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村里冒出个陌生人(散文)
一条五六斤重的金闪闪的雌性大鲤鱼腆着个大肚子欢快地在前面游泳,三只同样重的雄性大鲤鱼边搏斗着边追逐着她,争相与她亲昵。游着游着,雌性鲤鱼迷迷糊糊地发现她已游进了一个周围布满了翠绿色的网格化的“水晶宫”里面,她惬意地在上面洒下黄绿色的卵子,跟在她后面的三个家伙快活地争相往上面喷洒雾状的精液。当它们完成了这个伟大而神圣的生命的孕育之后,它们发现,自己找不到了回去的路了,越转悠越迷糊,只有往前一个方向,越走路越窄,经过一个长长的只能一个人排队行走的无法回头的隧道之后,突然隧道宽敞了,就像掉进了一个大“囊”,这里的鱼很多,像插鱼酱,如同一个囚牢。
这是陡河下稍里有人下的一个“迷魂网”。“迷魂网”就如同一个长颈鹿,四肢和屁股上都开着进口,但又各不通连,不论从哪个口进去,进到腹中,里面布满了机关,七扭八拐,只好往“颈”部走,最后走进“头”部的“囊”里面。这个“囊”能装一二百斤鱼,有个开口被一条尼龙绳扎着,这条绳子跟岸上的一棵树连着,每天的上午都会有一个人倒着这条绳索把“囊”费劲巴力地拽上来,解开开口,倒出里面的鱼,然后扎牢“囊”的开口,再把“囊”扔进水里去。
这个下“迷魂网”的人,长得一米八的个头,花发齐肩、剑眉凤眼、鼻直嘴阔,虽已知天命,但精明强悍,这人不是韩家酄村里的人。有些下地劳作的村民发现了他,回来向村支书孟汝龙、村主任董伯付反映情况,说他在河岸上摆了两盆子鱼,冲着路过的妇人老远就微笑,想上前搭讪又羞怯而止,不知啥意思?别是神经病、媳妇迷,或是逃犯啥的吧?村民们还反映,这个人还在河岸上用苇草搭了一个窝棚,看来是要长住在这里了。
“好莫是来咱们这儿打鱼的吧!”董伯付微笑着望对村民。
“先别撵人家,先观察几天,如果还不走,等我们问清楚了再说。”孟如龙说罢还表扬了在场的村民,说他们警惕性高,有觉悟。
过了几天,这个陌生人却主动找到了村委会。原来他是白洋淀人,名唤张志豪,去年乡里组织部分党员代表参观“文明生态村建设”,他跟着来过韩家酄村。当看到这里芦苇萋萋、沟壑幽幽、稻浪飘飘的景象,一下子勾起了儿时的记忆。回去后,心思老惦记这里,吃不香睡不好,加上老伴早故、女儿出嫁,就剩自己一个人过,没了牵挂和负担,就决定来这里捕鱼为生,重新找回童年的乐趣,快快活活度过后半生。
张志豪心灵手巧,是个捕鱼好手。“迷魂网”是他自己编织的,他参考了古代“迷魂阵法”,创造出了“迷魂网”。他每天都能捕获上百斤的鱼,有鲤鱼、鲫鱼、鲢鱼、黑鱼等各式品种大小不一的鱼。他每天上午十点起鱼,用自行车驮到七八里外的公路上,在路边摆摊。这些野生鱼倍受人们青睐,个把钟头就被路人选购一空。
张志豪为人爽快,加之没有啥成本,总是把秤扬得高高的,把鱼价压得低低的。因此还结交了许多朋友,成了他的老主顾。谁们家里来了客人,或办喜事啥的,只要给他发个微信,他都把鱼留着,或主动送上门去。韩家酄村的村民可以随便在他的“网囊”里取鱼,他甚至主动取出一些摆在岸边,供下地路过的群众随手拿回家去。张志豪留下了个好人缘,韩家酄村的群众没有欺生,暗暗地接纳了他。
韩家酄这个地方被称作“九河下稍”,过去是个泄洪的湿地,长满了苍苍蒹葭,十年九涝,百姓苦不堪言。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勤劳智慧的韩家酄人选择了向命运宣战,他们义无反顾地推倒了芦苇。通过“网格化地挖掘沟渠,把泥土盖在田上”的办法,抬高了坨田,形成了涝可泄、旱能浇的高产田。从此,韩家酄村摆脱了贫困,走上了一条富裕光明的康庄大道,成为“文明生态村”建设的典范。
张志豪每天都有几百元进账,在这个环境优美、民风纯朴的绝佳之地,他留下来了,不断编织着光明而美好的未来。他把小草屋重新整修了一番,还用酒瓶子做了一个煤油灯,白天去村委会寻来一些报纸,寻来几册水产养殖方面的书籍,闲暇时,他就如饥似渴地为大脑“充电”。有回,他挑灯夜读,正读得津津有味,突然听见草门上有咝咝的声响,他放下书,侧耳倾听,坏了!是不是蛇来了?他毛骨悚然,瞪着大眼偷偷朝门上看,草门上一个缝隙较大的地方,伸进来几个又坚又硬的大爪子,还有个肥肥的毛茸茸的大爪子,他的全身开始发麻、战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知这是何物,一些怪异鬼魅的想法在脑子里飞速运转。只见这个家伙,噌一下,把圆圆的身子也挤了进来,有茶杯盖子那么大。他一下子缓过神儿来,不是蛇!是河蟹!是的,是河蟹!八九月份,是出河蟹的的季节了。他起来轻轻推开门,借着月光,他看见草门上趴着六七只河蟹,门外的地上趴着一群河蟹。河蟹是个喜光的生物,它们是看到草屋的灯光才从河里爬上岸,跟张志豪做伴来的。这下可把张志豪乐坏了,他一个个把它们逮着,装进水桶里边,整整装了两个半桶。
兴趣浓起,他索性在河岸上架起铁锅,找来干杂草,煮上河蟹尝个鲜、解解馋。他还是小时候跟父亲捉过河蟹吃呢,那滋味……在嘴边直流口水。不一会儿,水开了,锅里的河蟹由青变红,香味四溢。他拿起一只,掀开壳盖,一股子红油流了出来,真肥真香啊!他用蟹壳当酒盅,咬一口蟹肉,嗞儿一口小酒儿,往日的苦闷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剩下的全是妙不可言的滋味哩!
想来这是何等的画面啊!原野里,一个老汉对着明月,咬着蟹肉,手拿蟹壳独酌,周围荒草萋萋、蛙声阵阵,还有不断从河里爬上岸来的河蟹与其作伴,不是神仙才怪呢?!
野生河蟹稀少,价格昂贵,这无疑又让张志豪找到了商机。从此,他每天夜里都要照三四十斤河蟹,白天和鱼一起售出,这让他的收入几乎增了一倍。
张志豪的心里早就生出个想法,他想在韩家酄村落户。不到一年挣下的钱加上以前的积蓄,购买三间房舍应该没啥问题,若再娶上一房媳妇的话就更心满意足啦!他每天都会做这样的美梦,常常从梦中醒来,嘿儿嘿儿地乐出两行热泪。
其实,韩家酄村有个女人同样做着这样的梦,她就是芦花娘董翠英。董翠英前年没了丈夫,岁数与张志豪相当,长得也上等,年轻时可谓百里挑一的人物。这个女人胆大心细,善解人意。她下地的时候,经常路过张志豪的小屋,她总是大方地主动跟张志豪打招呼。张志豪对这个女人印象不错,经常盼着她的出现,但不知这个女人的底细,始终也没有动过心思。在一个雨夜,董翠英坐不住了,“天头这么冷,野地里的草屋那个陌生男人能挺得住吗?”这个善良又风流的女人决然地找出一条被子,打着雨伞,踩着泥泞,推开了张志豪草屋的门。
后半夜,雨停了。一大早就有村民路过这里查看庄稼,有个村民发现了董翠英从草屋里偷偷溜出来,头发松散,还沾着草屑,躲避着乡亲,叉着道往村里走去。
张志豪美梦成真!董翠英在雨夜的草屋里答应招他做上门女婿。张志豪颠颠地坐上公共汽车回了趟家,他要把这个重大决定跟女儿说清楚,跟村支书、村主任交代明白。
张志豪就像换了个人,理了发,刮了胡须,换上了新衣裳。嘿!模样还真不赖,有点儿电影演员唐国强的影子。几天后,他回到韩家酄,他把党关系交给孟汝龙,说了要跟董翠英结婚,在韩家圈村落户的事。在场的村两委听了都替他俩高兴,主动要给他们操办婚礼。这天的夜里,张志豪就把行李卷儿搬到了董翠英的炕上。
我拜读学习,获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