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幻影(小说·家园)
十
北城宾馆,一个套间的外屋,隔着两张暗花色布艺沙发,徐棋见到了省纪委来的那人,中等身材,左边的脸上有块胎痣,说话声音有些沉。他问了情况,沉吟着说“我是给XX跑腿的,这听起来不是个事。回去就着手处理,三五天就有消息。”
“那,太感谢了。”徐棋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那人叮嘱:“和谁都别声张。事办好了也不能告诉别人。回头你把刘之祥的照片发我信箱。”
“好的,明白。”徐棋点头应着,自从刘之祥被关进了看守所,从来没有人如此明确答复过什么,她有些语无伦次:“这,这事,就全拜托您了。”
告辞时,徐棋怀着非常复杂的心情把装有五万元的纸袋搁在茶几上。
“这什么?”
“印资料,跑路,一点前期费用。事后再感谢您。”
“快拿走!”
徐棋早已夺门远去。
回到家,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
“见了?”刘之吉问。
“把钱放下了,你觉得是不是太少了?”
“哪少了,就是个心意,表示事成后还要答谢人家。长什么样?看上去靠谱吗?”
“不像个干部。个子不高,脸黑,左眼下面有块痣。看起来还机灵。他说办了也不能说。”
“那就等吧。只能等了!”
“让给他发之祥的相片。选选,发哪张?”徐棋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电脑桌上,开启电脑,拖动鼠标,点开家庭相册。
“姓景。叫景一镜。秘书。写过很多著作?”刘之吉读着名片,“咱先上网查查。看有没这个人?”她示意徐棋让开,自己坐在电脑桌前的黑皮圈椅上,在百度输入“景一镜”三个字,“快看,是不是这个人?”
“是的,就是他。”徐棋凑近,看到了那男子穿白衬衫、黑裤子,背着黑色采访包的照片。他竟然在“搜狐”开博,首页上有:最近北京《经济学家》周刊正式聘任景一镜为该报专家委员会委员。还有他写的《关于广义的“标志性建筑”概念的思考》《中国企业和品牌发展路在何方》等一些博文,访问人数一千九百余人,关注人气也不高。刘之吉唇边露出一丝鄙视:“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能说是骗子。”
“哎,看运气吧。”想起刘之吉曾批评她的话,徐棋把“呀”咽了回去。
俩人选了张刘之祥二寸免冠的相片,发到了景一镜的电子邮箱,相片上的刘之祥神态祥和,眼睛平视前方。
“也不知这人说话算不算数。”
“等吧。这谁也说不上来。”刘之吉说:“调查清楚,也许根本不是大问题。咱们瞎操心了!”
“怎能不急嘛?都说事小,但一周多过去了还关着。”徐棋的眼里又涌上了泪光。
“你吃饭了?”
“没。”徐棋记起来,她在前天中午吃了点挂面,两天没吃东西了。也不觉得饿。她抹了抹眼泪,见姜少花送的保温盒搁在餐桌上,里面的鸡肉还多。刘之吉自己很少做饭,不是去门前的小吃店应付就是徐棋做好了蹭一顿。徐棋拧开煤气灶热鸡汤,但弥漫在空气中的鸡腥味让她恶心、想吐,才想起来,多年不吃鸡了……
“你给我说清楚,捡破烂也不能不要脸了!”
“它抓我。”
“它抓你,谁见过猫抓人?我看是你抓它!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想拿我的猫去卖钱。”
……
徐棋在理发店修剪头发回去,还没进院门,便听到了刘之吉的叫喊声。门缝里一看,是她在和一个形容猥琐、衣服脏兮兮老头争吵。几句话听明白了,老头是捡破烂的,想趁人不注意把小猫吉吉偷去换了酒喝,这不是要刘之吉的命吗?她不动怒才怪!
稍一迟疑,徐棋悄悄返身出来,她出去理发时没锁院门。北城治安好,特别是刘之祥家这个巷子,邻里街坊都熟识,出去买个菜、送个小孩上学都不锁门。
刘之吉在气头上,追究起没锁门的责任,徐棋得吃不了兜着走。刘之吉最近越来越容易发怒,徐棋脑海里又浮现出前几天她令人羞辱的吼叫,因为徐棋出门忘了关水龙头,水流了一地,又从门缝流到院子里。刘之吉不问皂白、凶眉恶眼地说:“你从来就不知爱惜家里的东西,之祥挣点钱容易吗?不是为了你们,他能收别人的钱犯了错误?”
“是他要面子,看别人集资盖房眼热,一时糊涂。他,他一定悔青肠子了……”徐棋话没完,刘之吉就叫嚷起来:“别说盖房,你们吃的、穿的,在家一天几身衣服换,都是贵的,又不挣一分钱!”
这分明是怪徐棋的不是,她委屈极了,伤心极了!嘤嘤地哭,刘之吉才住了嘴。
快傍黑的时候,徐棋给毕致义去电话:找不到姜少花了,可怎办?手机关着,人也不在棋牌馆。
也不急找她嘛,她给咱办事,如果起作用了,她还不找你,让你领情?
不是,她说这几天就有消息了。
你别急。有消息她肯定会找你。
可又怎么能不急?
从一位牌友口中得知姜少花她妈突然病发,她回了老家——一个叫南湾的小自然村。那里手机没信号,徐棋买了一些营养品让毕致义和她去探望老人,更为探听消息。
毕致义和徐棋从南湾回来,是9月16日晚上9点多。到了门口,院门紧闭。
“刘之吉呢?”
“他老公回来了,一起去她婆母家了。”
“晚上不回?”
“住两、三天呢。”徐棋从手包里找出钥匙,插进锁眼,少气无力的转了一下,门却又打不开了。
毕致义走上前,使劲往上提了提又一推,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徐棋摸墙上的日光灯开关,手指按上去还没动作,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了她。
“哎呀,别!”小声而柔软地呻吟之后,两具发狂的躯体相拥着进了卧室……毕致义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梦乡的?徐棋完全没有记忆,早上起床,感觉怪怪的,屋里的空气弥漫着一些陌生的气息。屋门边,丢着一只绿塑料脸盆,一块暗花毛毯,这不是送到看守所的吗?莫非?
“之祥呢?”刘之吉风风火火进门就嚷:“反贪局的同学给我打电话,党内警告处分,免于起诉!这就好了。他没回来?”
“哦,不知。”徐棋呆了!冷汗从头皮深处开始,湿了全身。
昨晚偏偏没摇硬币,如果摇了,不知是三面花图案的向上,还是数字1的向上?
但是硬币呢?放在床头柜上的三枚硬币让捡破烂的收走了,徐棋一急,醒了,浑身汗湿……
荒唐的闹剧呀!却非常符合进了里边的人,家里人的“病急乱投医。”
描写细腻生动。祝贺木一爻老师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