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里有谁嫁娶，马采善的老婆是不能有份去吃喝的，也没有脸面去吃。
　　 调整田地时，马采善想给老婆争取一份田地，可是村屯里族人死活也不给。理由是，你还没请族人喝喜酒，有谁承认你老婆是白马屯的人？
　　 马采善找到乡里。马书记说，调整田地是生产队内部的事情，给与不给是群众说了算，我们政府只能帮你问一问，具体还是村屯里或生产队的群众来决定。上级部门过多插手群众内部的事也是不明智的……村里要修通往乡政府的那一段村路，整个白马屯预算收每个人口五块钱来做铺路资金。
　　 村委一帮干部到马采善家收铺路资金，马采善仅给十块钱。
　　 白加茹皱皱眉头说，“明明三个人口，怎么才交两个人的份？”
　　 马采善说，“上次调整田地，你们不是只给我两个人口的份吗？”
　　 白加茹铁着脸说：“田地的事不是我说了算，群众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那是众议之事。如今铺路修路是按户口薄来摊派的，桥还桥，路归路的，怪不得我呀！”
　　 马采善就嚷：“你们都是一群封建脑瓜，我办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请不请酒宴那是我的事儿，我高兴啦，有能力啦就请它百八十桌的，不高兴，我有钱再多谁也甭想喝一点一滴的酒，你们犯不着这样对我！”
　　 白加茹立即黑着脸，严肃地说：“你请不请喜酒，摆不摆宴席我管不着。如今修路铺路是咱白马村大众的大事儿，咱是村长，咱就专管收铺路修路的集资款。”
　　 马采善就恨恨地说：“你个狗日的，装什么迷糊，村屯里一切事情还不都由你说了算？我要去告你，告你欺压百姓，告你贪污公款……”
　　 “哎哟哟，”白加茹从鼻孔里说，“你行，你行！”弯弯腰，又直起来说，“你算什么数的？有本事你告去，我还怕你告不倒我呢！难道我白加茹当不成村长你个X逼的就当得成？我怕你第几条的？”
　　 马采善在心里恶狠狠地说，狗日的拐爪白加茹，总有一天我会宰了你……
　　
　　 七
　　 马七的女人要生了，这已是第七胎了。
　　 那天天空阴沉沉的，空气很烦闷。女人说她很讨厌这种天气，没一点活力。马七也说这种天气不是好兆头。
　　 早上吃了饭俩人就到临近河边的甘蔗地剥甘蔗叶。近段时间，马七夫妇一直隐居在河边几个破水窑洞里过日子。那些水窑洞是集体时生产队用来烧青砖青瓦的，后来土地承包到农户之后，那些水窑洞变成了荒废之洞，无人问津。到现今正好可以给马七来个避难安身之处。
　　 马七和他的女人、七婶剥了一上午的甘蔗叶，到中午吃饭时，女人就觉得有些要生的感觉。肚子隐隐地阵痛。她就强忍着大口大口地把饭咽吞下肚子里去。先填饱肚子再说，女人想，要不然等会儿唯恐不够力气。
　　 吃饱饭，肚子已开始疼痛得厉害，腰椎有将断的感觉，下身已有大量的羊水来了。
　　 马七把女人抱到临时搭住的床，把女人的裤子剥掉，找来剪子和该用的草纸类的东西放在床边，拿条薄毛毯盖在女人身上。
　　 马七忙完这些便走出窑洞口来透透风。他坐在窑洞外的泥地上，卷了一支喇叭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女人在窑洞里呻吟着。
　　 一个钟头后，窑洞里传来“哇哇”的小孩声。马七转身进入窑洞，急忙用衣服把小孩包住，用剪子剪掉了肚脐，急步抱那小孩到窑口光亮处。女人扭张半忧半喜很是疲倦的脸，弱弱地问：“叔，是男的还是女的？”
　　 马七悲哀地摇摇头，长叹一声：“天要绝我啊！”
　　 泪水涌出了女人的双眼，她哀嚎一声便晕了过去。
　　 马七走过去，急掐女人的人中，边呼唤女人。女人慢慢地睁开眼来，望了一眼马七，泪水再次哗哗地往外掉落。
　　 马七于是半跪下来，抱住女人的头，俩人悲悲戚戚地痛哭了一番。马七把女人的下身用干净的卫生纸揩净，帮她穿上裤子，给女人盖好毛毯。
　　 女人默默地流着眼泪。
　　 这时那小孩儿又“哇，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马七和女人从悲伤中回到了现实。
　　 女人咬咬牙，说：“她叔，去吧！”
　　 马七狠狠心，抱起女婴，毫不犹豫地往窑洞外走。走出窑口，听见女人在窑里头幽幽咽咽地哭着。
　　 马七急步走到窑洞下游一拐弯处的河床边对着怀里的女婴说，不是叔和婶不养你，只怪现在政策太紧……马七把女婴往河心里一抛，清澈的河水荡起一片浪花。女婴先是“哇哇哇”地惊叫着，好似跟马七说，“你真够狠毒！”便被河水淹没了全身，接着慢慢往水底下沉去，几分钟之后河面恢复了原状。河水静悄悄地流淌着，闪动着粼粼水光，就好似闪动着明亮的眼波，凝视着马七。
　　 马七随着河流往下游慢慢地溜达。走了一段河岸，马七便坐在岸边的草地上吸烟。一支接着一支地吸着，他真想痛哭一场或跳进河水里去自尽，他不怪自己的女人，只怪自己的命太苦。自己有家难回，也不想回家，一回到家里头看到三个丫头他心里就会莫名地烦躁，就会无端地乱发火。
　　 这几年村屯里许多人都新建了二层的小平顶楼房。马七本来也想建小平顶楼房的，但他想生了个儿子再建，不然建来以后给谁住呢？
　　 马七望着河面，发现前边河水里是泱泱的一片水草，水草好葳蕤。水边有一小丛一小丛的芦苇，汪汪地绿着。这时他看见在绿生生的水草上有两只雪白雪白的水鸟，它们在轻轻地梳理那晃眼耀目的羽毛。两只水鸟是那么的美丽、安静，那么的自由自在。
　　 河面上，岸边树丛的倒影在一旁一曲地蠕动着。
　　 四野好静，唯有河水在呢呢喃喃地流动。
　　 那鸟恩恩爱爱，在水草里相互的摩擦着长长的颈子，相互地交噱着。
　　 白加茹的儿子白天鹏要结婚了。
　　 婚礼宴请了白家的六亲九戚及白马屯白马两姓族里的众兄弟，摆了九九八十一桌宴席。
　　 白家前一天就杀了两头大肥猪，从街上请来厨师班和乐鼓队。
　　 第二天正席时，白加茹穿戴得大红大绿的，老早他就红光满面地站到大门口迎接前来贺喜的六亲九戚。
　　 马书记的小车一行人刚开到院门口，白加茹就颤巅巅地跑过来为马书记开车门。马书记身后紧跟着下来的是韦站长。
　　 另外几部小车里下来的还有刘乡长派出所李所长，乡卫生院牛院长等等都是乡政府里的人物。
　　 白加茹拿着阿诗玛香烟一边发给众人，一边说些“谢谢光临，欢迎光临”之类的话，一边笑容满面地把马书记一行十几人迎进楼房正堂之中。
　　 正堂里早摆着四张连接在一起的八仙桌。
　　 大儿子把糖饼、水果、茶水等摆到桌面上。
　　 马书记一行跟白加茹说了一些客套话，同时每人把自己的红包亲手交给白加茹，然后便坐下来吃烟喝茶。
　　 烟茶过场之后便有人把那些杯碗收去，重新摆上新碗新筷子，同时抬上十大碗九小碗的荤素菜。白加茹还特地为马书记宰了一只大狗，来个狗肉火锅，把桌子码得满满的，马书记一行便开怀痛饮起来。
　　 五爷一大早就拄着拐杖站在小学校旁边通往白加茹家的村巷上。
　　 十点钟一过，白马两姓的男人就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往白加茹家走来，来到小学校门旁看到五爷拄着拐杖直愣愣地站在巷道中间，都面面相觑。众人便都踌躇着，徘徊不前都知道五爷有话要说。
　　 果然，五爷见人们来得差不多，就干咳了两声，人们便不再说话，静了下来。五爷用眼光掠了众人一下，终于说话了。
　　 五爷说，“众位，古人云，‘宁可犯天条，不愿犯众争。’他狗日的白加茹三番五次带着那帮阉卵的来搞得我们白马屯鸡犬不宁，来欺我祖宗灭我家族这就是犯了众争！他狗日的拐撇犯了众争，我们还去向他狗日的讨喝什么卵酒？”
　　 五爷说着用两只恶毒的眼睛狠狠地扫了众人一阵。
　　 众人惭愧万分似的低下头来。
　　 五爷对众人说：“你们不是要去喝酒吗？走，上我家去，我家也有酒！”五爷向众人甩甩手，“走，走，走，上我家去，我家酒有的是！”
　　 到得傍晚，白加茹知道了情况，喊来自己的几个兄弟逐家逐户去请。然而屯子里的男人们都像逃瘟疫一样纷纷躲起来。
　　 众人都惧怕五爷，去了会犯众争，不去又得罪不起白加茹，只好躲避躲避。
　　 马书记趁同一桌人行拳猜码之隙，便溜出外边往学校里来。
　　 放了晚学学校里静悄悄的。
　　 马书记敲了敲一间教师的办公室。里面传来“请进。”马书记就慢慢地打开房门，只见里边只有秀兰一人正在聚精会神地给学生批改作业。
　　 马书记轻轻地把门锁上，徐徐踱到正全神贯注地批改作业的秀兰身后，张开双臂猛然往秀兰的前胸一抱，吓得秀兰大惊一跳。待她看清是马书记后，便惊喜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还在这里？”
　　 马书记嘿嘿地笑着，把手伸进秀兰的衣胸里说，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说着，急不可待地解秀兰的衣扣，匆匆剥光俩人的衣服，俩人便就又交缠在一起，活像两条不可分割的藤缠树。
　　
　　 八
　　 马采善的女人生了一个胖女娃。全家人高兴得很，马采善每天杀一只鸡给女人补身子。
　　 女人生娃刚过完满月，韦站长和白加茹就带着一帮计生队员来到马采善家，要求马采善的女人到乡里去放环。
　　 马采善问，我这才第一胎呢，而且刚满一个月，怎么就去放环啦？
　　 白加茹说，你不懂政策吗？第一胎是女孩的坚决要放环，是男孩的一定要结扎！
　　 马采善说：“我弄不明白这些所谓的政策。”
　　 韦站长冷冷地说：“你不需要弄明白，也不必要弄明白，你只需要按我们说的去做就行了，让你去放环你就去放环，让你去结扎就去结扎。”
　　 马采善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伸脚去搓了搓说，“我又不超生，干嘛要放环呢？”
　　 韦站长唬着脸说：“这是国策！你不知道什么叫国策吗？”
　　 白加茹瞅了马采善一眼说：“再哆嗦就按违抗国策来论罪，看你鲂扛！”
　　 马采善正犹豫着。白朝贵从大门外进来，气势汹汹地说，“偏不去，看怎么的！”
　　 白加茹气急败坏，上来伸出左手就要撸白朝贵的嘴巴。
　　 白朝贵伸手拍打掉白加茹的左手，白加茹又伸出右拐爪去打白朝贵的脸。俩人一下子就打了起来。
　　 立即几个计生娃围上来，你一拳我一脚把白朝贵往地上打。
　　 马采善正想帮白朝贵，但看见那些计生男的二十几个人，知道寡不敌众，只得大喊，“你们住手，你们住手，别打了，别打了……我同意去还不行吗？韦站长，快喊他们住手啊……”
　　 韦站长满脸怒气地看着，不出声。看看众人打得差不多了，才说，“好啦，好啦，都给我住手。”
　　 众人停了下来。
　　 白加茹往白朝贵身上啐了一口说：“你那尾屌在裤裆下摆腾腾的，扛它到肩上来——多管闲事！”
　　 马采善的娃百日时，马采善摆了个结婚酒宴与女儿百日宴。请了白马两姓本家族的兄弟。
　　 五爷也乐滋滋地来了，五爷还给马采善的女儿取了个名字，叫“盼盼”。
　　 白加茹没有来。
　　 那晚白加茹正在秀兰家里同秀兰夫妻商谈关于承包屯里松树林的合同签订问题。
　　 前一阵子，屯里已开了几次会议，是关于承包集体山林的一些协议及包租金问题。
　　 根据马书记与白加茹事先的商议，秀兰以每年二十万元最高金额，付与屯子里，从而获得承包白马屯五百亩松树山林经营权。松树山林承包期为五年。
　　 秀兰的承包金其实是马书记出面帮她到乡农村基金联合会去申请贷款的。
　　 秀兰心里明白，要是没有马书记出面白加茹是不会轻易就范的，他碍于马书记的淫威，表面上没的说，可是真没有一点好处给他确实也说不过去。
　　 秀兰不愧是教师，她懂得不失小节焉得大志的意思。
　　 于是就在家里摆了桌酒席，恭请白加茹来喝两盅。
　　 三人坐着边喝酒边叙叙屯子里的事儿。秀兰的丈夫马万富与白加茹你一杯我一杯对干起来。秀兰坐在村长白加茹身旁，一边劝他喝酒一边夹菜肉给他，还不失时机递过来一两个秋波，喜得白加茹浑身燥热，心里乐悠悠的。
　　 秀兰脸面保养得粉粉嫩嫩的，胸脯收拾得比少女还丰满，她又是个万般风骚的女人，因此三十来岁了，人家还以为是二十几岁呢。
　　 三人边喝边聊，喝到八点钟，马万富再也抬不起头来，竟然趴到桌沿边醉得不省人事。
　　 白加茹色眯眯地盯着秀兰的胸脯说：“万富怎么够我酒量呢？”
　　 秀兰忙双手递一杯水酒过来，娇声说：“村长好酒量！请村长再满饮此杯。”
　　 白加茹转身来双手接住酒杯，一边眯着双眼紧盯着秀兰那胸脯，淫笑着。
　　 秀兰见白加茹老盯着自己，就作了些羞答的忸怩态。白加茹喝了秀兰递过的酒，把空杯递还秀兰，趁秀兰接杯之隙，白加茹猛然抓住了她的双手。秀兰也不怎么反对，她心里头清楚。两双手半拉半推地紧握了几分钟，白加茹就挪步过来，一手就把秀兰揽进怀里。枯枝似的手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抓住了秀兰那两只鼓鼓的奶儿，白加茹在秀兰胸里抓捏了一会儿，又抽出手来扯秀兰的裤带。
　　 秀兰装着急急拦那手，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白加茹喘着酒气呵呵地淫笑着：“不就是一下子的事么？你又不是处女，有啥！”说着不管你愿不愿意用力扯下了秀兰的裤带。秀兰开始时还有点反抗，后来想想，这老狐狸吃不到腥儿味恐怕不会罢休，于是就半推半就，俩人躺倒在长沙发上便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