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有奖金”征文】老人与海(小说)
七月,我给周正平写了一封信。
“一个人,两颗心,三间草屋,四五支木船,找了六处石礁,造就了七级浮屠。”
很快,周编就给我回了一封信,上面写画着短短的几个字。
“是何意?”
我将这个问题抛给我的摄影助理,想考考他。
冬青含糊地笑了笑,摸着脑袋一时语塞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找来一支笔、一张纸,声音‘沙沙’作响。
写了几笔,冬青将手上的纸递给我,我瞅了瞅,倒也贴切,随后,我将他的话发给了周正平,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期待。
两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希望我能够去盐村崖口走访一趟,我没多想,带上冬青便往盐村出发了。
事实上,盐村并非像其名一样靠晒盐为生,而是一个小渔村,只是每当晚上的时候就刮起海风,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咸味,才称为盐村。
因为地势比较偏远,我和冬青到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下了车,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时,黑云渐渐开始凝聚了,鸥群在空中不断地盘旋嘶鸣,伴随着打鼓般的雷声,气流开始变得异常激速了。
冬青忙乎着手上的相机,想把这个景象给拍下来。我看天气不对,就想驱车返回,有个拄杖的老爷子突然向我们招招手。
“两个娃子,快些过来,老天爷要收拾人咯!”
说起来有些阴差阳错,姓高的老爷子招待了我和冬青。说起这天气,是盐村的一大特色,每月中旬,村外边的海域就会起风暴,海水便会涌上天空,就像青龙吸水一样,盐村的人也称这种天气为“龙吸水”。
老爷子告诉我们,不少摄影爱好者为了拍这种奇特的景象,不远千里来到盐村,结果不少人都丧命在海里。
没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但是没办法,盐村的人靠海吃海,问老天爷借钱,也不敢在老天爷眼皮子底下救人,那些个人死了也就罢了,能拦的,村民就尽量给拦下来咯。
我一听老爷子似乎误解了,连忙道明了来意,拼命向冬青使眼色,让她快收起相机。看来,在盐村摄影师似乎是个很不受欢迎的群体。
隔天早上,外边的天气又重归平静了。盐村的阳光很足,站在门外就像是晒日光浴一样。
我向老爷子道了谢,给了他一些钱,就载着冬青匆匆离开了。在那封匿名邮件上,曾经提到过一个地点,就是崖口,那是盐村的最南边。
盐村不大,只是一个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子,崖口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延伸在海面上,是一个略大的悬崖边口。周围被沙滩包裹着,柔软的沙面,崖口的海风吹得格外舒服。
冬青告诉我,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大海了。冬青是摄影师,这片偌大的海域似乎格外吸引他的注意。
因为崖口伫立在山崖上的关系,便只能将车停在山脚下,步行上山。山不陡,但是对于我这个经常不锻炼的人来说爬得异常辛苦。
想到邮件里提到的那个老人,我倒是越来越想见他一面了。
好不容易爬上山,冬青累得直喘气,我寻思着周围的场景,两间小木屋,一个瘦弱的老爷子坐在树墩上,好像在凝思着什么。
也许是听到我们的喘息声,老爷子回过头,注意到了我们。小木屋突然吵起一阵狗吠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冬青回应了几声狗叫,那狗竟认了怂。
“阿八!”
老爷子喊了一声,屋子里‘呜呜’叫了几声,算是对老爷子的回应。
“是谁让你们来的?”老爷子黑着脸问道。
“我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感觉自己是个山大王一样,你去跟他说。”冬青的性子有些直,偷偷地在我耳根子后面说。他瞥了那老爷子一眼,就坐在楼梯口闷声抽起了烟。
“算了!我知道了,你们下山吧!那丫头老是给我添麻烦,这点儿一点不随她娘!”
老爷子叹息了一口气,对我们不顾不问,转过身子面朝大海,也不知道在望着什么东西。
我知道老人也许就是这个脾气,也不强求他告诉我们什么。
三个人,一条狗,默不作声地坐着。渐渐地,太阳开始西落了,残阳辉映在海面上泛起阵阵磷光,美的亮眼。
“走吧,我都饿了,今天还算有点收获!”冬青拍了拍手中的相机,脸上洋溢着笑意。看来对于一个摄影师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我们眼睛所能见的却不能重现的景色了。
我见状老爷子始终没有对我们说话的意思,也是没了兴致。当我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老爷子就像是一墩山石,仿佛已经融入了这山天水色中,海面上波光粼粼,和一尊海石遥遥相对。
我督促着冬青,让他留个纪念。
下了山,有个姑娘在山脚下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长得还算标漂亮,但是板着一张面孔,让人看了相当不舒服。
冬青小声地告诉我:“这父女俩真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走了走了,不理会她!”
小姑娘把我和冬青带到了镇子上,点了三盅茶,满脸的心事。我从小姑娘的口中知道她叫江雪,那封匿名的邮件确实是她发给我的,但是因为什么,或者说是崖口上藏着什么秘密,她始终在犹豫不肯说。
对冬青而言,这趟盐村已经不虚此行了,但是对我而言,以及出于对记者的嗅觉,我想知道崖口上的老爷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江雪把我们带到了茶楼,聊了片刻,江雪就领我们到她的家里,只见房间里陈列着各种相片,都是山上那个老头子的背影照。
江雪告诉我们,山上的老爷子是她的父亲,在山上已经住了有十年了,也就是说,老爷子已经有十年没下山了,那只叫做阿八的狗是他五年前从一个女人身边捡来的。
“一个女人?”
江雪点点头,应征了我的疑惑。盐村因每月一次的龙吸水而出名,导致很多人为了拍奇景而葬身于大海中,盐村的人不敢前去救,怕遭报应,卷到海里的人就只能等死了,也只有老爷子敢下海,拉了一个又一个上岸。
“久而久之,盐村似乎变得很奇怪了,越来越多的寻死之人便集中在每月中旬跳海,他们知道盐村的村民不会救,这也随了他们寻死的意。五年前,有个女人哭着喊着走到海滩上,我父亲在崖口已经注意到了她,下山的时候,因为山路不平摔断了脊梁骨,结果女人没能救回来。发现有条土狗蜷缩在海滩旁,想来应该是那个女人所养的,我父亲就把这条狗接过来养了。”
江雪心里讲着讲着,有点难过了,手上抚摸着桌上的相框,相片上三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很是幸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很阳光帅气,和之前见到的铁面老头一点都不相符。
“她也是这么走的……”
江雪眼角闪烁着泪花,泪水充盈在她的眼眶中。
“你的母亲……”
“盐村的人靠捕鱼为生,我的父亲也是一样。十年前,海域风暴将至,其他出海的渔民早早回港,只有我父亲还未回来,其他渔民不敢外出寻人,母亲着急万分,独自去了港口。“
“其实我的母亲患有眼疾,在天黑的时候看不清路,父亲每个星期都会去山上找草药。那一天,父亲早早地就开始下山,只是林荫密布,没有注意到风暴来临,一时错了时间,才没能及时回家,等到父亲回应过来的时候,我母亲已经不在了,最后连尸体都没能找到。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父亲便住在了崖口上,时刻观察了海滩上的人们,希望他们不要在重蹈我母亲的路。还有一方面,我父亲始终觉得母亲还活着,只是一直没有回来,他在等,一等就是十年。我希望你能够将我父亲的事情写在报纸上,让那些摄影的以及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知道,我父亲守护了他们十年了,他已经老了……”
我知道,江雪有些心疼她的父亲,同样,我也心疼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可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几经拜访,我还是没能和崖口上的老爷子说上几句话。驱车回程的时候,我给了江雪一个拥抱,我希望这个小姑娘可以解开心结,还有崖口上的老爷子。
我们启程的时候,远远就能望到山上,老爷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坐在那个树墩上,一动不动,向着远处眺望着、眺望着……
当我们路过崖口的时候,山上传来一声狗吠。这时的冬青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心不在焉的,当我问及的时候,他翻拨着手上的相机,画面定格在了老人的背影上。
“老爷子的妻子已经化作了海上的礁石,一直不曾离去,陪伴了他十年。老爷子或许明白了,他要住在盐村最高的地方,才能在每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他的妻子。”
我默不作声,算是认可了冬青的想法。
崖口,远处风暴将至,老人凝望着天空,仿佛向上天喷出他胸口无尽的怒火……
问好老师,也祝愿文中的老人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