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等他们赶到省一医院，花了近二十分钟，才好不容易停好车。再找到六号楼十楼的感染科病房，见到护士长时，已经是一点多了。幸亏这个护士长挺热心的，又带他们到三号楼去办住院手续。不料因为走得急，只拿了份出院证明就来了。在当地医院还没办好出院手续，文华的医保卡被锁住了，无法使用。这可急坏了一家人。护士长说：“别急，你们先自费办好住院手续，再回去在当地医院办好出院手续。等这里出院结账时，我帮你们打个证明，就可以用医保卡结算了。”住进了病房后，文华对护士长说：“真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事！”护士长笑着说。等她走后，文华又对儿子说：“难得她们这么热心，你回去办好出院手续，明天来时，别忘了买两份礼物送给这两个护士长。”儿子答应了一声，就赶紧回去办出院手续了。
　　 一会儿，护士陪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医生来到文华的病床前，笑眯眯问：“你是新来的吧，我姓连，是你的主治医生。请把你的病历卡给我看一下。”文华叫老伴把病历卡拿给了这位医生说：“连医生，你看我的病要紧吗？”医生把病历卡仔细地看了一遍，对随同的护士说：“马上联系放射科，让他们加急给这位病人做个肝脏和肺部ct扫描。结果立刻通知我。”护士答应了一声马上走了。连医生转过头微笑着对文华说：“没什么，今天有没有发烧啊？”说着伸手在文华的额头上摸了一下，“还好，应该没有热度。没事的，老爷子！等扫描结果出来后，我们再决定治疗方案。”没过多久，那位护士就带文华到放射科去做ct扫描。完了后，护士叫文华先回病房，她就在那里等结果。文华到病房后才没多久，护士就带着扫描的片子和盐水来了。她说：“片子给连医生看过了，他说肝脏、肺部都没有感染，让我们先挂盐水消炎杀菌。”说完就熟练地为文华挂上了盐水。吃过了晚饭，盐水也挂完了。由于没有发热，文华的精神也觉得好多了。他靠在床上对老伴说：“你说奇怪吧，怎么一到大医院，人就感觉好多了呢？连体温也正常了。”“县里的医院怎么可以和省里的比呢？”老伴看到文华的精神大有好转，也高兴地说。两人正说着，连医生来了。他笑着说：“看来老爷子精神头不错呀，现在还发热吗？”护士说：“挂完盐水刚量过，36.4。正常！”“好，体温控制住了，只要今晚体温不再升高，就应该没事了。”又转过头对护士说：“今天晚上要密切注意老爷子的体温，隔两小时量一次，要是超过37.5马上告诉我。”说完站起来对文华说：“基本没什么大事了。好好休息，要有什么不适马上告诉护士。”说完就告辞走了。一晚上文华睡得特别香，连护士每隔二小时来给他量体温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连医生就来查房了。他走到病床前摸了摸文华的额头说：“老爷子，昨晚睡得好吗？”旁边的老伴说：“省城的医生就是厉害，老头子从入院到现在，就算昨晚睡得最好了，一晚上都没醒过。”“呵呵，也不是省城的医生厉害，体温控制住了，就没问题了。其实昨天你们进来时，我一看转过来的病历，着实捏了把汗。你说大肠埃希菌感染了整整四天，没做过一个肺部扫描，真悬哪！幸亏没感染到肝脏和肺部。要知道这种血液感染，治疗不及时的话，十有八九会引起败血症的。”文华和他老伴听连医生这么一说，吓得脸都白了。连医生看见了，连忙说：“老爷子，别害怕，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绝对有把握杀死你血液中的大肠埃希菌！你们放心好了。”查房结束后，护士来给文华挂盐水。悄悄地对文华说：“昨天你们是真危险呐！夜里连医生一直在值班室守着，不管我们怎么劝都不肯走。还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弄得我们都跟着着急。直到凌晨得知你一夜的体温没上升，才放心地去休息。”文华听了呆若木鸡，停了一会儿，他不解地问：“那昨天他为什么对我们说没事的，还叫我们放心好了？”护士笑笑，轻声说：“他要是昨天把实情告诉了你们，还不把你们吓坏了？这对治疗有什么好处呢，你们说是吧？”听了护士的话，老两口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老伴竟虔诚地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们碰上了这么好的一个医生。这让我们怎么才能报答他呀？”
　　 由于体温控制住了，文华的身体除了小便还不太正常外，其他的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尽管病房里的生活很单调，文华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了。三天后，趁连医生査病房时，就向他提出自己想出院的愿望。连医生听了大吃一惊：“老爷子，你以为这种细菌很容易杀死的啊？现在只不过仅仅是控制了它们的发展而已。要想杀死它们，没个十天半月是不可能的。它们现在只是不活跃罢了，稍微放松一点就有可能卷土重来！到那时可就麻烦了。”听了连医生的话，文华他们再也不敢提出院的事了。一个星期后的早晨，连医生满面笑容地对文华说：“恭喜你啊，老爷子，化验结果出来了，你血液里的细菌基本上没有了。再巩固治疗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文华赶紧把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了儿子，并叫他再准备一份礼物要送给连医生。
　　 事情的发展和连医生的预料完全一样，第三天头上，连医生就把出院证明拿来了，说：“先到护士台把出院后的药拿上，再去办出院手续。回去后半个月再来复查，不方便的话在当地医院也可以。千万要注意的是，如果一有热度马上回来。我上午十二点前都在，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来问我好了。”连医生走后，趁老伴在整理物品，文华打了个电话让儿子来接，并提醒他别把礼物忘了。十点不到，儿子带着礼物来到了病房。这时，老伴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文华叫儿子到护士台去拿药，自己和老伴提着礼物，找到了连医生，真心地说：“连医生，这段时间，太麻烦你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谢你的，这点土产不成敬意，请你收下。”连医生连忙摇手说：“老爷子，这可使不得。我只不过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老伴拉着连医生的手说：“我们进来的第二天听了护士姑娘的话，才知道你为了我们老头子在医院整整守了一个晚上。你可真是老头子的救命恩人呐！我们是真心的，你要是不嫌少，就请你务必收下。”“大娘，医生的工作就是救死扶伤。你们的心意我领了，礼物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收的。你总不能让我犯错误吧。”连医生一边说，一边提着礼物把两位老人送了出来。到病房里，他把礼物放在病床边又再三叮嘱：“回去好好休息，千万要记住，一有热度马上回来。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说完，招招手走了。儿子看着床边退回的礼物，摇摇头说：“我同学的礼物我好说歹说总算收下了，护士长的也退回来了。”文华望着连医生的背影动情地说：“真是个难得的好医生啊！”
　　
　　 五
　　 文华经过这二十天的折腾，又是穿刺又是感染，精神是大不如以前。一点食欲没有不说，整天浑身软绵绵的。好不容易挨过了半个月，赶紧到当地的人民医院去复查。第二天结果出来了，总前列腺特异抗体和游离前列腺特异抗体虽然有所下降，但仍然超出正常指标两倍多。郑主任建议还是到大医院请专家确诊一下，免得贻误了最佳治疗时机。文华就问：“郑主任的意思，是不是这次穿刺还是无法排除前列腺癌的可能？”郑主任说：“穿刺的结果从理论上来说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正确率，根据我二十多年的临床经验，总觉得你这样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文华回到家跟老伴、儿子一商量，决定还是到省一院把复查的结果给连医生看一下。由于儿子要开店，媳妇要上班，老两口决定自己乘车去。
　　 第二天，老两口坐客车到了省城。等他们坐公交到省一院，已经是中午了。很凑巧地在医生值班室见到了正在吃饭的连医生。还没等文华他们开口，他就热情地问：“怎么，老爷子今天来复查啊？”文华说：“我们已经在当地医院做了化验，请连医生给我们看一下行不？”说着拿出了化验单。连医生放下饭碗，仔细地看完了所有的化验单，笑着说：“血液感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这个你们可以放心了。但是，总前列腺特异抗体和游离前列腺特异抗体的指标还是比较高的，这可能跟穿刺后的炎症有一定的关系。我建议还是请泌尿科的专家去确诊一下。不过下午的专家号可能挂不到的，我给你联系一下看。”说完马上打了个电话。一会儿他放下手机，抱歉地说：“对不起，今天已经没有了。你们回去后网上预约吧，也很方便的。”在送文华他们出来时还叮嘱说：“老爷子，放心好了，应该是炎症，只不过是让专家确诊一下，好让大家放心而已。”文华老两口是千恩万谢地告别了连医生。
　　 回到家把情况跟儿子媳妇说了一下，儿子马上就在网上进行了预约挂号。是星期三上午的教授级专家。老伴一看：“乖乖，光挂号费就要壹佰伍拾元啊？”儿子说：“只要能确诊，别说一百五，一千五也值。”
　　 星期三一早，由于儿子店里要发货抽不出身，媳妇就跟单位请假陪两老人到省一院。给文华看病的专家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医生，姓沈。文华把自己的一大叠病历刚拿出来，那个专家看也不看，不耐烦地说：“哪里不好？有检查的单子吗？给我看看。”文华把最新的化验单拿了出来。沈教授一看，说：“做过穿刺吗？”媳妇赶紧说：“一个月前做过，说是好的。”“哦，那就配点药，两个月后再来复查。”说完，在电脑上开好了处方说：“好了，去拿药吧。”文华壮着胆子问：“沈教授，那我的前列腺……”话还没说完，沈教授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说：“你没听懂吗？药吃完了再说！”说完就再也就不理他们了。出来时，老伴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壹佰伍拾块钱就买了他三句话呀！到底是专家，这钱是真好赚啊！”媳妇忍不住，又跑进去问：“那么沈教授，我爸的病到底要不要紧呢？”“要不要紧得两个月后的检查才能知道。没检查过我能乱说吗？”“你，”老伴见媳妇还想说，就赶紧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出来：“跟他说什么呢？人家是教授！”“见过没素质的，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还教授呐，丢人！”媳妇愤愤地说。
　　 配的药才吃了一个月就没有了。刚好正值除夕，文华只好照着空盒子在人民医院再配了一个月的量。尽管文华一直说自己根本就没病，由于大家心里没底，一家人连年都没心思过。好不容易熬到了二月底，老伴说：“今天药应该吃完了吧？明天赶紧去检查一下肿瘤指标。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能降下来呀！”第二天一早，老伴被儿子叫去帮忙了，文华就一个人到人民医院去抽血化验。看着自己殷红的鲜血通过针头，沿着透明胶管缓缓淌进试管，心中不禁暗暗地祷告：但愿这两个月的药没白吃吧！回到家里，坐立不安。看来在没有得到化验结果之前，他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度过这提心吊胆的六个小时，文华只好漫无目的地瞎逛，借籍能减轻些心理上的压力。十二点回到家，也没什么胃口，泡了包方便面聊作午餐。总算挨到了三点，刚想去医院取化验单，手机响了，不出所料，是老伴打来的。文华知道，她内心的焦急程度不亚于自己。等他到医院门口时，老伴已经在那里了。到底是几十年的老伴，她料定老头子不敢去取化验单。要文华把医疗卡给她，让她去取。文华还打肿脸充胖子，说：“也好，我去找停车位停车去。”等文华回到门诊大厅，看到老伴拿着化验单默默地站在那里时，心突然紧张起来了。她一看到文华，脸上似笑非笑，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慌乱。刹那间，文华的心反而一下子平静了，平静得可怕！噩梦成真了！他缓缓地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化验单上那个刺目的数字：32.1。总前列腺特异抗体的指标远远地超出了正常范围4.！文华对老伴说：“反正在医院里，早上号也挂过的，今天是郑主任门诊，我们顺便去叫他看看？”老伴点点头。两人来到泌尿科门诊室，把化验单递给郑主任。郑主任一看，就用笔指着总前列腺特异抗体的指标摇了摇头说：“这么高的指标，不能再拖了。上次穿刺是什么时候？有三个月了吗？”文华想了想回答：“刚好三个月了。”“情况不容乐观啊，上次我就说了，指标这么高，炎症的可能性是很小的。穿刺的把握虽然很高，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马上去做个磁共振再决定是否穿刺。”说完马上开了一张单子递给文华，“要抓紧了，千万不可再拖下去了。”可是，等文华他们交了费去预约时，被告知磁共振预约已经排到半个月之后了。老伴一听就急了，打电话和儿子商量了一下，决定直接到省城去检查。不巧的是，网上的专家预约又是星期三。
　　
　　 六
　　 星期三一早，文华和老伴就等在省一院的门诊大厅。一直到快十点了，才轮到他们。比上次还要简单，沈教授看了一下化验单，打了一个电话。就对文华说：“到三号楼四楼找王医生安排穿刺。”说完，用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名字递给文华。前后不到两分钟，壹佰伍拾块钱就没了。由于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文华也不敢多问什么，老老实实地拿着那个小纸片，和老伴东问西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位王医生。毕竟还是好人多。王医生仔细地看完了文华所有的病历，又详细地询问了每次化验的结果，又和其他几个医生交换了意见。然后对文华说：“按照你的情况来看，我们认为恶性肿瘤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根据有如下几点：第一，上次的穿刺结果是良性的；第二，你的总前列腺特异抗体的指标波动十分大，而你并没有经过任何抗癌药物的治疗；第三，你没有任何排尿的困难，也没有任何前列腺方面的不适；第四，穿刺后引起过感染。因此我们还是倾向于前列腺炎。由于上次的穿刺到现在才刚刚三十天，现在再穿刺身体可能也吃不消。建议先吃半个月消炎药，再去做个磁共振。如果指标下来了，那可以确定是炎症。如果指标还是上升的话，十五天后再穿刺，这样对身体的影响也会小些。你们看怎么样？”文华和老伴商量了一下，老伴又打电话问了问儿子的意见，就同意了王医生的方案。配了几盒头孢回来了。回到家里，老伴说：“王医生说要做个磁共振，上次我们在人民医院预约的磁共振好像还没有退吧？”文华说：“这几天慌慌张张的，早把这事给忘了。不过正好，等我药吃完刚好去做磁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