走,看一看,多么惬意啊,然而,郝仁一直忙,忙得没时间搭理她们娘仨。田静很要强,坚决不麻烦公婆,自己一胳膊抱一个,或者背一个抱一个,屋里屋外的忙。虽然不用她上地干活,但是房前屋后两块大菜园子,都是她在孩子睡觉时间管理,一日三餐洗洗涮涮从不耽搁,冬日取暖用柴,也是她截劈垒垛,随用随取。她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一位半老徐娘,只见她容貌憔悴,皮肤黢黑,身材纤瘦,衣着随便,神情疲惫,少言寡语,先前光鲜亮丽活泼乐观的美女形象荡然无存了。有时候,郝仁看着心疼,满嘴酒气喷着体己的话,田静见丈夫一身疲惫地回到家,还不忘关心自己,心里一阵阵温暖,偶尔升腾的怨气顿时消散;有时候,郝仁身心疲惫心情不好,回家没带好脸儿,好话没好声,言语不悦,两口子小有摩擦吵架拌嘴;有时候郝仁在外面交往不顺,回来叨咕叨咕,透着发泄的成分,田静本就心里压抑难解,双方擦出火花,继而发生内战,虽然不是大打出手,但是时不时带着火药味,小日子越发不和谐平静了。
有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郝仁田静的感情几欲徘徊在危险的边缘。小家庭出现危机的真正原因,身在事外的林局长脱不了关系。
林局长身在高位,却一点架子没有,尤其对待郝仁更加平易近人关怀备至。每年年节都来拜访郝家二老,带来很多贵重礼物,并且利用权利之便批条子,给郝仁拉取暖做饭用的烧柴开方便之门,每每码在小院里的一垛垛劈柴柈子令人艳羡。有人请郝仁喝酒,托他从中斡旋,为了搭上这层关系,通过郝仁搭桥哪怕请客送礼也不在乎,只要拉到好柴火,多了还可以卖钱,亏不着自己,这帐谁都会算。因为牵扯到上山谋利的方面挺多,没少麻烦林局长,郝仁感到心里愧疚,自己一个小白人儿(没钱没权的普通人),得到如此眷顾,必须知道感恩,一方面嘱托家里多喂养家禽家畜,年底送些鸡鸭鹅猪肉大米等土产聊表心意,另一方面经常跟在林森局长身边,多为他打理私密之事,俨然林局长的贴身体己。外面的交际推不开甩不掉,忙得不亦乐乎,家里的事情不自然地荒废了。田静有赘手的孩子,手大捂不过天来,经常吃饭不及时,冷屋子凉炕的穷对付(将就,得过且过),渐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郝仁顾不过来,心粗(大意)不知情,直到小毛病攒成大疾病,才想起住院治疗,坑苦了田静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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