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流年飞絮(散文) ——回忆一次道歉
我的爸爸妈妈都是有知识的读书人,可以说我生在书香之家,饱受父母的影响,我从小喜欢看书,听故事。没完没了地听,没完没了地问,没完没了地想。那些吸引我的文字书籍,在我懂事的时候,就从妈妈的语言里知道一个名词“文学”。
文——文字表达的意思。学——学习知识。文学,就是有文字记载表达的故事,文献,诗词歌赋。在我心里感觉,文学知识,就像深不见底的美丽海洋,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和快乐,我很喜欢。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让写作文,中心思想是,“写你喜欢的任何什么什么......”
写什么那?老师问,你们在心里喜欢什么,爱什么,对你印象最深的。我脱口说出:“老师,我喜欢文学。”老师感到了我说的和其他同学不一样,因为同学们都在说,喜欢某某人,某某事什么的,我却喜欢了文学。嘿嘿!
老师微笑着看看我说:“也行,那你这位语文课代表,就好好写写你的文学喜欢吧!只要内容精彩就好。”当时给我的感觉,我可能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了,因为同学们都在小声嘀咕着,也没人理我。
下课放学了,我正和几个小伙伴,有说有笑地边走边玩耍着。突然,有一只手扯了我一下头上的小辫子,我还没来得急反应,声音就出现在我的耳旁了,“哎,我问你,文学是谁呀?”他指着我身旁的几个人,“是他还是她?是谁,哪个班的?我去认识认识呗?”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高出我一头,班里最不爱学习,整天出事儿,捣蛋的那位大我三四岁的大男生,我还在愣怔的时候,他又大声说:“你爱的那个文学,是谁?是谁呀,啊?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当时,我是又急又气,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使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然后大喊着说:“不告诉你个笨蛋,快滚开,滚开——。”那男同学看我真急了,再也没说啥,一溜烟儿跑开了。
他是我们班里,年龄最大的一位同学,农民的孩子,家里很穷,四个姐姐,他是最小的,父母亲都不识字,没有文化。他也不想上学,所以一直到学校的老师多次上门登记,劝说,看到邻居家的孩子都上学了,才勉强送他来学校读书的。但他人在学校,心却在玩儿上,从来上课不听讲,不学习,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我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从没见他交过一次语文作业,所以他不懂什么是文学的意思,也有情可原吧。
从小学混到初中,他几次想辍学不念了,都被学校老师劝阻了。后来为了供他这个家里惟一的男孩儿上学,他的两个姐姐半途而废放弃了学业,外出打工供他读书。就这样一年一年,他从初中又混到了高中。
除了小学时发生的那次冲突,他再也没有招惹过我这位又瘦小,又柔弱的女同学,我也把小学时的那一次闹剧,当做斗转星移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个年代的男女同学之间,很少交流。尤其进入初中,高中时,是从不随便说话的,更谈不上交往了。所以虽是同班同学,但互不干预,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特色风气。
转眼又是三年的高中生活结束了,毕业了。那位男同学也混到了日子,总算也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了......
开完毕业典礼会后,我们这一群从小学,一直上到高中毕业的小伙伴儿们,突然间那一霎那都变了,长大了,互相道着别,有的还流了分别的泪。从不说话交流的那一帮男生们,也都坐在班里留恋着,但还是没有打破常规的习惯,不说话。
班里鸦雀无声,我也不例外地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书包带儿。就在这时,我低着头的眼前,走过来一双大脚,我猛抬头看到,当年那位不懂谁是“文学”的大男生,站在我的面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毕业了,要分开了,我有件事儿想告诉你,我知道谁是”文学“了。哪年的事儿,对不起,我向你道歉,道歉......”说完,还没等我回过神儿来,他转身走了,好像还抹了一下脸......
说也奇怪,其他男同学,也都不声不响地,站起身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教室的门,剩下的,又全是女生了。
我一直坐在,他给我道歉的原地,望着那大男生走出的背影,发着愣.......
他,虽然一直学习不好,也很少交语文作业,但他也是在努力吸收着力所能及的知识,他懂得了道歉,还知道了什么是文学,还懂得了分别和流泪,真是不容易,不容易呀。
看来,学校的这片土地,还是把他培养成了有思想,有知识的一个人。也可以告慰他的父母,和为他上学而去辛苦挣钱的两位姐姐了,他的家也有了一位有知识的男子汉了。
无论他是否想到,我当时的那一刻,真的为他的这个分别时的小小的道歉感动了,我为他暗暗地祝福,也为他的家,他的姐姐们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