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祝福江山】姐妹花(小说)
金花儿进了客厅,刚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婆婆就从房里出来一下抱住她,边哭边说:“咋办呐花儿,咋办呐花儿,你爸被人带走了,是检察院的。”金花心一惊,忙扶着婆婆坐在沙发上,让她慢慢说。
原来,胡围子四周是水,只有一条堤埂通往外边,堤埂早先有约四米宽,还是“文革”大集体时加宽的,快40年了,只剩不到一米宽了;池宽约50米,也快40年没有流动,表面看水是清亮的,但捧起来闻就感到有股臭味,村支书胡长顺也就是金花的公公号召村里人每人捐100元,修堤埂。金花儿知道后,跑到水管局争取了15万元的项目资金,又跑到扶贫办争取了10万元的扶贫款,用来改造水质。现在,堤埂已修成8米宽带护栏的四孔桥,但水质一直没动,支书说资金不够。村西头居住的人大多姓赵,检察院刑侦科科长赵基根是他们本家,西头赵家人一合计就把支书告到了检察院,检察院昨天上午将支书带走了,至今情况不明。
听完婆婆的简述,金花儿问:“跟田书记联系了吗?”“联系了,手机都打破了。”婆婆说:“可里头总说是空号。”金花儿对婆婆说她的兜掉车上了,她去拿来后再商量这事。
金花儿哪里是去拿什么兜啊,她要去与老弟打电话。她的婆婆杨萍,是望城乡派出所长的堂妹,曾帮助杨威管理过一段食为天酒楼,对她与田文华的关系是了解一些的,所以,她不能当着婆婆的面打这个电话。金花知道,老弟近几年进步非常快,从政法委副书记到政法委书记,再到副市长、市委副书记,现在正竟争市委书记一职,他已断绝了与老家的所有联系。金花儿与他联系的是他们的专用手机。
听完金花的简介,田文华回答了三句话:“不能硬顶,各让一步,花钱消灾。”
金花儿匆匆赶回问婆婆有现金没有,婆婆问多少,金花说两万,婆婆一边说有,一边拿出两捆。金花儿笑着说:“妈,你做饭吧,今天是甜甜生日,做点你的拿手菜,等会儿我跟爸一块儿回来吃。”
金花儿一上车就给检察长孙长兵打电话:“喂,孙检啊,我是李金花,本来呢今天想请你吃饭,不巧啊,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改日再说吧,别走远了,有件事得当面向你汇报。”
果然,金花儿汇报完后,就带着胡支书也就是她的公公向自家驶去,前后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十二、误入歧途
银花儿下火车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虽然广州的车流、人流多,但对于在大城市上四年大学的银花儿而言,并没有什么新鲜感。她现在急需要解决的是肚子问题,她最需要的是补充营养。但当她掏钱时,口袋里的三百多块零用钱一分都没有了。她的心顿时跳动加速,因为还有两千整钱与卡装在一起的,她赶忙伸手摸,都还在,长长出口气后,才就近找了一家餐馆吃早餐。
吃完早餐,银花儿背着学生包步行去找人才交流市场。本来她有个叫梁燕的高中同学让她去她那里,梁燕说她们是搞健身器材销售的,月薪一般可拿五千,但后来听说那是个带有传销性质的组织,她不敢冒险就没去。银花儿今天的运气不错,她刚离开火车站,路过中山纪念堂没走多远,就发现一个小型招聘现场,她挤进人群东看看西瞧瞧,发现有一家招聘单位与自己的专业正对口;这是一家叫“天麻繁殖培育基地”的单位,只招农大应、往届毕业生,男、女不限,包吃住,月薪六千。
银花儿非常兴奋,急忙走上前,放下包取出事先打印好的个人资料递过去。招聘人员一男一女,都在四十岁左右。男的看完了把资料递给女的,女的看完了对银花儿说:“我叫邓雅萍,是基地的技术人员,我们算是同行呐。”邓雅萍的普通话非常标准,她指着身旁那个男的说:“他叫姜铎,是基地的负责人,你就叫他姜主任好了。”接着她稍停一下笑着说:“这样吧李银花,我们的条件比较差,你先到我们基地看一下,满意了咱们再签合同,你看行吗?”银花儿心想:可能是想考察一下自己的技术水平吧,所以很快就答应了。
姜主任开车,邓雅萍与银花儿并肩都坐后排。邓雅萍很温和,也很健谈,一会儿问银花儿家里有几个人,一会儿又问她谈男朋友没有;然后她说:“我们那里条件艰苦啊,你得有心理准备呀。”银花儿说她农村出身,不怕吃苦的。
车行大约三个多小时,在一望无际的大山脚下停了下来。他们下车后,银花儿果然发现眼前是一片天麻地,满眼望去,约有500多亩的样子,只是感觉好象没人管理,而且品种也很杂。银花对他俩说:“应该加强管理呀,这些杂草要除掉,近期要浇水了。”她用手指着眼前的几棵说:“这是黄天麻,这是乌天麻,这是绿天麻,你看,那还有南天麻,应该分类分片儿种植,好管理些。”邓雅萍忙拉住银花儿的手说:“一听就知道你是专家,走,到下面吃饭去。”
他们坐车约半小时,到一个小集市的一家小餐馆里坐下。邓雅萍拿出事先打印好的合同递给银花儿,说:“看完同意我们就签,不同意也没关系;当然,你还可以提出修改意见。”银花儿非常认真地阅读了全文,她激动不已,哪有不签的道理?仅待遇就够吸引人的:试用期三个月,月薪6000元人民币;三个月后合格转正,月薪10000元人民币。对乙方的要求也很简单:一、必须能吃苦耐劳;二、必须绝对服从领导,未经批准不得私自外出,否则,出了问题后果自负。银花儿想,这些要求也并不苛刻呀。很快,双方达成共识,签名后,盖章的盖章,按手印的按手印。
办完手续后,他们才开始就餐。姜主任在柜子里拿出一瓶啤酒,两罐饮料,举起来给老板娘看看,
然后把饮料给邓雅萍和银花儿一人一罐,他自己开啤酒喝。这是一种名叫“NBB可口可乐”的饮料,银花儿还从没见过,她撕开易拉环品一口,感觉味道真不错。姜主任举起酒杯说了声“干”,自己就先喝了;然后看着银花儿笑着说:“好靓个磊仔啊!”银花儿不懂广东话,就问邓雅萍:“他说什么?”邓雅萍说:“哦,他夸你漂亮呢。”银花儿说声谢谢后与邓雅萍一起又喝一口。
刚放下碗,银花儿就感到有些困,说着说着她倒在邓雅萍身上就睡着了。邓雅萍只好扶着银花儿上车,她把银花儿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好了后才叫姜主任开车。
车开了多久,走了多远路,银花儿一点都不知道。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草棚里的床上,姜主任和邓雅萍都不在,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非常和善的大妈。大妈说:“醒啦,喝点水。”银花儿真感到太渴了,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问大妈:“这是哪儿?邓雅萍呢?”大妈接过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回过身来说:“这是基地呀,怎么你不知道?你说雅萍呐,她早走了;你看你,都睡一天一夜了,怕是有些糊涂了吧,哦,差点忘了。”大妈说着掏出一扎钱递给银花儿:“这是雅萍临走时让我给你的,六千,说是先预支给你的;你看,这是你的包,看看少了什么没有。”大妈说着又把包拿过来给银花儿。银花儿拿过包打开看,一样东西都不少,数数钱,一分都不差。她心里真是万分激动,心想:这雅萍也真是的,走也不打个招呼。停一会儿银花儿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大妈说:“饿了吧,走,孩子,跟我一块儿去吃点饭。”路上,大妈说她叫戴啟凤,让银花儿叫她戴大妈好了。
这是两间简陋的小伙房,不过,饭菜都非常可口。银花儿连三赶四的扒啦,不一会儿就填饱了肚子。这时,戴大妈说要带她到基地去看看。
银花儿跟在戴大妈后面,穿过蜿蜒的小路,踏过浅浅的草丛,眼前的一片绿色让银花儿惊呆了:天啦!这哪里是天麻,全是大麻!满眼望去,至少有上千亩,那绿色的干跟竹竿一样直,只是没有节,最矮的已有一米多高,高的已接近三米,有的已挂了果实,在微风的吹拂下,绿浪滚滚;而且在她的右侧,还有一片罂粟地,那白色的、红色的、紫红色的、粉红色的花朵,正迎风招展......
银花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地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三、银花初恋
银花儿明白,他们请她来,是让她对这些植物进行技术管理的,同时她也明白这是在犯罪。恐惧、悲伤、忧虑,各种杂乱的思绪塞了满满一脑子。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慢慢向她走来,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是他,余绍华!银花儿一下子跳了起来,冲上去紧紧地抱着他,就象久别的妻子见到丈夫,就象饥饿的婴儿见到妈妈,就象落水的孩子见到稻草;刚才没有流的泪水,现在喷然而出,刚才没有喊的声音,现在变成嚎啕;而且,她同时用拳头在他背上不停地捶呀捶呀......
余绍华也紧紧地搂着银花儿,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受她情绪的感染,他也早就泪流满面了。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戴大妈早就离开了,只有天上的白云深情般的还在慢悠悠地飘荡,只有山林中的小鸟还在悲伤似的鸣叫。
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同学,余绍华早一届,但他们是同乡,相同的口音使他们接触的多一些就很自然了。那时候,他们谈论的最多的是人生,是理想,是前途,是毕业后到哪个大城市去找工作。可是现在,放飞的梦想难以实现,美好的憧憬已化成泡影;他们唯有用抱头痛哭的办法来缓解内心的压抑。
深山老林,太阳出得晚落得早。在这样环境里,在这种心情下,他们没有了时间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绍华才说:走吧,去吃饭吧,到该吃饭的时间了。他搀扶着她,就象护士搀扶着大病刚愈的人一样。路上,他告诉她,他已经来这里一年多了,基地给他的工资待遇都兑现了,头三个月六千,接着一万,现在是一万五,他已经向家里寄去10万,是基地的人代他寄的,寄完把回折单给他。他跟她说,他父亲是早期胃癌,胃已经切除了三分之一,后续治疗需要钱。
他对对她说,来了就别指望走,跑是跑不掉的。这里四面环山,山上都是杂树、荆棘和各种藤蔓,朝南有一条他们走出来的小路,这条小路只有他们自己的人认识,距离山外那条土大路有50多公里;那条土大路还是大跃进炼钢铁时修的,现在废弃不用了;路上有两处设岗,站岗的是两男两女,每处岗哨一男一女;他们有枪支,但从来没用过,他们用的是弓箭,就是体育竟技时射击用的那种,那四个人都是参加体育运动会时取得名次的射击手,百米之内想射人的哪个部位就能射那个部位。
他对她说,这里的人员不多。戴大妈是负责生活管理的,她丈夫是炊事员;管理大麻地的是三男三女,有一对是夫妻,有两对是同居,在大麻地旁有三间草屋,他们吃饭时到这里来,吃完饭就走了;另外还有几个跑单的,就是把外面的物资运到这里来的人,他们靠肩扛手提,把各类食品、日用品放下后就走了。
他对她说,邓雅萍是东阳市高桥镇的妇女主任,高桥镇周边几个乡、镇,都在生产各类饮料、食品,他们在饮料和食品中添加有这种带有麻醉剂的物质,人吸食了他们的产品会上瘾,他们已经占有很大的市场;有的乡镇靠从西药里剥出一点点带K粉性质的物质去添加。这个基地是高桥镇刚建的,他们准备大干一场。
他对她说,这里的人都很和善,不象电视里描写的那样恐怖;物资供应也很丰富,厨房隔壁有一间储存各类日用品的仓库,门是开的,想用自己拿,不收费;吃饭也不要钱,伙食也不错,用水很方便,后面有一眼山泉,水质好得很。但是,这里没有电,只能点蜡烛;手机没信号,打不出去;没有电视,没有任何文娱活动。
他慢慢地说,她静静地听,银花儿的恐惧心理总算缓解了。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小伙房,小伙房就两间茅屋,左边一间算厨房,右边一间算餐厅。那几个农工都吃完饭走了;戴大妈见他们两个回来了,忙又点支腊,放在小餐厅的一张小木桌上,对银花儿说:“想吃点什么,孩子?大妈给你弄。”绍华代答说:“谢谢大妈,我们自己来吧。”说完他领着银花儿到里面,一人盛了一碗银耳汤,一人拿一个热馍,他们刚到桌前,大妈就给他们端来一小碟豆腐乳和一盘干笋炒瘦肉。
天,已经大黑了。银花儿不会走这种山路,绍华牵着她走到他的房间,他很熟练地掏出打火机点燃蜡烛。借着烛光,银花儿环视一下房间:一张床,一张木桌,一张椅子,几根细木檩支撑的衣架上搭两件衣服,地面干燥,也很干净。她坐在床上想:只要死不了,就有机会出去;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爸妈,不知道爸妈是不是在想她,她又想起了姐姐,不知道姐姐给她打电话没有,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又出来了。
绍华见银花儿又在淌眼泪,忙过来坐在她身边安慰说:“别哭了,哭是没用的。走,我们写诗去。这一年多,我已经写一百多首了,假如将来能走出大山,我准备出一部诗集,笔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监狱诗人\\\\\\\',你看怎么样?”
绍华的话的确起到了思绪转移的作用,银花儿苦笑一下说:“那还不如叫‘剧毒诗人\\\\\\\'”。
正在他们讨论未来诗集笔名时,戴大妈过来了,她问银花儿:“孩子,你是就在这里住呢,还是在隔壁你那间屋住呢?”绍华忙答应说:“就在这里,她一个人不敢单住。”银花儿羞红着脸朝大妈点点头。大妈很快从隔壁拿来银花儿的背包,还带来一张椅子,说了句“早点睡”就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