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尖担打杵门神(小说)
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早晨,三牛去了野猪岭砍柴,这个时节,正在囤柴的时候,好在过年的时候挑到集镇上卖个好价钱,以前是一天一挑柴,而如今,他一天两挑柴,马上要添人进口了,他得多挣些钱,为杜金娘肚里的娃儿着想,将来好有个好前程。
最近,集镇上安静多了,听说来过大部队,是解放军,把抓壮丁的白狗子消灭了。解放军又去了其它地方,只留下少部分解放军。解放军很和蔼可亲,不欺负贫苦老百姓,而且还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集镇上稳定多了。三牛从野猪岭砍回来的柴,挑到集镇上,每次都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还有几个山头的悍匪经常骚挠百姓、抢劫财物,其中就有天篷山狼爷的土匪,老百姓深恶痛绝。解放军同志说,乡亲们,俺们再忍一忍,等俺们的大部队来了,几个炮弹轰平他们的山头,看他们还作恶多端!这是三牛在集镇上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自从家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时,沉重的负担让他渐渐地成熟,他恨白狗子,白狗子抓大牛当了壮丁、当了炮灰。当他把这些消息带回家,与杜金杜娘共餐的时候,他就说给杜金娘听。杜金娘听了,心里也很高兴,特别是听到解放军赶走了白狗子,还要打天篷山的土匪时,就别提心里那股兴奋劲儿,终于可以为阿爹、阿娘及家奴们报仇了,只可惜,她不能亲自参加战斗,手刃杀父仇人狼爷。
这天,杜金娘的心情特别好,因为她听到了杀父之仇可以报了。一兴奋,肚子便痛了起来,她连忙叫着三牛,三叔,娃儿快要生了,快把杜大妈接来。也不知何时起,她把三牛叫起了三叔,把杜黑子婆娘叫起了杜大妈,想必,娃儿马上要出生,要从小教会娃儿有礼貌,见了人会叫大叫小,因此,她现在喊人就以肚里的娃儿喊叫。
三牛听到杜金娘的喊叫之后,飞一般地跑到杜大妈家,拽着杜大妈就往外面跑。弄得杜大妈脸色绯红,她以为三牛心血来潮,想她了,虽然与三牛没干过那事儿,但倒被三牛摸过几次,摸得她舒服极了。就问,牛哥,你猴急个啥呀?这大白天的。
三牛听了,莫名其妙,说,黑子婆娘,快走,你不急,俺快急死了,杜金娘发动了。
杜大妈这才听明白,原来是杜金娘快生了,回屋抄起她那把锃亮的剪子,跟着三牛飞快地跑了出去。
杜大妈进了杜金娘的房间。
三牛在堂屋来回走动,房间传来杜金娘痛苦的声音,他很想进去安慰杜金娘,那毕竟是老杜家的娃儿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房间两旁的涯桑尖担、打杵威严地伫立在那里,挡住了他的脚步。
杜大妈也急出了一身汗,当杜金娘胯下的沟沟伸出娃儿的一只脚的时候,她的心里感到一惊,这种情况她见过,没有亲手实践过,只是见过杜大娘在北凹阳坡接生过此类情况。杜大娘告诉她,这种情况叫难产,娃儿一般都是头先出来,而脚先出来是危险的,则要抚摸娃儿娘的肚皮,慢慢地将腿脚退回去,再抚摸娃儿娘的肚子,一定要找准娃儿头的位置,然后将其抚摸,慢慢地让娃儿头先出来。杜金娘还在痛苦地呻吟着,没个男人也不行,北凹婆娘生娃儿的时候,都是男人搂腰,婆娘使劲儿,像母鸡下蛋一样一骨碌就下出来了。
在此关键时刻,杜大妈叫道,三牛哥,快进来搂腰!
三牛还在堂屋犹豫着。
杜大妈的脸上沁出了汗,叫道,三牛哥,你再不进来,母子会有危险!
三牛这才一步跨进房门,奇怪,涯桑尖担、打杵依然伫立在那儿,并没有倒下拦住他的去路。
三牛日思梦想着杜金娘,没想到他竟以这种方式搂着杜金娘。
杜大妈让他脱鞋上了床,从身后双手搂住杜金娘的腰,让杜金娘靠在他的怀里。杜金娘赤身裸体的靠在他的怀里,他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女人的身体,有些把持不住。杜大妈说,三牛哥,闭上你的眼睛,不许偷看。他真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眼前这种状况,容得下他有其它的不轨想法吗?
杜大妈经过揉搓杜金娘的肚子后,娃儿的脚又回到肚子。她又揉搓了几遍,不大一会儿,娃儿的头露了出来,她脸的冷汗才慢慢消失。接着,她让杜金娘使劲儿……
随着“哇——”地一声叫,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这就是我,杜金,我的名字早已经起好了。
三叔、杜金娘、杜大妈的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十五
小杜金满月之后,杜金娘常常抱着小杜金逛门子。南凹阴沟的阳光较少,杜大妈的房屋被山遮拦的较少,冬天的时候,太阳能早些时间晒到。因此,杜金娘经常抱着小杜金到杜大妈屋门前的场地上晒太阳。杜金娘心存感激,要不是杜大妈,她和小杜金能否还在这里晒太阳?还是个问题。每次去的时候,总是把三牛从集镇买回来的一些果糖给杜大妈带一些,两家好的如同一家。
杜大妈自从有了压面机,北凹阳坡的人们过南凹阴沟就多了一些,她的门前也显得热闹。压面最重的活儿是搅轱辘,女人一般搅不了。杜大妈既要和面,又要出面片子,这样以来,搅面的活儿都落到了三牛身上,三牛也是赶时间去帮忙一下,有时,当小杜金睡着的时候,杜金娘也帮着搅面。当然,杜大妈手里也挣了些毛票子,每次都要给杜金娘一些,让她零花。
不过,也有些茶余饭后的风言风雨传到杜大妈、杜金娘的耳朵里。婆娘们都说,南凹阴沟的两个克夫女人硬碰硬,中和了,才没把三牛这个男人克死。男人们都对三牛投来羡慕的目光,说,三牛,你真行,能搞到两个婆娘,晚上睡觉的时候,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那滋味才叫爽!三牛听了,只是咧开嘴巴笑笑,笑得有些神秘,似乎凹里男人说的是真的一般。
这几天,三牛每天打早工挑着一担柴去集镇上卖,街上的集市稳定了,他的柴每次都能卖得好价钱,兜子里的钱也渐渐地鼓起来。他打算攒够了票子,明年把茅屋扒掉,盖上瓦房,再不担心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连阴雨天气了。每天在集镇上,都能见到解放军同志,解放军同志很和蔼,有时还帮着他挑柴、卖柴,还嘱咐他说,若遇到土匪的时候,就避开。他也向解放军打听了一些事情,问,解放同志,你们是不是在剿匪?解放军同志说,是,他们这几天把一些小山头的土匪都灭了。他又问,解放军同志,天篷山的狼爷灭了吗?解放军同志说,天篷山的土匪很剽悍,是这些山头中最大的山头,我们正在计划,等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把天篷山夷为平地,天篷山的狼爷蹦达不了几天了!解放军同志说得很肯定。他的心里也一阵狂喜。因为在前些日子,当他对杜金娘讲解放军剿匪的事儿,杜金娘很感兴趣、也很兴奋,当他说到天篷山的土匪时,杜金娘的眼里露出愤怒的目光。他问,嫂子,天篷山的狼爷是不是你的仇人?杜金娘点了点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着说,三牛,俺若能亲人杀了天篷山的魔头狼爷,此生无憾了。三牛说,嫂子,你一定能的。他这是哄人的谎言,嫂子是个弱女人,能杀得了狼爷吗?这是痴人说梦,就算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一定能杀的了。不过,他每天在集镇卖柴,他都会向解放军同志打听这些事情,解放军同志会替嫂子做主,杀了狼爷的。
今天的收获不错,解放军同志说了,他们已经开始计划了,说不定明天就会进军天篷山。
杜金娘每天上午在杜大妈帮衬到十点左右,杜大妈家的面粉基本都压成了面条,然后端到场地上晒干,到下午才能打捆成面条,这个是时间是杜大妈空闲的时间。杜金娘就把小杜金交给了杜大妈,她则回去做饭,再过一个时辰,三牛就会从集镇上卖柴回来吃饭。当然,每次做罢饭的时候,她都会给杜大妈舀一碗,端上去,再接回小杜金。
他们两家实则合成了一家,难怪北凹阳坡的乡亲们笑话三牛?
三牛吃饭的时候,把集镇听到解放军同志说的消息告诉了杜金娘,杜金娘很兴奋,说,但愿解放军同志早一天灭了天篷山的土匪。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时而几朵黑云遮住了太阳,时而太阳又光芒四射。杜大妈不喜欢这种天气,因为这种天气她不能保证早上压出的湿面条到晚上能不能凉干。杜金娘如往常一样,在杜大妈的家闲聊到十点钟,她便把小杜金交给了杜大妈,自己忙回家做饭去了。
杜金娘现在厨艺还不错,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做了四个菜一个汤。她把饭菜端到了堂屋的饭桌上,等着三牛回来吃。每次也就差不多这个时辰,三牛就回家了。
此时,杜金娘听到凹外有轰隆隆的声音,今天天气不太好,她以为是下雨前的雷声,便到房门外瞅了瞅,天空中还是阴不阴的晴不晴的。接着,她似乎又听到一阵枪炮声。这些枪炮声这段时间,在凹里经常听到,但传到凹里就很小了。因为凹里的人都知道解放军同志在剿匪,这枪炮声是解放军打土匪的枪炮声,他们并不害怕,没有放上心上,依然正常地劳动和生产。
在南凹阴沟西端的河边路上,也就是大驼背捡回哑巴婆娘和杜金娘的路上,这条路正他们的地旁边,可能是一条逃难的通道。
一个黑影近了、近了,此人很狼狈,脸上、身上都有流着血的外伤,而且似乎几天没有吃饭了,走起路来很吃力,但他依然坚持着向关走去。从外貌上看,他留着鸡冠头、麻雀尾,身上穿着一狼皮做成的夹克,眼里射出凶狠的光,让人见了毛骨悚然,不用说,此人正是天篷山的狼爷。
前天,解放军围剿了天篷山,并于昨天发起了总攻。天篷山的土匪凭借地理优势,固守了一个小时。解放军几十发炮弹齐发,天篷山很快成了一片火海。狼爷在众匪的保护下,从后山的密道逃了出来。众匪为了保护他,都死在了解放军强烈的炮火之下,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儿,只是两眼一抹黑地四下乱窜,竟然窜到了南凹阴沟!
杜金娘端好饭菜之后,到门外望了望,并没有下雨,若下雨了,她还得去凹外给三牛送伞。在她的内心,她已经把三牛看成自己的男人,这些年,三牛为了这个家日夜奔波着。三牛的勤劳和善良已经感化了他,自从上次雨夜事件后,她每天都想着三牛,希望三牛与她同床共枕。但三牛没有这么做,她更明白个中的原因,三牛一直谨记着大驼背用死给他留下的遗言,还有自己房门两旁的千年涯桑尖担、打杵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门坎儿。有了小杜金后,她的心一直扑在娃儿身上,对男女之事儿淡忘了许多。
杜金娘看罢天气之后,回到堂屋,是背对着堂屋大门的。
突然,一阵风凉风掠了进来,闪进了一个黑影,吓了杜金娘一大跳儿。
杜金娘背对着黑影说,三牛,你饿极了吧,快吃。
谁知,身后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大声呵斥着,坐下,否则别怪老子的枪对你不客气!接着,男人把枪啪地一声抛在桌上。
声音里充满着恐怖、威严。
杜金娘只得乖乖转过身坐在椅子上,定睛一看,心脏狂跳不已。一个陌生且彪悍的男人坐在他对面,枪抛在桌子上,黑乎乎的枪口正对着她!她吓得惊叫了一声:哎呀——
男人又大声呵斥,再叫,老子崩了你!说罢,一只手拿起抛在桌子上的手枪,枪口瞄准了她。
杜金娘只得束手就擒,不敢言语了。
男人的另一只手抓起了桌上的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杜金娘惊恐地看着他,还好,小杜金不在家,这使她内心的惊恐减少了许多。看样子,陌生的男人几天没吃饭了,饿坏了。她边看边思着,这男人会不会是解放军同志?不对,三牛说了,解放军同志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而且面容都是和蔼可亲的。那不是解放军同志,那会是什么人呢?她又一阵不寒而栗,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土匪!她猜对了,此人就是土匪头子狼爷,但她没猜到是狼爷。
狼爷终于吃饱了,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这一天一夜的逃亡,让他疲惫不堪,终于美美饱餐了一顿,眼前的妮子不错,解放军围攻天篷山数日,让他老实了数日,如今,见了眼前的猎物,他的眼里露出淫笑,土匪土匪,匪性难改!他扑向了杜金娘。
杜金娘极力地反抗着,一口咬住了他伸过来的魔掌,痛得他嗷嗷地叫着。
狼爷彻底地激怒了,他啪啪给了杜金娘几个巴掌,又两下撕去了杜金娘的衣服,然后,将他强壮的身体压了上去……
正在此时,去集镇卖柴的三牛回来了,见到如此情景,怒不可遇,猛地扑了上去,与狼爷欧打起来。
两个高大的男人你一拳、我一掌地打地天昏地暗。
杜金娘不知该如何下手帮三牛。
啪!一声枪响,三牛的左肩上冒出了鲜红的血!杜金娘一下子傻了。
在此关键时刻,三牛忍着疼痛,歇斯底里地叫着,杜金娘,拿尖担插他!
杜金娘还在发怵。
三牛渐渐有些抵不住了,他要激起杜金娘的怒火,又歇斯底里地叫着,杜金娘,他就是天篷山的狼爷!
杜金娘听到“狼爷”两字,怒不可遏,眼里射出怒火,操起房门旁边的尖担,朝狼爷插去!
啪!又一声枪响,三牛的胸口冒出了鲜红的血。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抱住狼爷猛地向后推去。
杜金娘双手紧紧握住千年涯桑尖担,双脚抵住了墙根,在三牛强大推力的作用下。咔嚓一声响,尖担的铁尖从狼爷的后背深深地插入狼爷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