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pk大奖赛”】道是无情却有情(散文)
在我生活的小镇发生了太多的故事,那是毛主席健在的年代,我还没有上学,有一天听说了一件吓人的事:供销社的会计贪污了三百多块钱,领导找他去谈话,他跳窗子摔死了,为此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他没法把钱补起来走了绝路,有的说他觉得丢人寻了短见,有的说他这样了断也好……
当时的我倒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有一句话却深深地烙在我幼小的心坎上,那就是贪污是不好的事,做不得的。常常听到人们说“贪污和浪费是最大的犯罪!”
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没有分田到户,我们峡口大队有五个小队,每个队里都配有一名会计。
有一天放学回家路过一队会计的家时,看见他的大门旁边的墙上贴了一张大白纸,怕小孩子撕了它,贴得很高。纸上是一个统计表,有一个格子里的三个大数字108,格外引人注目。
后来我才知道其中的缘故:一队的账面上有108元的“鬼”。
没多久公社的干部找会计谈了一次话,社员们还没听说他被撤了的事,他就与世长辞了。
会计是小镇解放前的初中生,其父在本地当过多年的乡长,解放后被镇压了。在我的记忆中,会计一直很严肃,很少听他说过话。他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儿,大孙女和我们在一个班读书,小孙子比我们小两岁。
小孩子都很怕他。有一回,一些小孩子在他的屋旁玩耍,说话声音有些大,影响了他在屋里算账,他突然站在了他们跟前,他们拖着软退拼命地跑,他大声叫道:“你们这些小东邪儿,再在这儿瞎吼了,给我小心点儿!”这次后都更怕他了,过他的门口总是小跑过去,生怕他出来。
多年后才知道他是上吊自尽的,他的儿子悄悄地把他给埋了。
我调到中学后遇到了一位撤职的会计,因为做假账坐了三个月的监狱,出狱后做寝室管理员,说话总是小心谨慎的。
他是故乡小镇文革前的高中生,人们给了他“老三届”的美誉。他先在一所小学代课,转成民办后又去师范读了两年书,教了多年的小学数学。他的一个堂兄在镇中当校长,把他弄去当了会计。
聪明透顶的他对学校的收入、支出、结余过目不忘,又能写一手漂亮字,所以账做得很好。校长常常得意地对中层干部讲:“我看的人准没错!”
那时中学有一块勤工俭学基地,栽有几十亩柑橘,建移民新镇需要被征用,一切补偿都给了学校。这笔钱有十多万,在当时对于学校来讲可是一笔大收入。
后来有人“敲山震虎”,向上面举报了会计,一查账问题出来了,基地补偿款虚列支出达半数。会计知道只有自己承担了一切,才有继续留在单位的希望,否则有开除公职的可能,所以他没有“咬”人。他从监狱出来后呆在自己的宿舍里“闭门思过”,很少出来。
撤校并点后中学撤走了,他被安排到镇小做保育员,兼任食堂的司务长,住在男寝一楼保育室里。我在男寝三楼分有一个工作间,所以常常和他碰面。
他喜欢喝酒,所以有了好菜常和他喝两杯。谈到过去的事情,他对教小学数学的印象极为深刻。他从不提及自己当会计的事情。当无意中戳到了伤心的往事,偶尔也说几句有点含蓄的话:“生活中有太多的无奈,很多时候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何必那么认真呢。”
小镇出了这三个人后,我们再没听说小镇的会计自尽、坐牢、撤换的事了。有人说这是“活教材”起了作用,有人说这是《会计法》的功劳,有人说事不过三……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道是无情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