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李唯真酒驾停装置(小说)
丁三山想摇头,但又有些不甘心,不想这么轻率地就否定了自己。下一步怎么办,心中还没有底,只得坦率地承认:“我心中一时还没有主意。”
他和她一块儿陷入了沉思。
“我认为我们的设计思想是正确的,因为喝了酒的人在呼吸时一定会吐出酒气,这是现实存在的。喝了酒的人进了汽车,驾驶室一定会弥漫着酒气,问题是我们该怎样利用这些酒气。”李唯真反省着他们的设计思路。
丁三山点点头,想起了老师的话:“设计思路没问题,问题在于怎样修通断头路。”
他们苦苦思索,醒着、梦中都被这个问题纠缠着。买来高精度酒精测试仪反复研读其说明书,反复探究其原理,然后给高精度酒精测试仪来了个开膛破肚,一看究竟。
看来看去,看到了“究竟”,两双眼睛对视,看到了对方的兴奋与惊喜。
“你看到了什么?”李唯真问。
“我看到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李唯真故作嗔怪:“我看到了一双绿眼,狼眼!”
丁三山吻吻她的眼睛:“我看测试仪的某些功能可为我们的装置所用。”
“我也是。”李唯真一拍巴掌,响亮地附和,“我看中模块化传感器。”
“我看中它把酒气变成的数据的功能。”
李唯真看中丁三山炯炯的目光,异常兴奋:“正是它的本事。”
“但是我们把一个想法接入线路是行不通的”丁三山把老师的话说出来,为的是让自己和唯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李唯真点头称是。少顷,她试探地问:“这酒精测试仪把酒气变成数据的原理,跟酒驾停装置的设计原理有相同之处,只是后者的方式方法应该有所创新,要控制电子点火装置必须把酒气数据收集起来,变成电子讯号,酒驾停装置的传感器必须有这样一个特殊功能。你看呢?”
“唯真,真有你的,太好了。我就是在这一点上转不过弯来。现在我们可以这样设想酒驾停装置收集酒气,经过处理后变成报警信号,报警信号再经过处理放大成为电子讯号。只要转变成功,电子讯号就可以控制汽车的电子点火装置。那时,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李唯真激动得脸似三月春风里的桃花,她颇有感触地说:“当时老师的话好比一盆冷水兜头泼来,从头凉到脚。现在想想,老师的话很有道理。想法接不通线路,遇到断头路要千方百计寻找合适的方法、材料搭桥。可以说,老师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只是我们现在才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要毕业了。丁三山和李唯真以《酒精气味转换为电子信号控制汽车发动机电子自动点火装置的构想》为题的论文,获得认可。当时,面对老师们近似苛刻的、挑刺的、毫不留情的提问,丁三山、李唯真既紧张又认真地做了一一回答。该论文只具有理论性,可行性、可操作性还是未知数,更不用说成果出现,但是参与论文答辩的老师一致认为该论文具有创造性,单就创造性来说不可多得。有个别老师认为该论文还存在瑕疵,大多数老师则认为,从理论上说是合理的,要做出来还需走很长的路。最终,因为该论文具有创造性,理论的合理性,老师们大多认同了,给了一个比较高的分数。
随之毕业季来临,许多招聘单位来到学校,他们有些像农夫,在收获的季节,拿着镰刀走进田间地头,开镰收获。不,他们更像收购商,到学校收购他们看中的特殊“商品”——人才。不管怎么说,即将毕业的同学们,人人期盼着好运降临,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于是学校热闹了,集市一般,招聘单位,应聘的学生,都在尽量展示自身的光彩,双方都希望有个满意的“收成”。
丁三山和李唯真与同学们一样拿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简历,穿梭于各个招聘台前,给看中的单位递出自己的简历,坐下来与招聘人员恳谈。在一处招聘点,他们与招聘人员谈到了他们设想的“酒驾停装置”。因为他们从该公司的介绍中看到了该公司有实力,凭借其实力可以将“酒驾停装置”的设想变为现实。
招聘人员颇感兴趣地听完介绍,问一句:“有成果了,还是处于设想阶段?”
“设想阶段。”丁三山和李唯真异口同声地回答。回答后,李唯真从该招聘人员眼中捕捉到一丝不易觉察的嘲笑。嘲笑异想天开的想法也来糊弄人,只不过是想骗取高薪罢了。她感受到对方抛过来的无声的蔑视,脸红了,起身碰碰丁三山,示意他该离开了。
招聘人员脸上浮出工作要求的微笑,嘴上说着公事公办的套话,礼貌地表示到此为止。
一声“谢谢”后,李唯真拉着丁三山退出“集市”,把自己刚才的感受告诉了他。丁三山沉默片刻后:“这也属正常。企业嘛,眼中盯住的是利润和市场。”
李唯真嗤之以鼻:“我说的是他这个人,目光短浅又市侩,别看他高大帅气。”
“他就是个有血有肉的机器人。”丁三山劝慰她一番,“好了,不要想他了,坏了我们的兴致。我看这事也提醒我们,得进一步搞出样品来。”
李唯真认真地点点头:“对,用事实说话。”
于是他们退出了招聘会,决定先做出样品,并以这个设想申请了创想实现基金,还在创想园中获得一间小小的带仪器的工作室。
获得了一笔创想实现基金,不是说可以利用部分基金解决生活问题,合同不允许,他们自己也不允许。这笔珍贵资金的每一分钱必须用在酒驾停装置的实验上,生活费用只能自行解决。李唯真戏谑道:“只有啃老了,问我爸我妈要生活费。”
丁三山没有老可以啃,心中多少有些悲哀,听李唯真这么说,心有不忍,却实在别无他法,只好同意这“啃老”的意见,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好吧,最好是借。另外,我抽空做点临工,减轻你父母的经济压力。”
听了丁三山的话,李唯真不乐意了,嗔怪道:“什么你父母我父母,我父母难道不是你父母?”
丁三山赶快赔笑脸:“是,是。我是想不让你父母……”丁三山侧身躲一躲,然后心甘情愿地让李唯真捶了两拳,“我们父母,我们父母,不让他们担心……”
时间与金钱对于这对自主创业的情侣来说,同样珍贵,他们很快投入实验中。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毫无进展,与原本的设想相差甚远。原以为只消把收集的酒气信号经过处理器收集放大成为电子讯号,就成功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部分百分之二十相对容易了。谁知,这第一步就难住了他们,在原地打转,不但毫无进展,而且让丁三山有了酒瘾。他感到无奈,李唯真既无奈又害怕,怕他产生的酒瘾从此无法戒掉而伤身。两人对看着,都看见了对方心中的痛苦和茫然。
李唯真看着丁三山那双迷离的醉眼,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往下淌。
丁三山眨巴眨巴红红的醉眼,嘻嘻一笑:“唯真,我没醉,再来一瓶也不醉。”
本来丁三山不喝酒的,可以说滴酒不沾,就因为从小被醉酒的父亲暴打,打怕了,痛恨酒,可是为了研究这酒驾停装置,他豁出去了,喝酒,收集数据,唯有自己喝酒才方便收集数据。这一来,喝了许多酒,白酒、啤酒、葡萄酒,开始的感觉是喝药,令人难以接受,但还是咬牙喝下去,这是工作,必须喝,等有了数据有了结果,再也不灌这害人的马尿水。可是这段时间以来,灌了不少马尿水,从心理到胃子由开始的厌恶变成了适应,再从适应到了喜欢的地步,甚至睡梦中也叫喊着:“好酒,再来一杯!”
这些,李唯真都看在眼里,几次提出来两人轮流喝,都被丁三山拒绝了。开始说:“酒不是好东西,你不能沾”。再就是“我习惯了,就这样,不要争。”后来竟然说“看来酒也是好东西!”
到今天公然还要一瓶!
看着他嬉皮笑脸,完全一副酒鬼样,李唯真顾不得伤心了,怒火直冲脑门,挡开他伸过来的手,正色地告诉他:“丁三山,我对你失去了信心,也对这个项目失去了信心,像这样根本无法做出来。我们分手吧。”
李唯真说完呜呜哭泣。
丁三山一时回不过神愣怔地瞅着她,好一会儿伸过手抓住欲离开的李唯真,问:“你去哪儿?我呢”
“不要你管!”
“我不管你。我喝酒是为了我们的酒驾停装置呀。”
“你醉死了酒驾停装置也搞不出来!”
“是,是,我醉死了,怎么搞?看来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
那天以后,两人都认识到了靠人喝酒做实验适得其反,想达到目的,做出电子讯号,不现实,必须改弦更张。
“我看,人不用喝酒也能找到酒气,只要有酒就有酒气,还喝什么喝?”
“是啊。喝了酒,两个人变成一个半人,甚至一个人。本来人手就不够,喝了酒,人手更少了。”丁三山表示赞同,“人不喝酒,还可以省出一笔钱。”
采用了新方法后,他们将高精度酒测仪的酒信号经传感器处理变成了电子信号。这一突破性进展,令他们高兴得近似癫狂。快一年了,才前进一小步。不过步子虽小,但说明了当初的设想是行得通的。接下来是怎样将这不稳定的微弱的电子信号变得稳定和具有需要的强度,这又是一只站在他们面前的拦路虎。
有了突破,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正当他们信心百倍准备投入更大的精力时,李唯真的父亲摔了一跤,右小腿骨折住院了。开始李唯真考虑到实验到了关键时刻,不能耽误,决定只是自己回去,丁三山依然坚持工作,早一点搞出成果来,让父母少操一点心。可是丁三山不同意:“不,你走了,我一个人搞不下去,要去我们一起去。我们毕业就没回去过,过年都在实验室过的,现在实在该回去一趟。作为我,一来是看看老丈人丈母娘,二来是感谢他们的支持。”
李唯真噙着泪花,感动地说:“有你这份心就够了。再说你去了,得买东西,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丁三山得意地从放在实验室那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纸箱中取出一个小纸盒,打开纸盒拿出一叠钱来,在李唯真眼前一晃,旋即放入衣兜:“这不是,够买见面礼的啦。”
李唯真见状,感动瞬间被生气代替,眉头一扬,眨眼泪流满面,抬高声音:“好啊,你公然偷偷摸摸地存私房钱!”说着转身奔向那角落,提起那纸箱里里外外地看,然后扔下纸箱,回头打量这间不大的实验室。室内除了实验用的仪器外,再就是几个纸箱,她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质问:“你说,你还存有多少私房钱?背着我存私房钱有何居心?!”
丁三山存私房钱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如果有突然需要钱的时候,手边有几个钱应对。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啃老啃得太厉害。可不眼下正需要钱,手边有点钱可以对付过去,不然真的是一分钱逼死英雄汉。但看着李唯真逼视的目光,目光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火花,不免有些心虚,觉得对不起她。两人一心一意投入这创想,一天二十四小时就干十五六个小时,饭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往往两三天都是吃面包,好不容易吃顿饭都是最便宜的豆花饭,或者二两清汤面。由于缺少必要的维生素,他们开始牙龈出血,嘴唇裂口,眼花缭乱。有两次李唯真蹲在地上找东西,一起身人便摔倒了。她说刚站起眼前一黑,人倒了。吓得他不停地问原因,可她只笑笑说没事,一会儿就没事了。其实,他们都知道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知道归知道,他们谁也舍不得多花一分钱在生活上。营养跟不上,实验强度大,身体怎会不出问题?她的脸色原本红润,肌肤细腻白皙,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现在脸色苍白,嘴唇乌黑,像旧社会的鸦片烟鬼。想到这儿,又看看眼前的李唯真,声音有些哽咽:“唯真,我不该存私房钱的,该拿出来给你买牛奶的。看你瘦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好难受。”
听了这话,李唯真不生气了,又感动了,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说不出话来,嘴唇只是颤抖。乌黑的嘴唇变白了,浮出苍白的微笑。微笑中人在摇晃,摇晃着即将倒下之际,丁三山大跨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然后抱着她一块儿坐在椅子上,贴在她耳边温柔地:“唯真,苦了你了。”
“你不也瘦了吗?”李唯真抚摸着他那苍白颧骨高耸的脸。
“我是男人。骨感男人什么都能承受。我再也不让你吃苦了,我要保证你营养足够,重新红光满面。”
“不对,要保证我们两人营养足够。”李唯真在他怀里幸福地微笑着,俏皮地问,“你说,你拿什么保证?”
“我可以抽出时间搞家教,还有在这创想园区替其它创想人打工,这不有了?”丁三山反问道。他自信实验有了突破,可以挤出一点时间挣钱,改善生活,再这样下去,克扣生活,身体垮掉了,一切都化为乌有。
“我也可以去。“
“你是我的公主,好生养尊处优。”
“不,我要去。”李唯真撒娇地摇摇头。
“好,好,我们都去。”丁三山爱怜地吻吻她苍白的额头,问,“那你说,我们明天回去,给老爸老妈买什么的好?”
“我爸爱吃大白豆炖猪蹄,我妈爱吃棒棒鸡……”
“乖,坐好了。”丁三山把李唯真放椅子上,“我这就去买箱牛奶给我的公主。”
第二天,李唯真带着丁三山跨进家门,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母亲拉着女儿仔细端详,不停地说“瘦了,瘦了”。要不是李唯真化了淡妆,略施胭脂,显得脸蛋红扑扑的,若是露出一张青脸,不吓坏她母亲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