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儿气喘吁吁撵上来，头上冒着汗珠。
　　 赵月儿兴奋地：惠林，我也去宣传队了。
　　 柳惠林的反应并不热烈，大大出乎赵月儿的预料。
　　 赵月儿：惠林，你怎么了？
　　 柳惠林：没什么，这几天觉得浑身不舒服。
　　 赵月儿：不会是热伤风吧，晚上回家，我让妈妈煮点绿豆粥。
　　 柳惠林：不用不用，真的没有。
　　 赵月儿：那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
　　 柳惠林：我能有什么事，瞎说。
　　 赵月儿：那就好，这一点日子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真好。
　　 赵月儿双手环住柳惠林的胳膊，头靠在柳惠林的肩膀上，两个人并肩向前面走去，大队就在前面不远的村子里。
　　
　　 十七
　　 大队的院子里有三四个人，年轻的和年纪大的都有，也是有男有女。
　　 柳惠林与赵月儿一前一后走进大队的院子，柳惠林和众人打招呼，众人也都回应，拿眼光上下打量柳惠林身后的赵月儿。
　　 柳惠林：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赵月儿，是我们宣传队新来的队员，我们一个生产队的。
　　 赵月儿与先来的几个人一一握手，嘴里说些多多照顾的客气话。
　　 柳惠林：书记在屋里吗？
　　 有人指着屋里。
　　 赵琳，今年二十二岁，山湾大队团支部书记、宣传队队长，兼导演与舞台监督，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
　　 柳惠林抬起手敲了敲门。
　　 赵琳：进来。
　　 赵琳上下打量赵月儿，说道：想不到月儿这么标致，真是山窝里的金凤凰啊！
　　 赵月儿：赵琳姐，多多帮助。
　　 赵琳：老韩队长极力推荐你，想必是不错的，时间紧迫，我也没啥经验，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这台戏就一定能唱好。月儿，有舞台经验嘛？
　　 赵月儿：在学校的时候上过几次台，说不上经验，不怯场。
　　 赵琳：一会儿你亮一下嗓子，如果可以，就安排你独唱，柳惠林用笛子给你伴奏，咱们宣传队其他的乐器也拿不出手。
　　 赵琳三人从屋里出来，宣传队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赵琳：这位是新来的队员，叫赵月儿，和我是一家子，老韩推荐来的，我们先听听她唱的怎么样。
　　 赵琳带头鼓起掌来，所有的人都鼓掌，柳惠林用笛子吹奏了一个优美的滑音。
　　 赵月儿有点臊，这一关她必须过。她用眼睛向柳惠林示意一下，柳惠林将笛子放在唇边。一段优美的过门，赵月儿引吭高歌。
　　 人说山西好风光……
　　 赵月儿唱完，是一个小小的冷场，紧接着就是雷鸣般的掌声。
　　 赵琳上前，握住赵月儿的双手，说道：老韩的推荐真的没错，你的嗓音真的不错，就是高音区不够圆润，训练一下高音区和吐纳方法。我也没有经验，都是瞎说的。
　　 赵月儿不住点头，她也觉得高音区很吃力。
　　
　　 十八
　　 那天晚上之后，黄佩影就没有见过柳惠林。天擦黑，黄佩影去了柳惠林家，得知，柳惠林刚刚出去。
　　 黄佩影离开柳惠林的家，急匆匆向赵家奔去。黄佩影从村街拐进赵家，黄佩影低头只顾往前走，没成想和赵刚撞个满怀，两个人都跌到了，赵刚正好趴在黄佩影的身上。
　　 黄佩影：你是死人啊，走路也不看着点。
　　 赵刚：我出来得匆忙，你没摔疼吧。
　　 黄佩影：今天新穿的裤子，肯定摔坏了。
　　 赵刚笑嘻嘻地说：裤子坏了我陪你新的。
　　 黄佩影：你死人啊，还不起来？
　　 赵刚：不想起来。
　　 黄佩影：你想干什么？
　　 趴在黄佩影身上的赵刚做着刚猛的动作，黄佩影伸出一只手推着赵刚沉重的身子，然而徒劳无功。
　　 黄佩影：再不起来我喊人了！
　　 赵刚耍起无赖：你喊吧，我不怕！
　　 赵刚伸出一只手，已经解开了黄佩影的裤带，黄佩影用两只手拼命反抗着。赵刚低头吻住黄佩影的嘴唇，黄佩影无力反抗，赵刚在自家山墙的过道把黄佩影强奸了。
　　 黄佩影哭了，哭得很伤心。
　　 黄佩影：我还是一个姑娘，你让我咋还有脸见人？
　　 赵刚：佩影，我一定娶你！
　　 黄佩影穿上裤子扭头向外面走去。
　　 黄佩影：赵刚，你等着吧，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赵刚：佩影——佩影——
　　 赵刚连声叫着，黄佩影头也不回，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十九
　　 几天没有见到黄佩影，赵刚一直是惶惶不安，直到在家里再一次见到黄佩影的身影，赵刚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赵刚：佩影，你来了。
　　 黄佩影略微点一下头，就和赵月儿黏在一起了。
　　 黄佩影：月儿，还是你们好，不经风淋雨还能挣高工分。
　　 赵月儿：得了吧，赵琳可厉害了，训起人来不留情面。
　　 黄佩影：训你了？
　　 赵月儿：那倒没有，我就是唱歌，平常都是出去练习，她让我再准备两首歌，说是返场用，就我这水平还能返场，笑话。
　　 黄佩影：你唱的多好啊，我觉得能。
　　 赵月儿：我还没想好唱啥呢。
　　 黄佩影：《一条大河》怎么样？
　　 赵月儿：我也喜欢这首歌，明天和柳惠林练习一下。
　　 赵刚：佩影，这几天没来我家我都想你了。
　　 黄佩影：滚一边去，我用你想啊，想我的人多了，比如二蛋子。
　　 黄佩影说得一本正经，赵月儿笑得弯下腰去。
　　 赵月儿：佩影姐，你骂人不带脏字，我哥被你骂得够呛。
　　 黄佩影装傻充愣：我也没骂他啊！
　　 赵月儿：二蛋子都能想你，我哥还不如二蛋子呢！
　　 黄佩影：你哥呀是癞蛤蟆掉脚面子，不咬人膈应人。
　　 赵月儿：我哥那是因为爱你。
　　 黄佩影：爱我？哪有……
　　 黄佩影一下子捂住嘴，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黄佩影用极其复杂的眼神望了一眼赵刚，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赵刚的表情也是极其不自然，有一丝惊恐，又有一丝得意。
　　 赵月儿看着两个人的表情，捂住嘴嗤嗤地笑了……
　　 黄佩影：笑什么？
　　 赵月儿：我去看看妈妈把饭做熟了没有。
　　 黄佩影：你迷糊了，都几点了，还做饭？
　　 赵月儿捂住嘴笑得更响了。
　　 黄佩影一脸的绯红，举起粉拳给了赵月儿一下：你作死啊！
　　 黄佩影下地穿鞋子要走，赵月儿有些急了说道：妈妈真的做夜宵呢。
　　 秦桂兰端着碗进来，把饭碗放在炕沿上，回身去了堂屋，又端一碗进来。
　　 秦桂兰：月儿这两天辛苦了，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做碗面汤，正好佩影也在，就多做了一碗。
　　 黄佩影与赵刚对视一眼，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柳惠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了秦桂兰后一段话。
　　 柳惠林：干妈，有我的份吗？
　　 秦桂兰：都有，都有。
　　 吃过夜宵，四个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柳惠林就起身告辞，黄佩影也站了起来。
　　 走出赵家院子，走在大街上，柳惠林故意放慢脚步，他回头看看，朦胧的月色里早已经不见了黄佩影的身影。他轻轻叹息一声，这才加快了脚步……
　　
　　 二十
　　 赵月儿的独唱是全公社的一大亮点，团委书记赵琳喜滋滋告诉柳惠林与赵月儿，这是山湾大队唯一选上的一个节目。柳惠林的笛子独奏《苏武牧羊》非常遗憾地落选了。
　　 赵琳：你们两个代表的是我们大队，我争取和你们一起去县里，不要害怕，我在后面给你们撑腰！
　　 柳惠林与赵月儿对视一眼，喜悦写在两个人的脸上。
　　 赵琳：你们两个自身条件都不错，要是有专人指点就更好了。柳惠林，我有一个表哥，在省话剧院吹笛子，你不妨和他学一点。
　　 柳惠林面有难色，说道：赵书记，家里的农活这么忙，我脱不开身，再说了，留下奶奶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
　　 赵琳：叫我名字就可以，这样叫显得亲切。
　　 赵琳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柳惠林，这是唯一的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孩子。此刻，柳惠林把目光放在赵月儿的身上，赵琳已经读懂了柳惠林目光里所有的秘密。
　　 柳惠林：那怎么可以啊，书记就是书记，不能乱叫！
　　 赵琳：那就叫我琳姐好了。
　　 柳惠林：琳姐……
　　 柳惠林显得很胆怯，毕竟还是叫了一声。
　　 赵琳：回头，你写一份入团申请书交给我，我们年轻人要积极要求上进，积极向组织靠拢。
　　 赵琳不再避讳，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柳惠林，柳惠林没敢对视，躲开了。
　　 赵月儿勇敢地挽起柳惠林的胳膊，用示威的眼神望着赵琳。
　　 赵月儿：赵书记，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赵琳：月儿，叫我琳姐就行。赵琳向两个人挥了一下手，又说道：“明早来大队集合，我们一起去公社。”
　　 赵月儿：去大队绕远，我们就直接来得了。
　　 赵琳：也好。
　　
　　 二十一
　　 柳惠林与赵月儿一直向东走，赵月儿始终没有放开柳惠林的胳膊，赵月儿没有回头，不知道赵琳是否还站在那里。
　　 柳惠林：我……
　　 赵月儿：惠林哥，有啥话你就说。
　　 柳惠林叹息一声，说道：没什么。
　　 赵月儿：惠林哥，你我青梅竹马，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吗？
　　 柳惠林：真的没什么。
　　 赵月儿松开柳惠林的胳膊，趁机回头看一看，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赵琳的身影。赵月儿的心里沉甸甸的，不自觉叹息一声。
　　 柳惠林关切地问道：月儿，怎么了？
　　 赵月儿：没什么。
　　 两个人已经离开了公社所在地，走上通往山湾村的田间小路。逼仄的小路弯弯曲曲，两侧的玉米苗已经齐腰深，微风过处，绿浪滚滚，叶子“刷拉拉”响着。赵月儿走在前面，柳惠林紧紧跟在赵月儿身后，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刷拉拉”的苞米叶子的声音。走在前面的赵月儿停下脚步，柳惠林不得不停下脚步。
　　 赵月儿：我撒泼尿，不许偷看！
　　 柳惠林侧过身子，举步向前面走去。
　　 赵月儿：不许走，也不许偷看！
　　 柳惠林只好停住脚步。
　　 解手后赵月儿从后面环住柳惠林的脖子：背我！
　　 柳惠林蹲下身子，赵月儿趴在柳惠林的背上。走了十几步远，赵月儿从柳惠林的背上下来，一直跟在柳惠林的身后，前面山湾村已经遥遥在望。
　　
　　 二十二
　　 日暮黄昏，炊烟袅袅。
　　 几个孩子还在街道上玩耍，忽然传来“回家吃饭喽”的吆喝声，几个孩子发一声喊作鸟兽散。街道上空荡荡的，只有一条灰不拉几的狗在灰堆上觅食。
　　 生产队大门前有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悬挂着一个高音喇叭，高音喇叭“滋滋啦啦”响了几下，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柳惠林立刻到大队来一趟，立刻来一趟！
　　 柳惠林听见大喇叭传出来的声音皱了一下眉头，那是赵琳书记的声音，柳惠林知道赵琳心里想着什么，他没有动，还是在专心致志地锄草。
　　 柳奶奶从屋里走出来，她是听见大喇叭的声音出来的。
　　 柳奶奶右手扶着门框，两只干瘪瘪的眼睛望着前方，她知道柳惠林在园子里。
　　 柳奶奶：惠儿，大喇叭叫你呢！
　　 柳惠林：奶奶，我知道。
　　 柳奶奶：那你还不快去？
　　 柳惠林：没啥事，我不想去。
　　 柳奶奶：没事？大喇叭怎么叫你啊！
　　 柳惠林：奶奶，我有分寸，您就不用操心了。
　　 柳奶奶小声咕哝：惠儿大了，奶奶说不动了。
　　 柳惠林站直身子，看着奶奶的背影走进屋子，他脸上的笑容凝固在那里……
　　
　　 二十三
　　 赵月儿听见大喇叭传出来的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大喇叭又“滋滋啦啦”响了几下，彻底没声了。
　　 赵月儿有些不放心，迈开大步向院子外面走去，经过窗下，坐在炕上的赵妈妈敲了敲窗户。
　　 赵妈妈：月儿，你干什么去？
　　 赵月儿：我去看看奶奶。
　　 赵妈妈：不许去，你给我回来！
　　 赵月儿听见了妈妈的喊声，她装作没听见，从房子的东面绕过去，在自家门口正好碰见黄佩影。
　　 黄佩影：你干哈去？
　　 赵月儿：没事，消化消化食。
　　 两个人擦肩而过，赵月儿指了指家里。
　　 赵月儿：我哥在家呢，快去吧！
　　 黄佩影：就他自己？
　　 赵月儿：还有我爹我妈。
　　 赵月儿显然没有听懂了黄佩影的潜台词。
　　 黄佩影站住了，冲着赵月儿的背影看了几秒钟。
　　 黄佩影：刚才大喇叭响了。
　　 赵月儿：我知道。
　　 黄佩影：柳惠林可能去大队了。
　　 赵月儿：我知道。
　　 赵月儿答应一声，早已经出了黄佩影的视线。
　　 黄佩影有些失望，转身出来，站在赵家门口，村街上早已经没有了赵月儿的身影。黄佩影刚要走，被赵刚喊住了。
　　 赵刚：啥时候来的？咋不进屋？
　　 黄佩影：不想进屋，不想看你那个死脸。
　　 赵刚快步跑到黄佩影跟前，几乎是趴在黄佩影的耳边，说道：你咒我死啊！
　　 黄佩影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这样的人都死绝了才好呢！
　　 赵刚：就那么恨我？
　　 黄佩影：都恨死你了！
　　 赵刚：我死了，你就是寡妇了。
　　 黄佩影：你现在嘎嘣瘟死了，我请戏班子唱大戏。
　　 赵刚嬉皮笑脸地说道：这娘们真狠！
　　 黄佩影抬起脚，一脚踹在赵刚的裆下，赵刚“哎呀”一声，捂住自己的下身蹲了下来，黄佩影头也没回扬长而去。
　　 赵妈妈正好出来，看着儿子，又看了看远去的黄佩影，随即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赵刚：没事，闹着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