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惠林辩解，显然是底气不足。
　　 赵琳：你是柳下惠？
　　 柳惠林叹息一声：琳姐，我有对象。
　　 赵琳：我知道，是月儿。
　　 柳惠林：那你……
　　 赵琳：柳惠林，你是第一个拨动我心弦的男孩子。
　　 柳惠林：琳姐，好男孩子多的是。
　　 赵琳：我知道，比你好的也多得是。
　　 柳惠林：琳姐，我心里没地方了。
　　 赵琳叹息一声：前面往左拐，第三条街道往右拐，第四家就是二舅家。
　　
　　 三十
　　 赵琳的二舅家是三间土坯房，中间开门，两侧都是卧室。
　　 赵琳：惠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魏家国。表哥，这个就是我给你说的柳惠林。
　　 柳惠林深施一礼，脆生生叫道：表哥。
　　 两个人简单握一下手，魏家国向炕沿一伸手，赵琳坐了下来，随手一拉柳惠林，柳惠林也只好坐下来。
　　 魏家国：听表妹说，你的笛子吹得不错。
　　 柳惠林：表哥，你是大家，我岂敢班门弄斧。
　　 魏家国又看了一眼柳惠林，说道：叫柳惠林，是吧，学习音乐，首先要有天赋，任何的天赋都需要时间和汗水浇灌。
　　 赵琳捅咕一下柳惠林，小声说道：你吹一段让表哥听听。
　　 柳惠林也小声说道：我没带笛子。
　　 魏家国说道：我这里有，你看看合不合适。
　　 魏家国回身拿过一个小箱子，样子相当精致，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笛子。
　　 柳惠林躬身接过来，诚惶诚恐说道：表哥，这样的笛子我是第一次看见，我用的就是最简单的竹笛。
　　 魏家国：都是一样的，你先找一下音节。
　　 魏家国给柳惠林讲解一下，柳惠林这才把笛子放在唇边，试了几个音节之后，一连串音符飘出了窗外。
　　 崔校长正在庭院浇花，听见音乐，他撂下喷壶，擦了把手，走进屋来。
　　 赵琳：二舅。
　　 柳惠林：校长。
　　 崔世元：你们忙，我只是听众。
　　 柳惠林又吹奏几段简短的音符，随即，笛声一转，吹奏了一段电影插曲《人说山西好风光》。
　　 魏家国：不错不错，是可造之材！
　　 赵琳：表哥，音乐我不懂，惠林吹得《苏武牧羊》可好了，惠林，让表哥听一下。
　　 柳惠林：表哥，那我就献丑了。
　　 崔世元：等一下，我给你伴奏，琳琳，把二舅的二胡拿来。
　　 赵琳把二胡拿来了，递给二舅，崔世元接了过来，摆好了架势。
　　 柳惠林：校长，我吹的苏武牧羊不是歌曲，我自己改动了一下。
　　 崔世元收回二胡，说道：那好，我们听！
　　 一曲终了，屋里的人谁都没有说话，柳惠林忐忑不安地看着魏家国。
　　 魏家国：柳惠林，和谁学的作曲？
　　 柳惠林：没学啊，都是我的瞎琢磨的。
　　 魏家国：你有这首曲子的简谱吗？
　　 柳惠林：没有。
　　 魏家国：那你是怎么吹出来的？
　　 柳惠林：就这么吹出来的。
　　 魏家国：表妹，拿纸和笔来，我帮助柳惠林把简谱写出来。
　　 崔世元：先不忙这个，吃完饭再说。柳惠林啊，吹得真不错！
　　
　　 三十一
　　 傍晚，幸福公社的中心小学院里，操场的西侧有一个舞台，这是一年一度运动会的主席台。主席台不是很宽，在后面又临时搭了几米宽，这就是巡回演出队的临时舞台。舞台已经拉上了幕布，舞台内外灯火通明。
　　 舞台的右侧有两台蒙着篷布的解放车，平时拉演员和道具，此刻变成了休息室和化妆间。
　　 靠近舞台摆放了两排桌子，桌子上蒙上了草绿色桌布，上面摆放了几样简单的水果，还有暖瓶与茶杯。这是嘉宾席，公社领导和文工团领导坐在前排，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坐着赵家全家，黄佩影紧挨着赵刚，也坐在嘉宾席上。赵妈妈右侧是柳奶奶，赵琳紧挨着柳奶奶，两个人唠着家常。
　　 幕布被徐徐拉开，开台锣鼓急急风风暴一般响起，演出即将开始。
　　 报幕员穿着拖地长裙，走到麦克风跟前：各位领导，乡亲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巡回演出第二十场，所到之处都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欢饮，我代表所有的演职人员，谢谢大家。今天的演出队伍，不但是我们文工团员，还有来自各个公社的文艺骨干，有两位演员就来自幸福公社。第一个节目，请欣赏歌舞《幸福花开》。
　　 演出差不多过去一半了，赵月儿还是没有上台。
　　 赵刚等得不耐烦了，就拉着黄佩影来到舞台左侧，刚要上台，被民兵拦住了。
　　 民兵：干什么的？
　　 赵刚：我想找个人，我妹妹。
　　 民兵不耐烦地说道：找你妹妹回家去找，来这儿捣什么乱，去去去！
　　 赵刚：我妹妹是演员。
　　 民兵：是你二大爷也不行。
　　 赵刚怒道：你二大爷。
　　 民兵：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赵刚：你抓一个试试？
　　 黄佩影赶紧拉住赵刚的胳膊，说道：走吧，咱们回去看。
　　 赵刚余怒未消，被黄佩影拉走了。
　　 两个人的吵吵声虽然不高，也惊动了附近的观众，有人围了过来，另外一名民兵说道：倒过来干什么，都回去看戏！
　　 始终不见女儿登场，赵妈妈心里也着急，看见儿子和黄佩影出去，又看见两个人在那里和人吵吵，她也想站起来，看见儿子两个人回来，这才放下心。
　　 赵妈妈小声问道：刚才怎么了？
　　 赵刚：我想上台去看妹妹，两个民兵不让上，说话还挺横，我也没惯着他。
　　 赵妈妈：行了，看演出吧，你妹妹八成也快登场了。
　　 演出进行了一多半，赵月儿与柳惠林这才登场。
　　 两个人都是一身白色演出服，这是今天晚上最靓丽的组合，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赵月儿水葱一样的脸蛋，在白色长裙的衬托下不仅粉嫩迷人，而且典雅华贵。进过二十几场演出，赵月儿已经积累了不少舞台经验，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大家风范。
　　 柳惠林一套白色西装，红色领带，头上打了发蜡。这一身装扮，不了解的人真不清楚，柳惠林就是农家子弟。柳惠林的手里拿着一只亮光闪闪的短笛，这是魏家国送给柳惠林的礼物。
　　 报幕员上来：下面请欣赏女声独唱《九九艳阳天》，表演者赵月儿，笛子伴奏柳惠林。
　　 报幕员退下之后，赵月儿上前一步，将麦克风拿在手里，向柳惠林一点头。
　　 柳惠林一个欢快的过门，赵月儿亮起了金嗓子。一曲终了，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掌声经久不息，二人只得返场，又是一首电影插曲《人说山西好风光》。赵月儿接连唱了五首歌。赵月儿最后一次返场，只是深深鞠了一躬，就退到后台。
　　 柳惠林端过茶杯，递给赵月儿，说道：喝点水，润润嗓子，里面放了胖大海。
　　 赵月儿接过茶杯没有说话，脉脉含情地看着柳惠林……
　　
　　 三十二
　　 演出结束，公社领导上台看望所有的演员，特别邀请了赵家和柳奶奶。
　　 柳奶奶由赵琳搀扶着离开观众席向台上走去，郭可心从旁边冒出来，在另一侧搀扶柳奶奶，赵琳狐疑地看着郭可心，郭可心很坦然地和赵琳对视。
　　 领导们依次上台，与演员们握手。
　　 赵妈妈也学着领导的样子与演员握手，她的心里恨不得立刻来到女儿面前。赵妈妈的身后就是赵刚与黄佩影。
　　 赵妈妈来到女儿面前，赵月儿张开手搂住妈妈的脖子。
　　 赵月儿：妈妈。
　　 赵妈妈：月儿，好闺女，今天妈妈太高兴了，有你啊，妈妈脸上沾光啊！
　　 赵月儿：妈，瞅你说的。
　　 赵刚：月儿，真的，我们都高兴。
　　 黄佩影走到月儿面前，赵月儿张开怀抱，两个人相拥在一起，赵月儿趴在黄佩影的耳根，轻轻喊了一声嫂子，然后低声说道：赶紧嫁过来吧，我哥都等不及了！
　　 黄佩影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旁边的柳惠林，轻声说道：让他等吧，我还不想嫁！
　　 这边，两位美女陪着柳奶奶，柳惠林颇感惊异，郭可心怎么和奶奶搅合在一起了。
　　 柳惠林：奶奶，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在家享清福多好！
　　 柳奶奶：我孙子演出，奶奶能不来吗？虽然我眼睛看不见，我的耳朵可灵光，惠儿啊，我怎么觉得笛子的声音变了，比原来的好听了。
　　 柳惠林：奶奶真是神了，这个都能听出来啊！
　　 柳奶奶一左一右捏住两个女孩的小手，片刻之间就做出了判断。
　　 柳奶奶：惠儿，你实话告诉奶奶，这两个女孩都标致可人吧？
　　 郭可心：奶奶，我不叫可人，我叫可心。
　　 柳奶奶：闺女，咱娘俩唠了半天嗑了，还不知道闺女叫什么名字呢。老了，糊涂了哦！
　　 赵琳：奶奶，我叫赵琳，您老啊，就叫我琳儿好了。
　　 柳奶奶：可心，琳儿，奶奶记住了！
　　 赵月儿虽然和母亲唠着家常，眼角的余光不时瞄向柳惠林这里，赵月儿的心里沉甸甸的。
　　 柳惠林也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赵月儿，两人用目光交流一下。
　　 赵刚走过来，给了柳惠林一拳，柳惠林也还了一拳。
　　 赵刚：你们聊，我去把马车赶过来，该回家了。
　　 赵月儿和柳惠林去换装，赵刚也把马车赶过来了，所有的人都上了马车，换完装的赵月儿和柳惠林也跑了过来，也跳上马车。
　　 有一个女孩跑过来，赵琳和柳惠林打了一声招呼，向不远处跑去，那里还有个女孩推着自行车等赵琳，赵琳几人跨上自行车，大声唱着歌离开了。
　　 马车的旁边只有郭可心一个人看着车上的人，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柳惠林。
　　
　　 三十三
　　 巡回演出结束后，有四人被临时借调到县文工团，一位舞蹈演员，一位吹唢呐的，另外两位就是柳惠林与赵月儿。
　　 柳惠林安排好自己的行李，就来到赵月儿的宿舍。
　　 柳惠林：月儿，这个房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赵月儿：一个人不好吗，多方便啊！
　　 听了赵月儿的话，柳惠林若有所思，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柳惠林：月儿，你不担心吗，你刚来这里，待遇确与别人不一样。
　　 赵月儿坐在床边，右手胳膊肘支在旁边的桌子上，伸开手掌托着脸蛋，样子即安静又可爱。
　　 柳惠林：月儿，你这样呆呆的样子真可爱！
　　 赵月儿：你才呆头呆脑的呢！
　　 柳惠林：月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月儿：那你是啥意思？
　　 柳惠林：你一只手托腮想事情的样子。
　　 赵月儿摆了一下姿势：这样吗？
　　 柳惠林：对，就是这个样子。
　　 赵月儿甜甜地一笑：可爱吗？
　　 柳惠林：可爱啊！
　　 赵月儿：你爱吗？
　　 柳惠林：爱啊！
　　 赵月儿：有多爱？
　　 柳惠林想了一下：不告诉你！
　　 赵月儿：德行！
　　 柳惠林：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我们在附近逛逛，如何？
　　 两人手拉着手跑出了文工团大院……
　　
　　 三十四
　　 文工团门前的街道不是主街道，此刻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街道上的行人不是很多，显得很冷清。
　　 街道的另一侧是一排一排的民居，文工团的西侧是一排一排的民居，房子不是独立的院落，每栋房都是五家住户连在一起，柳惠林听说，这样的房子叫公房，都是国家的。
　　 柳惠林：月儿，这里的环境有点像村里。
　　 赵月儿：刚离开家不到一天就想家了。
　　 柳惠林：嗯，想奶奶了，她一个人在家多孤单。
　　 赵月儿：时间要是不紧张就回家看看奶奶。
　　 柳惠林：不回去。
　　 赵月儿：为啥？
　　 柳惠林：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赵月儿：我一个大姑娘，你有什么担心的？
　　 柳惠林：就因为你是大姑娘我才担心啊！
　　 赵月儿的脸蛋微微一红：你想歪了吧，哪有那么多坏人啊！
　　 柳惠林：月儿，城里人不像咱乡下人，他们的花花心眼子多！
　　 赵月儿：你就没有花花心眼子？
　　 柳惠林：我要是有花花心眼子，早就把你……
　　 赵月儿：把我怎样？
　　 柳惠林叹息一声：你懂的。
　　 赵月儿也叹息一声，说道：咱们回吧，快吃饭了。
　　 两人转身往回走，两人之间拉开了一点点距离。
　　
　　 三十五
　　 柳惠林被安排在乐队，因为他不会简谱，由姓韩的师傅带着，几天时间，柳惠林就学会了简谱，柳惠林又换了一位师傅学习五线谱。
　　 赵月儿虽然是金嗓子，那也只是天生的好嗓子，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在声乐老师的带领下每天吊嗓子、练习发声。
　　 赵老师家就在文工团隔壁，出了学习之外，赵月儿一有时间就去老师家，帮助老师干这干那。
　　 吃过早饭，赵老师没来，月儿练了一会嗓子，就去了老师家。赵老师躺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看。
　　 赵月儿关切地问道：老师，哪里不舒服？
　　 赵老师：头疼。
　　 赵月儿：老师，我领你去医院看看吧。
　　 赵老师：月儿你坐，不用上医院，都是你哥闹的。
　　 赵老师家有一个独生子，今年二十三岁，县亚麻厂技术员，他的对象刘慧茹也在亚麻厂上班，是亚麻厂的出纳员。两个人偷偷好了两年多，今年春天才公开关系，两家大人也都很满意，准备年底就结婚。
　　 赵月儿：老师，我哥怎么了？
　　 赵老师：他们俩正在闹意见。
　　 赵月儿笑了，说道：老师，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
　　 赵老师：你不知道……赵老师欲言又止。
　　 赵月儿出去，拿过来洗脸盆，倒上热水，把老师头上的白毛巾拿下来，在水里洗一下，拧干，刚要给老师放在头上，赵老师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