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浮萍(小说)
江薇委屈地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是你先不要我的,晚之。”
承晚之激动地搂过江薇:“谁说我不要你?江薇,求你别离开我,别让我在失去你的绝望中挣扎,我会一蹶不振,会找不到活着的动力。江薇,你一定要坚持,我们一起争取,好不好,好不好?”
江薇依然有些茫然:“你要我怎么坚持,怎么争取?”
“跟我回承家,告诉他们我娶你!”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不是又要变卦?”
“不不,不是我变卦,我只是可怜若楠小姐,我们这么做,她一定会很难受的。”
“那么我就娶她,然后冷落她,整天不回家,在外面找别的女人胡来,你觉得那样她就好受了吗?”
“晚之,这样说,你是不讲理呢。”
承晚之急得直搓手:“所以,就别为别人在那里假设什么,也别胡思乱想了,勇敢地跟我一起面对这件事,好不好?”
当江薇确定承晚之是要自己的,终于重拾起信心:“晚之,你不要再说了,刀山火海,我跟你一起闯,从今后,任何事情都不会再将我们分开!”
承晚之这才安心地笑了,一下子扑倒江薇,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一霎时两个人被爱火烧得难以自控,在他们眼中,除了彼此,整个世界顷刻间都化为乌有,爱到深处,除了身体的交付,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
六
徐若楠从江家回来后,见承晚之还没回家,暗自得意的她悄悄溜进承晚之房间,看看这儿翻翻那儿,一时深感无聊。她坐在床上等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回来,顺手抓起枕头抱在怀里,不经意间发现枕头下压着一方白色的手帕!
徐若楠拿起手帕慢慢展开,上面是一抹夕阳,夕阳下的江边,一对情侣深情相依。她立刻猜到这手帕是江薇的,不由恨得牙根痒痒,嫉妒使她像疯子一般往外冲,她要去找承晚之问问清楚,自己在承家,在他心中到底算什么。
就是在这个时候,承晚之拉着江薇的手走了进来,徐若楠见他们如此不避嫌,抖着手帕厉声问道:“来得正好,这是你们的定情物吗,还是观赏夜景的纪念品?”
承晚之一眼就看见徐若楠拿的是江薇的手帕,伸手就要夺回来:“快还给我,你怎么跑到我的屋里,凭什么随便动我的东西?”
徐若楠气得大口大口地喘气,恨恨地把手帕丢到地上,边用脚跺边喊:“这是你的东西,我让你心疼,让你心疼,那么你呢,又是谁的?”
承晚之一把推开徐若楠,弯腰捡起手帕:“你简直就是个疯子,鬼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
由于用力太猛,徐若楠收不住脚,后腰撞上了身后的桌子,桌子上的茶杯茶壶就碎了一地。江薇赶紧过去扶她:“若楠姐,你没事吧?”
妒火中烧的徐若楠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江薇身上,不由分说,抬起脚照着江薇就踢了下去。
江薇突兀地挨了这一下,用手捂着小腹倒在地上,脸色顿时煞白。一边的承晚之急忙将她抱起来,关切地问:“快告诉我伤到了哪里,有没有事?”
心存愧疚的江薇为了息事宁人,忍着痛摇摇头:“我没事,晚之。”
承祖业和李淑媛听到外面的声音都跑出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徐若楠和承晚之吹胡子瞪眼的,就明白家里又发生了战争。承祖业知道,这件事到了必须说清楚的时候:“明天就过年了,本来我想过完年再解决你们的事,可眼下,我看这情形是一分钟也等不了了。”
承晚之气得喘着粗气:“是的爸爸,别说一分钟,就算是一秒钟,我也等不了!”
承祖业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若楠父母都没了,从小是在承家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自己的亲闺女,她呢,过得丰衣足食,什么都不缺。按说,我对她是放心的,可惟独这感情的事,让我着实头疼。”
徐若楠眼神哀怨:“我就不该到上海来,来了也是自取其辱。爸,虽然衣食无忧,可是我并不快乐。”
“我曾经答应过你爸爸,要晚之照顾你,可你们好像前世有仇,见面就开战,将来怎么在一起过日子?”
“爸,我不是存心跟若楠过不去,假如不提婚姻的事,我愿意好好照顾她,也愿意处处让着她。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是硬生生捆在一起就能产生的。”承晚之了解父亲的苦衷,话说得不再那么极端。
承祖业思虑良久,终于问了出来:“晚之,你能不能放弃江薇,跟若楠成婚?”
江薇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承晚之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扶住她,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爸,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今天我带江薇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也告诉若楠,我和江薇要在一起,你们愿意也好,反对也罢,我们都不会分开。”
“那么你呢,若楠,你这么美丽,这么出色,假如放弃晚之,一定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
徐若楠不相信地盯着承祖业:“爸,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做出的决定吗?”然后又转向承晚之冷笑道:“还有你,真的以为除了你,我就没人要,离开你承家,我就活不下去吗?你也太小瞧我徐若楠,太高估自己了!”
李淑媛见事情闹得如此不可收拾,就拉了自己的女儿往外拽:“江薇,走,跟妈回家,承少爷和若楠小姐本来有婚约在先,你不能这样坏了他们的事。你这样做,会被世人嘲笑唾骂的。”
江薇看向承晚之,用眼神向他求救。
承晚之一个箭步拦在江薇前面:“伯母,请你相信,我对江薇是真心的,你非这样逼着她离开,我,我就带她走,再也不回来!”
“她敢走,这辈子都别再认我这个妈!”李淑媛也豁出去了,话说得没有一点余地。
江薇终于明白眼下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平生第一次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反驳道:“妈,你若是拦我,我就死给你看!”
徐若楠在一边冷嘲热讽:“好啊,你们一个要走,一个要死,真是爱得天崩地裂一塌糊涂,看起来,好像我不成全都不行了。”
承祖业站起身,果断地说:“罢了,事到如今我已经看得很清楚,晚之,江薇,你们安心过年,这婚事,我答应了!若楠,这件事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亲爸,我没有别的话好说,希望你能理解。就算我硬拆散他们两个,晚之和你也不会幸福。除了做承家的媳妇,其他的只要你提出来,爸爸都会答应。”
承祖业在支持承晚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徐若楠还觉得有点希望,眼下连惟一站在自己这边的一家之主都改变了主意,这让她顿时心灰意冷,也让她颜面扫地。她不甘心忍受这份羞辱,不甘心与自己朝夕相对十几年的承晚之就这样属于别人,羞愤交加的徐若楠擦着脸上的泪,咬着牙冷冷地说:“好,这里姓承,你们容不下我,欺负我,我也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虽然是穷了点,破旧了点,好在还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我走,我回老家去找爷爷!”然后哭着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尽管大家几乎翻遍了街头巷尾和每一个角落,却依然没有徐若楠的影子。承祖业眉头紧锁面沉似水,李淑媛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江薇更是不停地自责,认为自己太自私,太没有人情味,而承晚之又气又急,一肚子的火不知道该往哪里发,很快就出了一嘴的水泡,更是因为连夜寻找徐若楠受了风寒,发起了高烧。好在有江薇小心伺候陪伴,才让承晚之的心慢慢安稳下来。
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好的,江家和承家在沉闷中挨过了春节。承晚之这一病,直到过了正月十五,身体才彻底康复。
这天午饭后,承祖业让承晚之把江家母女喊过来,说有事要商量。
“江薇啊,你和晚之的婚事,恐怕要放一放了,外面那么乱,路又那么远,若楠一个人跑回了芜湖老家,我实在是不放心,打算跟晚之一起回去看看,等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来筹备你们的事。”承祖业知道江薇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而承晚之也舍不得这时候离开上海,所以话说得十分委婉。
作为母亲,李淑媛也明白女儿的心思。她既不能阻拦承祖业,也改变不了现实,但有些事她必须要问清楚:“不知道承老板几时能回来,这个铺子怎么安排?”
承祖业心里早有准备:“这些日子我已经思谋好了,反正,眼下没什么生意,我走后也没人打理,这铺子就暂时关掉。我呢,会给你们尽可能的多留一些钱,让你们娘俩衣食无忧。”
李淑媛仍然在争取:“你们这一走,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承老板,如果,如果能带上小薇的话,我……”
“不,这个绝对不行!若楠回去的原因你也晓得,我带江薇走,事情要怎么解决?”承祖业拉下脸来,断然拒绝。
承晚之明知道没有希望,还是提了出来:“爸,能不能让我留下?”
“怎么可能?要不是担心路上不好走,按说,应该你自己回去解决这件事!明天一大早咱们就上路,我这心里呀,可急得慌。”承祖业非常恼怒。
承晚之不敢再开口,默默地回到自己屋里。江薇舍不得他走,一边帮他收拾东西,一边再三叮嘱:“你要早去早回,别让我担心,别让我等得太久。还有,就算人回不来,至少也要写封信,让我知道你的消息。不要一见到若楠小姐心就软了,就把我给忘了……”
承晚之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要想七想八的,我晓得等人的滋味不好受,事情一旦办完,我立刻就往回赶。江薇,请你为了我保重自己,你已经是我的人,一回来我们就立刻成亲。”
“是真的吗,晚之,你回来我们就可以成亲?”
“我不骗你,江薇。”
“我信你,成了亲,我们就永远不分开了。”江薇依偎在承晚之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人还没走,却已经期待着他回来的那一天。
承晚之跟父亲离开上海,他万没想到,这一走,竟是二十几年!
上海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生活过的人,在承晚之心中留下五味杂陈的一段记忆。这些记忆藏在他的每一滴血液中,短暂而又深邃,静静地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如今他再次回到上海,物是人非,使他徒增一份悲凉,一份难言的落寞。他再次打开那方手帕,无言地看着夕阳下那一对情侣,夕阳依旧,他和江薇却不知隔着几重山水。
七
承晚之找到承记银铺,破败的铺子诉说着一种难言的寂寥,凿开生锈的锁,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满眼的灰尘,他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没有重量,也无法安放。
承晚之再次来到街上,心存希望去拜访街坊邻居,盼着能打听到一些消息:“请问,您还记得承记银铺吗,有没有见过一对母女来过这里?”
“请问,您还认得我吗?我是旁边承记铺子的少东家,当时,有一位叫做江薇的女孩子经常来,您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您是否看见过一对母女来承记,知不知道她们现在哪里?”
……
终于,有一位来打过银饰的中年女子认出了承晚之,她颇为遗憾地说:“啊,阿拉记起来了,您就是当年那个学画画的承少爷!哎哟,认识认识,承记关门后,那母女俩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这些年,一个拉黄包车的小伙子也经常来。直到七年前的十一月来过最后一次,就再没见过人影了。还有还有,真是怪了,那个小伙子长得,跟承少爷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承晚之那颗几乎绝望的心再次蠢蠢欲动。他暗自推算,七年前,应该就是民国二十六年,那年的十一月,是上海沦陷的日子,那么,江薇是一直在等自己的,可现在她又去了哪里呢?
“没有。那时候大家连生意也不做了,都在忙着逃命,我只是匆匆路过,听见她妈妈说要带她去重庆,她不肯走,说死也要死在这里。可日本人到处杀人放火,在南市烧了整整九天呐,谁又敢在这里等死呢?”
承晚之无心听女子唠叨别的,急切地打断她:“后来呢,后来怎样?”
“后来,还不是被她妈拽走了。”
“她妈妈有没有说去重庆哪里?”
“这个就不晓得了。”
承晚之说了声谢谢,失望地转身走了,刚走没几步,那女子突然想起什么,热心地喊他:“对了,承少爷,阿拉好像听到一个叫什么坝的学校,说可以在那里教书。”
承晚之的心立刻雀跃起来,灵动起来,就像濒死复活一样重新跳动,重新工作,他给女子深施一礼,决定立刻去找江薇。他知道,重庆有个叫做沙坪坝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江薇是不是真的在那里。
二十八年前,刚过完元宵节,承家父子就走了。从此,江薇每天都在期待和思念中度日,有时,看着窗外呆呆的就是一整天。李淑媛见女儿忍受这样的煎熬,总是忍不住暗自叹气,也总是偷偷地埋怨上苍,为什么对她们母女这么不公平。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薇经常在母亲的陪伴下到承记银铺转转,看看承晚之是不是回来了,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一个月过去,承晚之依然没有消息,江薇茶饭不思,也不肯好好睡觉,甚至见到食物就反感呕吐。开始,李淑媛以为她是相思过度,一连几天如此,才惊觉事情不对劲。
“小薇,我问你话,你一定要老老实实跟妈说。”
江薇有气无力地靠在床上:“什么事,妈。”
李淑媛再也顾不上面子,直白地问出来:“你和承少爷,你们是不是那样了?”
时光之城,元旦首发文,恭喜香香!
先恭祝香香新的一天,新的一周,新的一月,新的一年,发文愉快。
然后,时光城里慢慢品读。
小狐狸,你太厉害了,人家有撞衫之说,我和你竟然撞文,有那么多相似的情节,你还让我活不活了?此刻,我的心好难受,为你的小说中人物,也为我的夕阳,我要去改改了!
最后说一句,这是一篇让人感动的小说,佩服香香的功底,期待你继续精彩!
浮萍雨打风吹,最终成为绝品,可谓是实至名归!香香给时光城两周年的贺礼真是意外之喜,又在意料之中,!
恭喜香香社长小说顺利斩绝!
在时光城两周年生日这天,《浮萍》顺利加绝,真的为你开心,更为我们的时光开心。
祝福香香,也祝福我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