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背着双手挺着胸膛，刚走进村民委办公室，韦站长就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两位穿公安制服的人马上一人一手扭住五爷的手，拿出手铐，“咔嚓”给锁了。
　　 五爷大怒，骂道：“操你九族的，你们这帮赶尽杀绝的，做了这不修阴公的事还不够，又来锁我？老子我又不是超生对象……”
　　 一计生男娃用毛巾塞进五爷的嘴巴，五爷发出呜呜啊啊的沉闷声，双脚乱踹办公室里的椅子。两个锁五爷的人一个在前边拉，一个在后边推，把五爷推到隔壁一间空房，把五爷反锁在空房间里头。
　　 五爷听得背后房屋外面传来白加茹的奸笑声。
　　 七点钟的时候，韦站长和几个队员把抓到的几个妇女往车上请，要押往乡卫生院做放环或节育手术。马书记说，把老头顺便押回派出所，先关一关，等待处理。
　　
　　 三
　　 白马屯分为上屯和下屯，上屯的人姓白，下屯的人姓马，中间以几张相连的小鱼塘为界限。上屯是出外界的路口，下屯是去旱耕地的唯一之路。简单说出下屯村百八十米就是武鸣小河流，穿过河流那边就是白马屯的主要旱耕地及山林面积地。
　　 白马村村民委就建立在白马屯上屯村口处小学校旁。
　　 白马村的村长白加茹就住在小学校后边。他家建有一幢二层五间的平顶楼房，楼房前面是一排一层平顶的厨房。房子是坐南向北，东西两条围墙把院子围得十分的宽敞，厨房后面是猪栏。
　　 白加茹有两男三女，女儿全出嫁了，大儿子也早已成家并另立了门户，生得两个男孩。唯有小儿白天鹏在那桐二中读书刚毕业回家。
　　 白加茹在整个白马村九个自然屯二十三个生产小组的村委会里做了二十年的村队干部，这几年才当上村长。白马屯的村民们个个都惧怕他白加茹，见到他就像耗子见猫。也都恨他，恨不得去扒他三代祖坟。
　　 白加茹右手有点拐，写字都是用左手来写，屯里的人暗地称他为拐撇或拐爪。
　　 以前白马屯也是有几任生产队长的，但是自从白加茹当上村委干部之后，屯子里有什么事情，比如鱼塘承包比如荒山承包比如屯子里兄弟分家等等，白加茹身为村委干部都喜欢插手屯子里的事儿，最后还得由他说了算数，根本没把生产队长放入眼里。要是生产队有什么事情决定不经过他本人，他就借口以村委的名义重新开会讨论，重新议定，一直到合乎他心意为止，要是不合他心意，他便百般刁难，横加阻挠，是个十足阴鸷的人。
　　 六几年，白加茹为了邀功，把屯子里的三级水田充报为一级水田，亩产八百斤水稻虚报为亩产一千二百斤。到了一九八三年之后屯子里家家户户去交公购粮，才发现白马屯农户所交的粮食比别的屯子高出好多。
　　 至今白马屯的村民一提起交公购粮，人人心里都恨死白加茹，恨他白加茹恨得好像吃苦鱼胆。恨不得拿他的头放到砧板上像拍蒜米一样拍打。
　　 但村人对白加茹敢怒不敢言，都惧怕他的淫威。只要白加茹咳一声，跺一脚，都会让你感到头皮发紧，浑身打颤。
　　 整个白马屯唯独有一人不怕村长白加茹，那人就是白马屯辈分最高的白五爷。
　　 白五爷有三个女儿，没一个儿子。这在白马屯是属断后一类人，是最让族人看不起眼的。
　　 但是白马屯的村人是不敢瞧不起五爷的。五爷的三个女儿全都嫁到了省城，女婿不是当官就是做大生意的老板。最让五爷神气的是五爷是省公安厅巩副厅长的舅父，巩副厅长的大儿子在中央国防部工作。因此五爷自然不把村长白加茹放入眼里。
　　 五爷说，他狗日的白加茹算屌老几？
　　 一条条白带似的烟雾缭绕着整个白马屯。屯子里面家家户户正在做早饭，巷子里有人提着小水桶去鱼塘边洗衣服，也有些人挑着水桶去淋水菜回来的，还有一些狗在跑来窜去的。村巷中能听见有鸡鸭鹅的叫嘎声，大人骂小孩声，大人遇见大人的招呼声，喂猪者咒骂声。屯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村巷两边的房屋墙壁上刷写着几条醒目的标语。“一人超生，全村结扎。”“多生一胎就给国家多一分负担。”“优生优育，夫妻只生一胎好！”“超生可耻！”“有了独生子女证，国家给你来养老！”
　　 鱼塘村人洗衣服处的竹子丛上用一条红布拉线挂在上面，写着：一胎奖二胎罚三胎坚决搞结扎。
　　 八点钟的时候，屯子里的所有成年男女及老人都被计生工作队请到村委门前的空地上集中开会。
　　 白加茹看看众人来的差不多了，就转身对马书记说，“来得差不多了，可以开会了。”
　　 马书记说，好，你先说两句吧！
　　 白加茹于是挺了挺胸，站到村委门前一块较高一点的台阶上，清清嗓门，对眼前乱哄哄的众人大声说：“大家请静一静，大家请静一静！”同时双手做个往下压一压的动作。“下面呢，我们要开会啦，请大家安静！”
　　 众人慢慢地安静下来。
　　 白加茹高声说：“今天的会议还是关于计划生育的问题，下面有请乡党委马书记给大家讲话，希望大家欢迎！”
　　 说完，白加茹和几个村委干部及计生工作队员们稀哩哩地鼓掌。
　　 底下群众没有一人鼓掌。大伙呆愣愣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马书记显然对群众的表现感到有所不满，但他还是显出大将风度的样儿，站在台阶上，对众人说：各位群众，不好意思，这么早请大家来开会，本人代表乡党委、乡政府向大家表示十分的歉意，请大家多多包涵，谅解。你们的谅解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好支持！
　　 马书记顿了顿，说：众所周知，计划生育是当前我国的一项十分严峻十分艰巨的任务。搞好计划生育，才能促进经济的发展，才能富民强国。嗯，都说为了祖国的下一代，计划生育是关键！所以国家把计划生育列入为一项重要的基本国策！希望各位群众能自觉遵守这一国策。
　　 马书记停了停，清了清喉咙，接着说，计划生育人人有责，只要有人不遵守计生条例的，我们坚决按国家的法律法规来制裁，绝不姑息！现在的形势是，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谁要强行超生，谁就倾家荡产。根据我们目前摸底，发现你们白马村白马屯有严重超生躲生逃生的违法行为。我希望在会的各位，家里有人超生，躲生，逃生的，回去好好劝劝他们，主动去结扎，争取国家从宽处理，不要再跟国家跟政府顽抗到底，这是历史形势，要是不听劝告，我们就坚决按政策来处理实施……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
　　 马书记说，今天我就说到这里。下面看白村长还有什么补充的。
　　 白加茹站到台阶上，大声说，计划生育是一项长期的基本国策。你们也知道，一个家庭孩子，生得越多越贫穷。还是计划生育好，少生优生，以后政府帮养老！所以希望大家能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要是有人举报揭发有超生、躲生、逃生的，我们村委给举报者奖金100至800元，农村独生子女家庭的，政府每年给600元的奖金，而且以后子女读书每年都有国家的扶贫资助款。
　　 白加茹挺了挺腰，又说，现今政策是，该结扎的不去结扎，我们就让你房倒屋塌，该流产的不去流产，我们就要扒你房屋，牵走你家的牛羊。对那些逃避计生政策外出的，拒绝放环的，结扎的和拒缴纳超生款的，我们坚决砸房砸屋，没收一切家当财产，绝不手软！
　　
　　 四
　　 计生队再次光临马七家时，马七的娘正在喂猪。计生女娃走到猪栏旁边，看了一眼正在抢吃食的两头百十斤的架子猪，说，“不把儿子媳妇叫回来我们真的不客气，要牵走你的猪啵！”
　　 马七的娘斜了那女娃一眼，不吭声。
　　 白加茹神气十足地走过来对马七的娘说，“哦，我说啊，你妈逼的，你再不把儿子媳妇找回来，我们可要动手啦。马书记亲自挂帅你还想个X！”
　　 马七的娘瞪圆双眼对白加茹说，你娘才是妈逼的！
　　 白加茹转到屋檐下找来两根牛绳，亲自打结，然后跳进猪栏里去套绑猪脚儿。
　　 马七的娘慌忙也跳进猪栏里去抢夺白加茹手中的绳子。猪栏里的猪见有两个人下来，惊得往四周围栏壁上猛窜，可是栏壁太高，窜出了头和两只前腿就再也窜不出了，便急得直在猪圈子里兜转。
　　 这边马七的娘与白加茹你拉我扯的，那边几个计生男娃窜进房屋里噼里啪啦地拆那张大床。白加茹怒气冲冲地扬手扯马七娘的头发，马七娘边嚎哭边两手往白加茹脸上胸前乱抓，两只脚还不时地往白加茹裤腿上蹭猪粪。几个计生男娃就找根绳儿过来绑住发疯似的马七的娘。白马两姓家族的许多人站在院门外往里看热闹。派出所的几位年轻协警手里拿着电棍，双眼紧盯着围观的群众，不许群众踏入院中半步。
　　 马七的娘一边干嚎地哭着，一边破口大骂那些计生队员：“老天啊，你睁眼看看吧，都是些什么世道？你们比土匪还横，比土匪还不讲理……你们这些天杀的——死瘟疫砍头的——”
　　 将近中午，派出所李所长亲自开着警车把白五爷送回到村里。五爷昂首挺胸地往家中走，身后韦站长抱着一箱二锅头跟着。
　　 马书记和白加茹满脸的疑惑。
　　 韦站长把白五爷与巩厅长的关系一说，马书记直骂白加茹的娘。
　　 白加茹直拍自己的脑袋，说自己是个老糊涂，老混蛋。
　　 吃过午饭，计生队员一律呆在村委办公楼休息，原地待命。
　　 马书记独自一人说往村子四周溜达溜达。
　　 中午，村巷中静悄悄的，天空中一碧无云，阳光直射，一阵微风吹过，巷道两边的树叶发出一闪一闪的银光。
　　 马书记穿过鱼塘的岸道，往下屯走来，来到村边近水耕田处的一座小楼房。楼房西边属屯子的边缘，有许多生长多年的灌木竹丛，马书记穿过竹丛来到楼房的院子中，干咳两声。一会，从二楼的窗口里探出一颗脑袋往下看了看，便急促地下楼来开堂屋的大门。
　　 马书记一进门就抱住那人的身子，嘴往那人脸上啃。那人急忙把马书记的手推开，小声说，看你急的，又不是第一次，他在楼上看电视呢！
　　 马书记就嘿嘿地干笑着。
　　 俩人上得楼来，女人就到另一间屋子对正看电视的男人说，书记光临，你到街上买点熟菜回来跟书记喝两杯，顺便买两瓶啤酒回来。男人关了电视便下楼去了。
　　 男人一走，马书记就往女人扑去，俩人紧紧搂抱成一团。
　　 那女人名唤秀兰，三十来岁，在白马村小学校做一名民办教师，长得婀娜多姿，人见人爱，是个万种风情的尤物。
　　 马书记啃秀兰的嘴脸，边往房门挪过来，看看临近房门，用脚把门踢锁了，又一边剥秀兰的衣服一边往床的这边挪过来。待挪到床边俩人早已剥得一丝不挂。马书记搞女人是个老手，且花样很会翻新，俩人躺到床上马书记就给女人说些痞得紧的话，手不停地揉她那双奶子，揉面团似的，揉得女人心里痒痒的，周身血脉一阵阵燥热。女人仿佛融入了春天般开满鲜花的大地之中。
　　 女人喃喃地说，快上来吧！我好想好想！
　　 马书记笑着不语，又用嘴把秀兰的全身从两腿往上慢慢吮吻着，舔食着。
　　 马书记见秀兰下身湿润了一大片，伸手把她拉起，翻了个身，才猛扑上去。
　　 女人那淫荡的心好似久遇干旱的小草终于吸上了雨露……俩人飘到了天堂，在天堂中遨游着。
　　 男人回来时，马书记已端坐在电视机前同秀兰谈论屏幕上的内容。
　　 男人把买回来的熟菜重新热了一下，三人便坐到桌前饮酒叙乐。
　　 马书记对男人说，明儿我同村长谈谈，争取把松树林的价格再降一降！不过呢，事情一成，等到有利润之时千万别忘了给人家一些茶水费……男人就憨憨地笑笑，说：“承蒙书记光照！茶水费是必须给的，这些我知道，请书记放心。”
　　 马书记喝了两杯之后，改换了坐姿，转向旁边的秀兰说，“今年教师转正指标还没下来，可能过了年才有，到时我尽力为你争取争取，说什么你也是乡里的优秀教师，而且又是个党员！你放心……”
　　 秀兰站起身敬了马书记一杯，同时递给马书记一个妩媚的微笑。
　　 下午三点差一刻，村民们就往马七家涌去。众人脸上毫无表情，显得有些木讷，谁也不愿多说半句话。马七家村巷道及院门外四周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马书记对计生队员们说，咱们正好来个示范！我还怕没人来凑热闹呢！
　　 马七的娘没吭声。
　　 白加茹就去扯她的衣角，“你妈的X！这是政策，你不是不懂，村里好多人都去了，你儿媳妇又超了一胎……现在的政策是只允许生一胎，杜绝多胎。”马七的娘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白加茹又说，“你现在答应去叫还不迟，不然等下叫你家片瓦无存……到底你去不去？”
　　 马七的娘狠狠地瞪了白加茹一眼，依旧站着纹丝不动，一副视死如归样。
　　 马书记指示：不听话，休怪党和政府无情——同志们！动手。
　　 十几个计生队员便挥舞着早已准备好了的长竹杆往房屋顶上捅。霎时，瓦片像雪一样纷纷往下坠，落到地上爆发出一阵阵兵乓脆响，半个钟头之后，三间厦房的屋里屋外堆满了破碎的瓦砾。
　　 白加茹和两个计生女娃跑进厨房把里边的锅碗瓢盆，饭桌，椅子直往院子里扔。
　　 白加茹提着菜锅走到猪栏边往粪坑里丢，菜锅显得过大，被卡在粪坑上，仅荡起一串尿花来。
　　 马采善从人群中走过来，对韦站长说，你们讲点人道主义精神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