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点平展展地坐在地上，绑起她的鞋带。
　　 六、行车的乐趣
　　 “姐姐，你看外面，伞咋那么多？”稚嫩稍尖锐的童声喊道。
　　 “咱俩数，好不好？”稚嫩稍纯厚的童声附和道。
　　 “一二三——”
　　 “四五六……”
　　 “不对，不对。”尖锐声音抢驳着。
　　 “重数，重数。”纯厚声音应和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尖锐声音和纯厚声音混合在一起。
　　 “看，快看，那边还有红色的。”尖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呼叫着。
　　 “那，那还有黄色的，带花的。”纯厚的声音急切地应着。
　　 “伞，咋那么多？”尖锐的声音不由呐闷。
　　 “快看，那还有。”纯厚的声音不甘落后。
　　 ……
　　 两种声音交替着，兴致勃勃地数着雪中的伞。
　　 车窗外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着，天地白茫茫一片，城市的高楼、商店橱窗、穿行的车辆、街道全染上了白色，只有撑着伞不断行走的人不断抖动着伞柄，伞上的雪花弧形飞散着，各色的伞点缀了洁白的世界。
　　 “你那两个如果在就该像这俩孩子一样大，双胞胎多漂亮，多好，多有福气。”一个收拾的齐整，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盯着对面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穿的一模一样，梳洗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感叹道。
　　 坐在老太太里面的微胖妇女斜眼看着两个小女孩，羡慕又带些惋惜地点点头。老太太的话勾起了妇女的点点回忆，是啊，五年前，自己怀孕，正是家里战火不断的日子，丈夫一心想挣大钱，虽在一个工资不菲的企业里上班，还在家里搞副业——养狼狗，将那些狗宝贝似的养着，狗吃二十一金维他，吃安利，吃各种补品，但因狗价波动，搞得血本无归。婆婆既精明又多事，在家里摔碟子拌碗。自己不堪受气，搬到单位住单身宿舍，单位风言风语将自己“搞离婚”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其实自己并未打算离婚，人说头碗饭好吃，二碗饭难吃，夫妻还是原配好，自己只是想吓唬吓唬丈夫，败败婆婆的气焰，可不想，就在这种情况下，六个月身孕的自己流产了，产出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婴，想到这，胖女人的眼圈红了。
　　 “咦，口罩咋戴到那了？”尖锐的声音又响起，座位外面的母亲急得使着眼色，用手拍打着头拧向车后，说话的小女孩，小女孩受了拍打，惊了一下，仍把话说完了。
　　 另一个小女孩这时将头从窗玻璃处转过来，也调向车后，兴高采烈地拍手：“好玩得很，口罩都戴到眼睛上去了。”
　　 母亲看着率性的小姐妹，厉声叱喝：“别胡说。”
　　 结果小姐妹仍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惊异地同声问：“奇怪，为什么把口罩戴到那？”
　　 另一个有所悟地自语说：“噢，我知道了，大妈眼睛瞎了。”
　　 母亲吓得失了色，忙调过头对后面的中年妇女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俩孩子有时真把人能气死，老爱胡说。”
　　 “眼睛戴口罩”的妇女爽朗地笑说：“没事，没事，小孩子家说话，我不介意，昨天我刚做了眼袋手术。”
　　 化险为夷的母亲会心地笑了。
　　 小姐妹俩又自顾自玩去了。
　　 “我们医院的小张你知道吗？她最近要生了。”老太太的问话打断胖女人的沉思，胖女人急忙点点头。
　　 “她男的在上海，她不让男的请假，别提那两口子的关系有多好，他俩是大学时谈的恋爱，双方父母都不愿意，可他俩请了几个好朋友，集体食堂办了一桌酒席，双方家长没来一个，结婚时……”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小姐妹俩的其中一个，这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卫生纸，用大拇指给卫生纸中间戳了一个洞，戴到无名指上，把周围的纸拧成条，缠在指头尖上，用纯厚的声音对另一个炫耀说：“妹妹，你看好看不好看？”
　　 说时将她的无名指抬得高高的，伸到另一个面前。
　　 “不好看。”尖锐声连看也未看，断然否定。
　　 “如果你让娃娃把戒指戴上，我才说好看。”尖锐的声又变得柔和。
　　 戴戒指的小女孩也爽快，即刻从手上退下戒指，替妹妹戴上并邀请：“妹妹，行不行，你当叔叔，我当阿姨。”
　　 “不行，我才不当叔叔呢。”尖锐声音一口回绝。
　　 “那好吧，你当阿姨，我当叔叔。”纯厚的声音退步。
　　 “好吧。”
　　 小姐妹扮演起了新郎新娘的角色，年轻的母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孩子。
　　 “他们结婚时很清贫，没有一样电器，现在却过得很好，啥都有。我说，小张呀，你就放心男的在外面，这年头，人心经不起任何磨炼呀。她却说，他的一个电话、一封信就是她的整个幸福，一想到他，不论干什么事，她混身都有劲。我又说，小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让他回来。她只说，现在的事情那么难找，再说生孩子他回来也没用。整天只见小张掂着个大肚子出来散散步，有时是她娘家妈陪着，有时是一个人，怪可怜的。”老人不由叹气道。
　　 微胖妇女神情专注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纯厚的声音又响起：“妈妈，你说我再过几年就长大了，就可以去海南岛看椰子树，捡贝壳了？”
　　 “再过四年。”没等母亲回答，尖锐的声已抢答。
　　 “那是不是再过4年，我10岁了，我长大了，妹妹长大了，妹妹就有大汉堡了。”纯厚的声音带着期望等着母亲回答。
　　 “别胡说。”年轻的母亲脸倏地红润了，愠怒道。
　　 那纯厚的声音似乎知道车上人多母亲并不会责打她的，于是更起劲地问起来：“妈妈，你说妹妹是不是也有大屁股了？”
　　 这次车上的人都听清了，各自侧目望着母女三人。
　　 受窘的母亲嗖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奔向车门，喊道：“到站了，快点，下车。”
　　 两个小女孩听到母亲的声音，焦急地站起来，穿过过道里站的人群，挤到了车后门。
　　 “我年青时也在医学院谈了一个，那时对感情充满了幻想，想恋爱就是惊涛骇浪，生活就是翻天覆地，爱的轰轰烈烈，结果父母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听父母的，后来别人介绍了你王叔，谈了几个月，人还不错，因为年龄大了，稀里糊涂地就结婚了，也就过了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吵吵闹闹的，孩子都三十多岁了。你看小张夫妇多好啊，两口子从未红过脸……”年老妇女的声音在车箱里回荡。
　　
　　 七、绝对是好学生
　　 “快点，走快。”妈妈在前面急行。
　　 “妈妈，迟到了没？”小点问。
　　 “不快点，就迟到了。”
　　 “妈妈，你说怪谁？”大点边跑边质问。
　　 “怪你俩，一路打打闹闹，耽搁时间。”妈妈吓唬她俩。
　　 小姐妹俩跟在妈妈后面颠跑着。
　　 小点脚下一崴，“哧溜”滑倒了。
　　 妈妈听到响声，停住脚，扭过头看了一下，继续走着。
　　 “快点起来，妈妈走了。”大点停下脚步，焦急地喊着。
　　 小点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追撵着妈妈。
　　 到了跳舞学校，大点急遽遽地换了舞鞋、舞衣，一把抓起跳舞本，就奔向教室。小点一看大点跑了，在后面追喊道：“等等我。”
　　 妈妈坐在休息室里的凳子上喘着气。
　　 大点跑过来喊：“妈妈，不会开门，快给我开门。”
　　 妈妈帮她们推开舞蹈教室的玻璃门，老师正在给小朋友挨个压腿，大点、小点掂着脚，急匆匆地跑进去，把本子放到了桌子上，大点走向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倒在地上，小点在第二排自己的位置上躺下。
　　 老师正在给大点旁边的柳新怡压腿，老师的手很重，柳新怡忍不住哭了。听着柳新怡“呜呜”的哭声，大点心里毛辣辣的，不是滋味，她也想哭，轮到了自己，老师的手按在大点的大腿上，大点的心不由得绷紧了，两腿肌肉有些发硬了，老师嘴里说着“别怕，放松”，用力拍拍大点的腿，在说着拍着老师两手狠劲按下去，大点疼得咧着嘴，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但是她忍住了，没哭，看着老师绷直的脸，大点想到那黑夜里的大树，影影绰绰，叫人胆怯，她没敢哭，待到老师移到另一个同学那去后，大点拉起袖口，在脸上抹着眼泪，觉得擦干了，就侧着脸向柳新怡笑，柳新怡看着发笑的大点，不好意思，停住了哭声，也咧着嘴笑了。
　　 轮到小点，勇敢的小点将腿伸得直直的，老师蹲坐在上面压，小点感到老师的身体每往下一用劲，她的心就揪一下，原来的那个跳舞老师“牛老师”多好啊，像白云一样清新，像滑滑梯一样温柔，看见“牛老师”，小点就想到那甜津津的小蜜桔，老让人想一口把它吃掉，可是这个老师，上课总是拿一根长教杆，教杆总是弹得“梆梆”响，把人的心吓得都缩到一块儿，像蜗牛缩进了壳里。老师的手继续下按，小点一紧张，想小便，但是不敢吱声，小点憋住了，老师又按了一下，小点有一点点憋不住了，尿湿了裤头，黏巴巴的，挺不舒服。
　　 终于挨到了下课，小伙伴们一窝蜂地涌出了教室。
　　 大点跑到妈妈跟前，挤到妈妈的怀里，撒娇说：“妈妈，行不行，我跳舞好好跳，你现在给我买烤鱼片和小精灵方便面。”
　　 看着别的同学都拿着妈妈留给的5角钱或1块钱去小商店买零食，大点馋了，缠着妈妈。
　　 妈妈未答。
　　 “妈妈，我啥都不要，我好好跳舞。”小点倚在妈妈的肩膀边，乖乖地说。
　　 “妈妈，那你光给我买一包烤鱼片，只5毛钱。”大点讨价还价。
　　 “不买，你不知道那是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妈妈拒绝。
　　 “嘻——妈妈啬皮。”大点将头抬起，用两只手搭在妈妈的肩上，围成环，抱住妈妈的脖子。
　　 “妈妈，那行不行，跳完舞，你在超市给我买砂画。”大点又开始了另外的谈判。
　　 “妈妈，你给我俩买一幅就行了。”小点半天沉默不语，这时也央求着。
　　 “好吧。”妈妈松了口。
　　 “那行不行，一人一张？”大点又继续磨缠着。
　　 妈妈不语。
　　 “妈妈，你就买两张，一人一张，我俩不打也不抢，你叫我俩干啥，我俩就干啥。”小点也帮着腔。
　　 “妈妈，我也是，你叫干啥就干啥，你只说一遍，我就听话了。”大点顺着妹妹的话，继续做着保证。
　　 妈妈在小姐妹俩的合伙磨缠中，也就同意了。小姐妹眉开眼笑，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好吧，那你俩赶紧上厕所去，一会就上课了。”妈妈催促道。
　　 小点怯怯地挤到妈妈跟前，扒到妈妈的怀里，脸贴近妈妈的耳根，用手捂着嘴，低语着。
　　 妈妈笑着说：“去去去，上厕所去，穿上拖鞋，以后想上厕所，大胆给老师说。”
　　 大点、小点、柳新怡一块去上厕所。
　　 “羞羞羞，把脸抠，老师给你压腿你还哭哩，抠个渠渠种豌豆。”大点边取笑新怡，边在脸上比划着。
　　 “你才哭哩。”新怡抢白。
　　 “挡牌，反，反，你说你自己。”大点把右手掌挡在面部。
　　 “你也哭了。”新怡口气软了。
　　 “你哭，你哭，你哭。”大点开机关枪般吐着话语扫向新怡。
　　 被说急了的新怡气不过，拍打了一下大点，大点也不甘示弱，过去一拳打在新怡的腰部，听到新怡“啊”的一声大叫，大点撒腿就跑，新怡追上去打大点，小点一看新怡在追自家姐姐，握着拳头跑向新怡，在新怡的后背袭击了一拳，新怡背后受击，又掉过头，追赶小点，大点又翻转过来，在新怡的胳膊上捅戳了一下，两面受敌的新怡“晆”的一声哭喊开来，走廊里的人看见玩恼了的小伙伴，豁开了小姐妹俩，劝走了新怡。
　　 新怡眼泪汪汪地奔到休息室里。
　　 “阿姨，大点、小点合伙打我。”气咻咻的新怡拖着哭声对小姐妹俩的妈妈说。
　　 “她俩一会儿来，我收拾她俩，让她俩给你道歉。”姐妹俩的妈妈安慰着新怡。新怡得到了惩罚小姐妹的口允后，也就不哭了。
　　 这姐妹俩悠闲自在地上完厕所，洗完手，走在后面的大点急忙撵上小点，在小点的耳边私语着，过后，又笑嘻嘻地散开，蹦蹦跳跳地往休息室走着。
　　 “妈妈，刚才大点说跳舞的那个男孩长得帅呆呆了。”小点理直气壮地揭发大点。
　　 妈妈一脸诧异看着大点。
　　 大点拍打着小点，辩解道：“胡说，胡说。”
　　 “就是，妈妈，大点还说她长大要和卫子奇结婚呢，她说卫子奇整天穿一身牛仔衣，白溜溜的旅游鞋，真是酷毙了。”小点继续揭发道。
　　 小点反驳：“谁说的，你才要和卫子奇结婚呢。”
　　 妈妈故意说：“那个卫子奇，我一看他就知道是个捣蛋鬼，不爱学习。”
　　 大点满脸狐疑，呐闷问：“为啥呢，你咋知道呢？”
　　 妈妈抿嘴笑了。卫子奇确实是学前班里长得最高，最帅的男孩儿。
　　 妈妈一本正经地问：“说一说，你俩刚才干啥了？”
　　 大点瞧小点，小点瞅大点，不知妈妈说的是哪桩事，但是看见妈妈严肃的脸，小点举起手，低声说：“妈妈，我知道，我给你说实话，你别打我。”
　　 大点看着小点，也恍然大悟，举着手说：“妈妈，我也知道了，我也给你说实话，你也别打我。”
　　 妈妈沉着脸说：“好吧，你们说。”
　　 “妈妈，就是我刚才不小心和柳新怡吵架了。”小点小心翼翼地说。
　　 “妈妈，我也是。”大点说。
　　 “你俩和柳新怡是好朋友，一天好的跟蜜糖似的，在一块儿玩有什么吵的。”妈妈顺势诱导，“以后不准和她吵架了，再吵架，就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