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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点·新锐力】寡妇(小说)
随着莲花的离开,风沙渐渐小了,长生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不理他,径直离去了。
老陈是第一个看到并且接受长生回来的人。两人的关系不算好,只是老陈家的地在村子西头,两人时常能见到而已。
老陈开口就问:“长生你不是死了么?他们说你埋在了岭南的山脚下了。”
长生道:“胡说八道,我早给治好了,就瘸了一条腿而已!”
老陈道:“那马文革还说你不行了,大家伙都说你死了!”
长生道:“哪有这种说法,看到我不行了就说我死了。那要是有人看到我进了天安门,是不是就认为我当了国家主席了!真是,这你都信?”
老陈道:“他们都这么说,我不信也不行啊!”
长生道:“他们没一个见到的,听着别人说就信了,真是!算了,对了,莲花为啥跑啊?”
老陈把这些年的事情都给长生说了一遍,包括莲花跟马文革私通的事,边说老陈还解释:“我只看到马文革穿裤子出来,其它的真不知道,你不要生气。”
长生听罢,在村口立了很久,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回来。他把行李丢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说自己应该想什么。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长生的样貌没发生多大变化,唯一变得的就是弯曲的左腿以及长出的胡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长生活着,听到大家试探地叫声,长生无神的眼睛动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坐了一夜,他拿起行李,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自己家门口。
上面的锁锈得厉害,长生一拽就掉了,他进去后慢慢地闭上了门,留下外面喧嚷的人群。
长生缓缓地拿出一个火盆,把自己的牌位和与莲花有关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干净净,闻着燃烧的气味,长生踏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村里人看到,长生拿着行李又走了,什么也不说。
周老五家婆娘说道:“这长生肯定是被文革媳妇气着了,自己老婆成了别人的,要我我也待不下去。”
赵光棍说:“这婆娘真是,也不等等人家长生,我看啊,八成心早就到了马文革那了。”
李婆子道:“肯定是,老五那事就说不清,更何况马文革呢!”
这么一说,老五家的不乐意了,李婆子一看说错了话,急忙岔开道:“你看那婆娘从始至终连出来也不敢,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周围人正说着,马文革从家门出来了,好事的说道:“文革,你兄弟长生又走了!”
马文革吐了一口痰道:“你他妈是闲得没事么?”
那人又说道:“呦,你不回去看看你老婆?不怕她跟长生跑了?”
马文革一听,举着锄头就冲了过去,众人一看,四散而去了。
马文革也没有去下地,回去后把在厨房里做饭的媳妇揪着头发拽到了床上,一巴掌打到她脸上:“你怎么不走啊?长生都走了,滚过去跟他啊,你和他昨天不是抱得挺美么?啊,臭婊子!”
文革媳妇一听,哭道:“我跟他早就没啥了,我现在是你媳妇了,你还想怎么样?”
马文革道:“当我媳妇委屈你了是不是?啊?臭婊子!你当我没看到啊,那吴长生就从面前抱着你还在你奶子那玩了半天!好啊,不想嫁早说啊,当初谁他妈死乞白赖说嫁给我的?啊!给老子滚!”
文革媳妇哭道:“我又不知道那是他,再说,当初你们都说长生死了,一个个说得那么肯定!我还以为你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既然已经嫁了你,就不会再有二心了!”
马文革越听越怒,拿起笤帚就开始打,顿时家里传出一阵惨叫。他爹一看,也不拦着,对他娘道:“我说这媳妇一年了肚子没个动静,原来心里早就有别人了!”
他娘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娶进门!果然是个祸害!”
他爹道:“谁让他犟呢?”
这外边的人听得可是真真切切,从那天起,村里就开始传言文革媳妇没忘旧情,这马文革为了娶长生媳妇就捏造长生死的事实,这样的话传了好久才消失,因为又有一个更为疯狂的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不知为何,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村子就像一滩死水一般,只有这样才有活力,才像一个活人。
马文革听到这样的话,天天酗酒,而后果就是每天莲花的惨叫,众人初听还同情,后来也就习惯了。莲花呢,每天也不梳洗了,那张脸同村子里其它人一样,蜡黄无比,身材也逐渐臃肿起来,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对大大的乳房,但也开始下垂了。
一年又一年,莲花的肚子还是大不起来,眼看着两人都快四十了,马文革爹娘急得四处求医,药是天天喝,可就是没反应。
马文革他爹说:“让儿媳妇去医院看看吧!”
莲花顶着一张木讷的脸,默默地跟着他娘去了医院,结果检查没什么问题。马文革他娘哭道:“这弄的是啥么,我都六七十了,孙子都抱不上了!都怪你这个寡妇,坏了我家的风水。”莲花在一边切着菜,也不吱声。
他爹皱眉对文革道:“实在不行,就离婚再找一个。”
莲花一听,走了神,刀一下切了手,她把手放在嘴里,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谁知马文革道:“都多大了,离啥离?实在不行,到城里孤儿院抱一个!”
他爹骂道:“胡扯,那是你的种?能给你送终?我不管,这一年要再怀不上,你俩必须离婚,否则你就别见我跟你娘了!”
马文革一听,也不理,扭头里进屋了。
又是一个风沙天,大家伙正在外面坐着闲侃,一见风沙大了,就准备回屋,巧的是,一个身影又出现在村口。
“呦,这不是长生么?”不知谁叫了一声。
大家伙都停下了脚步,只见长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满脸疲惫,尤其是两个深陷下去的眼窝,让原本狼狈的长生又老了几分。
长生应付了几句就回到自己家里,他并没有挣到很多钱,反而把原本为了莲花挣的钱赔了个精光。他对村里人说,自己去过外国,跑过北京,去过公司,最后公司破产了,他才回来了。村里人一听,也不为他这副落魄样子指点了,反而一股劲地追问他的经历。
长生看着落满尘埃的家,忍不住哭出了声,泪水划过他皲裂的嘴唇。他艰难地抿了抿双唇,拿起笤帚开始打扫起来。
马文革知道后,眼睛像一条毒蛇一样盯着莲花,笑道:“长生回来了,快去啊,拿你的奶子让他爽爽啊!”
文革媳妇静静地说:“我是你媳妇。”
马文革见莲花不理自己,嘲讽道:“也是,这张脸早就不是当年风骚的刘寡妇了!”
莲花一听,像拔了引线的炸药包一样,怒道:“放你娘的屁,我清清白白,你们哪只眼睛见我偷人了?”
马文革一看,计谋得逞道:“呦呦呦,婊子开始立牌坊了。大家伙都亲眼看见了,你还在这跟我抵赖,我是懒得说你而已……”
言未毕,莲花就向他抓来,两人开始厮打,但是马文革似乎有意如此,像是宣泄一般,而莲花更是如此,两人每隔几天都会流一次血。两个打完架后坐在地上,像两个丢了东西的孩子一样,哭个不停。
那一天后的莲花变得十分沉默,连旁人说话也不理了,跟个哑巴一样,而且有意与长生回避。可是天不遂人愿,两人总是能碰到,莲花跟见鬼一般立马跑开了,直到那次长生摔倒。
那一天,长生去老陈家挑水,因为腿脚不便,走到半途,就摔了一跤,水桶重重地砸在腿上,莲花一看,赶紧扶他起来,然而这时,老陈看到了这一幕。文革媳妇僵在那里,带着哀求的目光看向老陈,老陈过去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说罢就把长生扶了起来。”
老陈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话都不要说,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说出的话在别人耳中是什么样子,甚至于别人常常把自己的臆想结合你的话当成了真相,而最后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反而不敢说,自己也不敢相信了。
莲花一看周围没人,赶紧离开了。
那天后,长生家的灯开得很晚,很晚。
这天,马文革赶集回来,村里人就对他报喜,说:“文革,还不回去看看你媳妇!”
马文革惊道:“怎么了?”
众人笑道:“怀了!你爹今早就跟家家户户说了,让我们等着你儿子的满月酒呢!”
马文革一听,怔在原地,众人一看,笑道:“文革啊,还愣着干啥,还不回去!”
马文革一路低着头,脸上阴晴不定。
他爹高兴得不知所以,他娘更是亲手下厨,生怕儿媳妇和孩子有什么闪失。马文革回去后,也不说话,打开买来的酒就开始喝,他爹呵斥道:“高兴也不能在这喝,熏着娃咋办?”
马文革不听,仍是一个人喝着闷酒,他爹见他不听,骂道:“真是没个轻重!”
他媳妇在炕上静静地坐着,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让马文革更加烦躁,但是见他爹娘这副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
知道这个消息的长生变得很兴奋,不由得就跟村里人吹嘘起来,说什么他亲眼看见天安门里躺着的毛主席的遗体;还跟外国妞搞过;他见过的现金比你们吃的米还多,说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在场的人听完就对没听过的人说,仿佛跟着长生走过一般,比长生说得更加饱满,精彩,最后连长生都跟着听了起来,众人问是不是,长生晕晕乎乎地点头。
随着文革媳妇的肚子不断大了起来,马文革脾气越来越大,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而且常常夜不归宿地去赌博,大家伙都说他中了邪。
这天,满身酒气的马文革提着酒瓶回到了家里,看着躺着的莲花,马文革举起酒瓶就砸了下去,幸好莲花睡得不沉,一个转身躲了过去。
莲花叫道:“你疯了?你儿子不要了?”
马文革哭笑道:“哈哈哈,儿子,我还有儿子!你个婊子,这谁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么?”
莲花道:“不是你的还是谁的?”
马文革道:“要不是你的一脚,要不是你那一脚,老子会没有儿子?”
莲花这才想起几年前马文革溜进自己屋子里被自己狠狠朝命根子踹了一脚,落荒而逃的场景,可在大家的记忆中自己是跟马文革在偷情。她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离婚吧。”
马文革道:“离婚?离婚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仅不能生育,而且还被戴了一个绿帽子么?我告诉你,老子不可能离的!你以为老子愿意娶你?”
莲花道:“这孩子也不是你的,何必呢?”
马文革一听,发疯一般地冲了上去,上去就开始打莲花的肚子,边打边叫:“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野种!野种!都该死!”
莲花开始大声喊叫,马文革爹娘急忙冲进来拦住了发狂的马文革,才保下莲花肚子里的孩子。
一次莲花对长生说:“我怀了你的孩子。”
长生道:“怎么可能?”
莲花就把马文革不能生育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见长生皱着眉头,嘴里的烟吐个不停,呛得莲花直咳嗽。
莲花道:“怎么,你不想要?”
长生道:“是我的我当然要了!”
莲花道:“当然是你的啊!”
长生道:“莲花,你不能因为马文革对你不好就对我撒谎啊!那,村里人都知道你俩早就私通了,我知道你嫁过去受委屈了,可是你到底还是人家的媳妇啊!”
莲花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有相信我!”
长生道:“那,村里那么多人都说,那还能有假?”
莲花喃喃道:“对啊,那还能有假……”说着说着莲花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长生的家门,看着周围人怀疑的目光,莲花惨笑一声,仿佛看见地狱一般。
这时,长生出来了,大叫道:“我跟她没啥事,就叙了叙旧!”
莲花看着长生恐慌的脸,越笑越大声,吓得人都不敢正眼看她。
回到家后,马文革已经醒了,他对莲花说道:“把孩子生下来吧,我当亲生的养,我知道这个娃是长生的,我不在乎。”
他爹娘道:“对啊,闺女,文革那会犯糊涂,你可别想歪啊!谁的娃不一样,只要大家伙都认为娃是你俩生的就行了!”
莲花不说话,默默进了屋子。
这天起,马文革对莲花好了很多,两人也没再打架,莲花的肚子也顺理成章的大了起来,可有一点,马文革迷上了赌博。经常跟他一起赌博的,还有长生。
那天,马文革又喝醉酒回来了,莲花也不管他,只见他一人自言自语道:“狗日的,让你跟老子抢女人!”
莲花问了人才知道,长生输给马文革很多钱,把房契押给了马文革,莲花不忍心,就向马文革求情,想把房契要回来。
谁知马文革突然动怒,一个巴掌把莲花打倒在地,边打边骂道:“你个婊子,老子替他养儿子,他给我房契有什么大不了?我知道了,你心疼了,是不是啊?婊子!”
莲花不做声,捂着肚子生怕有什么闪失,这时候,门口出现了长生的身影。只见长生拿着一根铁棍朝马文革走来。
长生道:“马文革,把房契还给我,不然,我就把你不能生育的事抖落出去!”
马文革一听,拿出刀指着莲花的肚子道:“你说一个试试,我让你儿子立马死在这!”
长生道:“给老子房契,有种你就打死她!”
说着长生就冲过来抢马文革手中的房契,两人瞬间缠斗在一块,越打越凶,最后长生举起铁棍朝马文革头上砸去,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马文革的头上出现了一道缝隙,鲜血喷涌而出。长生见状,吓得朝后退,一不小心,倒在了地上,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等莲花醒来的时候,警察已经立在一旁。
警察道:“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马文革骗了吴长生家的房契,吴长生过来报复,两人同归于尽。对了,那个吴长生,之前就有赌债在身,是个老赌徒了。”
莲花哭了,原来都是假的,什么北京,什么公司,大家都这么说,她信了。
莲花想起吴长生在床上对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他相信自己,还说再去挣钱,原来他一个光杆司令只是想骗自己的身子而已。
莲花木然地拿起一把水果刀,朝自己的肚子狠狠地捅去,看着下半身的血,莲花觉得自己洗了一个澡,洗完就干净了。
等她回到村里的时候,没一个人正眼瞧她。现在,她是一个真正的寡妇了,应该是真正成了一个淫荡的婊子了,背着丈夫偷情,还怀了别人孩子。
等她走后,背后的人都朝她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村里人都议论道:“看吧,我就知道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是个婊子!”
说着,大家又开始列举她是婊子的证据,越说越兴奋,就好像一个警察抓到了一个杀人犯一般,至于真相呢?没人问,也懒得问,似乎这就是真相。
莲花到了马文革家,犹豫了片刻,没有进去,这里不是她家。
莲花又走到长生家,犹豫了片刻,也没有进去,这里也不是她家。
莲花走在村口,听着背后的议论,喃喃道:“婊子,我是婊子,那么多人都说我是,那还能有假?那我肯定是!”
她脱光了衣服,开始疯狂地朝男人身上扑,边扑边叫道:“我是婊子,我是婊子!”
刘寡妇,疯了。
奇怪的是,周围人的神情,像极了疯了的刘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