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鸿打来了电话，说道：“景东，咱们的团购房拿到钥匙几个月了，你现在又去县里工作，还装不装修？人家张轩已经入驻了，在咱们楼下，虽然比咱的小几十平方米，但是人家三口人每天高高兴兴的，我也想住新房。”景东思考几分钟，说道：“那样吧，你找一个装修队设计一下，我周末回去确定装修方案，咱们今年春节前也住进新房，好吧宝贝。”“好吧，嗯。”柳鸿挂断了电话。景东想起来上次回到青汨市区，见到张轩正在装修新房，张轩不高兴地说：“景行长，你看人分三六九等，就是不一样啊，你是科级干部，就能论资排辈买到一百三十多平方米的大房。我是市行一般职工，就只能捡人家剩下的九十平方米的小房，真气蛋啊！”“张轩，别着急，慢慢来，儿子小着呢，好好干，将来也分一套大点的，啊？”张轩听罢，头也不回地去到里间了。景东站在那里，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景东知道张轩刚从市区新兴支行调到市行信贷部，以前还以为张轩能赶上这一次的集体团购房就已经很不错了。景东没想到张轩跟自己比较。景东吃了张轩的没趣，思前想后也没有弄明白，毕竟马路是马路车路是车路，我们岗位不同待遇薪酬也不一样啊！“这是啥货？跟在大学上学时差远了！”景东不解张轩咋会变成这样的女人一般见识。
　　 景东在审核颜会长的汇龙实业公司贷款手续时，特别批示到：请追加汇龙实业公司全部股东个人所有财产作为担保，客户经理要当面逐一跟公司股东签字。汪科长接到景东的批示后，立即把贷款手续扫描件上传到青汨市银行贷款审批系统，打电话提示信贷部审核岗张轩尽快审核通过。张轩盯着电脑看了几分钟，忽然意识到公司贷款授信环节是景东批准的，现在公司用信又是景东签字同意的，而且贷款额度高达六千万元，在青汨市银行系统位居第一大户。张轩把电脑截屏悄悄地收集在自己的一个文件夹下，默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才在信贷审核系统中的“同意”按钮上点击了鼠标。
　　 汪科长在系统里看到青汨市银行信贷部同意放款了，马上打电话给颜会长，通知公司出纳赶紧来银行办理贷款划转手续。颜会长连声说道：“好，好，中，我这就派人过去，咱情有后补啊！”
　　
　　 三
　　 景东和柳鸿确定了新房装修方案，一边让施工队进驻施工，一边陪着柳鸿去家居店看家具。在市区东郊一家具店，景东柳鸿又和张轩小宇夫妇不期而遇。
　　 “这里是红木家具，贵得很，一般人买不起。”张轩噘着嘴，对妻子说道。“小宇，你们买的啥家具，我还没有看到过。”柳鸿靠近小宇说道。“我们的没法跟你们比较，景东是大行长，工资高，收入也多，这好家具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小宇脸拉下来，低头说着。张轩拽一下小宇，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家具店。“这两口子，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景东一头雾水地说道。
　　 张轩和小宇走着说着，“景东当信贷部老总，一个人说了算，副总经理也不当家，公司老板整天约他吃饭喝茶塞红包，现在又下去当行长，那里又管理着上百个公司客户，他刚去上任，一个公司老板见面给他塞一万吧，那不就是百十万！你说人家咋不高档装修？咋不来买红木家具？”张轩挤眉弄眼地说着。小宇接过话头，说道：“不要眼气别人，你有本事也当官弄钱，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酸，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小宇一甩手，独自一人走开了。张轩急忙推车跟上小宇，不敢吱声了。路边几个老年人，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张轩小宇闹气。当天晚上，张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把床单呲腾得皱巴巴的。小宇穿着短裤折起身，说道：“看你多没出息，你不会努力争取个副总经理干干，光知道在家里生闷气。”张轩看到赤条条的小宇，顿生性欲，抱住小宇，说道：“玩一会儿吧，我想你了。”“滚开，窝囊货，啥时间当上总经理了，想咋弄咋弄！”小宇气哄哄地抱着枕头，到孩子的房间睡觉了。张轩这一夜又失眠了。
　　 景东把新房装修好后，通气进风了三个月，选定了六月六号好日子，就把家从市行职工周转房搬到了这个丽景苑小区，与张轩同一栋楼同一门洞，只是张轩在七楼，景东在十一楼。景东搬到新居后，邀请张轩一家和几个大学同学，在家里“燎锅底”。张轩当晚喝醉了，一直在说：“景东，你能耐大，我比不了，我心里有数。”小宇摇着张轩的头，说道：“净是放屁，我跟他十几年了，他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张轩自己没本事，还不服这个那个，你们瞧瞧他那熊样子，早知道这样窝囊废，当尼姑我也不嫁给他，哼！”柳鸿扶着小宇，跟着景东几个同学，把张轩送回到家里。
　　 第三天晚上，正值周末。晚上九点多了，张轩还在小区大院里转悠。这时候，张轩突然看到青城县一个电动车公司老板提着鼓鼓囊囊的皮包上楼了。张轩在远处数着电梯停靠的位置，判断是景东家所在的11楼。张轩一直在楼下等着，观察着楼上的动静。半个小时后，那个老板从电梯里出来，腋下夹着公文包。张轩断定老板把礼品留在了景东的家里。张轩躲到路灯下，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这样一行字：9月6日晚9点半，青城县鑫祥电动车公司老板给景东家送了礼品和现金，10点10分离开。
　　 汪科长急急忙忙地来到景东的办公室，额头上渗着汗珠子，好像在外面遭到了雨淋一样。汪科长的脸色苍白，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报告景行长，颜会长的汇龙实业公司贷款出现欠息现象，我昨天打了公司主办会计的电话，询问贷款欠息原因，那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还叫我问颜会长。我就打颜会长的电话，可是电话一直处于通话状态，可能是我被颜会长列入了黑名单。”景东看着汪科长焦急的模样，拿起自己的手机，直接打电话给颜会长。“景行长好啊，有何指教？”“我想见见你，在公司吗？”“我在公司，昨晚才从河北回来，你来吧。”“好的。”景东挂断电话，一抬下巴，示意汪科长跟着自己去见颜会长。
　　 景东刚跨进颜会长的办公室，颜会长就从老板椅上站起来，满脸堆笑地迎过来，拉住景东的手，说道：“景行长，你这真叫敬业，自从我的公司贷款到账后，你是每周都要来一次，跟我聊天，无意中掌握了我公司的经营情况。我敢保证我的贷款用途合理，请你们一百个放心。”景东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颜会长坐下来做茶艺。颜会长拿镊子把一杯红茶送到景东面前，说道：“慢饮，景行长，这一段时间我配合你们银行吧，先是支付了一百多万的银行咨询费，购买了三百万元的银行理财产品，后来我听主办会计说，汪科长还让公司的代发工资业务转到了青城县银行，好几十个职工办理了信用卡，就不说公司存款对银行的贡献，就上面那几项，公司就给你们银行带来经济效益好几百万元，像我这样的公司，在青城县很少啊！”颜会长说着做着茶艺，不时抬眼看一下景东。“颜会长，你刚出差回来，可能主办会计还没有见到你，现在你公司账户上的存款余额不足以归还当月贷款利息，不知道你的公司存款转到哪里了？”景东一字一句地说着。颜会长停下手中的茶艺，一皱眉头，眨一下眼，迅疾说道：“我问问会计，我知道公司几笔欠款还没有到账，可是也不至于欠息吧。”颜会长咧嘴笑笑，低下头继续做茶艺，还说道：“喝茶，喝茶，我一会儿就安排会计落实，景行长你放心吧，要是因为欠息跑一趟，真是委屈你景行长的大驾了。”景东严肃地说道：“颜会长，你公司的贷款在青汨市银行系统数第一大户，全行都在盯着，你懂的。你要是有啥困难，咱们银企是一家，可以共同商量解决啊。”“那是，那是。”颜会长脸上掠过一幕红，却还是镇定地说道：“公司跟银行不一样，我们的资金要用到最创利润的项目上，死守硬撑最终会倒闭的。今年以来，我们公司正在寻找新的效益增长点，以后还得依靠你景行长的支持啊！”“颜会长，咱们到车间看看？”景东突然站起来说道。“景行长，你还是老习惯，来公司喝一杯茶就进车间，喜欢跟工人说话。”颜会长讪讪地说，“不过这一次，车间大检修，工人放假，下次再来看吧？”颜会长摊着双手，看着景东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回了，你回头通知会计，今天务必把贷款利息封上。”“一定，一定。”颜会长送着景东来到小汽车旁，拉开车门，举着双手，和景东汪科长一行道别。
　　 景东等了三天，颜会长的公司还没有归还付息。景东再打电话，颜会长小声地说道：“景行长，我正在外地追要货款，一会儿打给你。”颜会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好像在处理一件重大事情一样。景东把汪科长叫到办公室，询问汇龙实业公司担保公司的情况。汪科长支支吾吾地说道：“鑫祥公司日子也不好过，上个月因为涉嫌非法集资一亿多元，已被公安部门立案侦查，公司股东都跑路了，如今公司大门关闭，企业停产，大院里荒草满地。”景东猛一愣怔，说道：“你们知道了为啥不报告？”汪科长赶紧说道：“我们知道后，给江副行长做了汇报，他指示我们调查鑫祥公司的账户、资产情况，初步摸清了该公司资不抵债，负债率高达百分之二百多，上周湖北一家法院查封了鑫祥公司的银行账户和厂房车间设备。”汪科长忙不迭地解释道，好像害怕景东追责似的。景东把右手放在额头上，仰脖靠在靠椅上，微微闭上了双眼。
　　 青城县汇龙实业公司六千万元贷款逾期六个月，欠息三百多万元，再次成为青汨市银行的一大新闻。青汨市银行李行长带着张轩来到青城县银行开展专题调研。张轩跟在李行长后面，跟景东只是微微点点头，继而又高抬着头，走进会议室。景东汇报了汇龙实业公司的基本情况，还说道：“我们根据汇龙公司贷款劣变欠息情况，主动作为，一是积极寻找能够接受汇龙公司参与投资重组的公司，意向中四川省的一家公司，正在接洽；二是积极牵线搭桥，在本地联系租赁汇龙公司厂房设备的公司，两家公司正在谈判；三是核实担保公司和公司股东资产，做好资产保全前期工作；四是主动给青城县政府主管县长汇报汇龙实业公司的经营情况，得到政府的理解和支持。”“我听张轩汇报说，汇龙公司去年在中州市西郊竞买了一百多亩地开发房地产，现在已经开工的几栋楼房因为资金链断裂停工了，又是一堆半拉子工程，你们此前没有察觉吗？”李行长问景东。“是这样的，李行长，我对这笔贷款劣变负直接责任，我们一直跟颜会长保持周周沟通，时时掌握公司生产经营情况。这几年，汇龙实业公司的铸造件销售很好，订单很多，公司利润也很大，我在公司见到颜会长，他都在描绘公司的前景。我每次也到车间走走，看到一车车原料进来，一车车成品运出去，心里也没有再打问号，谁知道仅仅半年多，公司就急转倒下。我们考虑不周到，工作有很大的不足和瑕疵。”景东拿着汇报材料，双手颤抖着，好像身体虚弱浑身无力似的。坐在对面的张轩，绷着嘴，又怒一怒，轻轻地哼了一声，心里说道：“我看你见天抬头竖脸的，不可一世的样子，显得全行就你能！你把青汨市银行第一大贷款弄瞎了，单位受损失，你自己前后收礼得红包，我看你最后咋收场！我不信你一直在前面跑吃香喝辣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让你到时候哭不出来。”三个月后，青城县汇龙实业公司的贷款逾期一年多，转为次级类贷款，列入不良资产处置名单。
　　 柳鸿在单位例行年度职工体检时，发现患了乳腺癌。柳鸿闻讯后，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周时间瘦得没了人样儿。柳鸿夜里睡不着，还做噩梦，有时候无端大哭起来。开始时，妈妈来陪柳鸿，说说宽心的话。柳鸿暂时心情好转一些，可是没两天又低头不语，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柳副行长看着一天天憔悴的女儿，就建议李行长把景东调回市行机关。李行长开始不同意，心想培养一个支行行长不容易啊，特别是像景东这样硬棒棒的行长。李行长很爱惜景东这员“封疆大吏”。李行长就此给李行长提了两次。柳副行长说，不能再提了。
　　 景东任职青城县银行行长的第四年，青汨市银行根据工作需要，成立了专门处置不良信贷资产的资产处置部，青汨市银行党委任命景东任资产处置部总经理。柳鸿听到景东回到市区，又能跟自己朝夕相处了，竟然流下热泪。晚上，柳鸿拉住景东的手，说道：“都怪我不争气，拉你的后腿，下辈子我报答你。”柳鸿趴在景东的肩头，两行热泪浸湿了景东的汗衫。景东轻轻地拍着柳鸿的肩膀，说道：“阿鸿，只要你高兴，我就愿意舍弃一切，咱们风里雨里十几年，我还得感谢你全家对我的关照呢。我家在农村，你不嫌弃，还背着我回到老家看望父母，送吃送穿送零花钱，这些我都知道。更关键的是，你给我把好人生关口，坚决不收客户的礼品，当场退不了的，回头及时上交到市行监察室。你让我安心在青城县银行工作，我很感谢你啊。你有了病，别担心，这种病现在医术完全能够治愈，后天咱们就去省城住院治疗。”景东把阿鸿紧紧地抱在怀里。“你还说呢，你去青城县银行后，定了司机不能接别人礼品放车上、你住的地方凡是晚上找你的一律劝离、家人一律不准在家里接待银行客户，谁敢不听你的？！你还经常翻看手机里老家爸爸在日头下爆晒黑黝黝的面孔和身穿灰色汗衫后背溻湿的图片，你想我不知道你的用心吗？你对自己要求的严啊！”阿鸿声泪俱下地说道。景东附在阿鸿的耳边悄声说道：“阿鸿，你的不算啥病，我咨询过专家了，很多妇女都得这种病，经过化验绝大多数是良性的。我还得知这种病的病因。”景东转移了话题，又停在这里突然不说了。阿鸿用右手食指抹一下双眼，抬头看着景东，说道：“啥原因呢？”景东扳住柳鸿的双肩，轻轻地揉着，慢慢地说道：“医院专家说，现在大多数中年妇女仅仅育有一个孩子，因为乳房发育，没有更多孩子吮吸奶头，久而久之就容易得这种病。我反复考虑了，因为我在青汨市下面工作，这几年跟你在一起少了，不说吮吸了，就是抚摸的时间也很少，这都是我的错，你是太太，永远没有错。”景东坏笑着，把阿鸿紧紧地搂在怀里。“你真坏，在哪里学来的太太，还祖宗呢！我不想做手术，咱们先弄一副中药吃吃，观察一下。”景东抱着阿鸿倒在床上，扒开胸罩，把一张热唇贴在阿鸿的胸前，大口大口贪婪地吮吸着阿鸿的一对奶子。阿鸿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