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混子接过两张纸，将复写纸从中间抽开：“鲍老板，这是一式两份，我们俩人各执一份。从此，它就产生法律效果。哪个不遵守这合同上的协议，另一方都可到法院起诉，你可想好了？”
　　 鲍老板不作声，只是将那张纸朝口袋里一塞。迫不及待地问：“合同签好了，你现在该告诉我如何运作了吧？”
　　 孙二混子笑笑，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三个字“离间计”
　　 鲍老板不解地问：“什么叫做离间计？”
　　 孙二混子笑着说：“你连这也不懂？看过三国没有？曹操在攻打东吴前，曾派周瑜的同窗蒋干到东吴探听虚实。周瑜识破了曹操的奸计，喝得大醉，留蒋干同塌而眠。蒋干心怀鬼胎，哪里睡得着？半夜爬起来翻周瑜的文件，发现了一封密信，赶紧将信藏入怀中，半夜跑到曹操那儿告密去了。
　　 曹操一看密信，大怒，原来是周瑜与曹操水军都督蔡冒、张允通信，约定里应外合。曹操下令将二人崭了。
　　 等到人头落地时，曹操才清醒，知道中了周瑜的离间计。还未出征，先斩大将，所以注定曹操要失败。这就是三十六计里的离间计。”
　　 鲍老板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他打他的仗。与我做生意相什么干？但是，既然订了合同，孙二混子说这些话，肯定有一定的用意在里面。
　　 试探地问：“照你说的，我们也要使用么事离间计了。但是怎样离间他们呢？你总得教我个法子。”
　　 孙二混子成竹在胸：“玉香的姐夫是砖瓦窑场场长，他跟镇长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镇长在管理全镇工作的同时，难免有得罪人的地方。我们慢慢查访，访出这个人来，便如此这般……”
　　 附在鲍老板耳边耳语一遍。
　　 鲍老板听说大喜，连连点头：“妙计、妙计，这条计策若是成功。在桃花镇餐饮业，我的‘好再来’餐馆，就可以雄霸天下了。”
　　 又有点瞧不起孙二混子：“想不到你这个成天在镇上游手好闲的混混子，竟能想出这么毒的主意来？”
　　 孙二混子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便用眼角斜了鲍老板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呢？没有大脑的蠢驴。”他怕鲍老板舍不得花小钱，又提醒道：“你打听好了，也要花点小钱。记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前期投资还是要投入的。”
　　 鲍老板心里骂道“龟儿子，你光叫老子投资，你他妈的一分钱也不出。等老子店里有了利润，你还要来分老子的20%纯利润。你他妈的狠，老子也不是吃素的。等先把柳成功的生意挤垮，老子再来与你龟儿子算帐。”
　　 在一条小巷里，孙二混子与一人说着什么。那人开始满脸怒色，在孙二混子的点拨下，脸色慢慢转成笑意。
　　 那个与孙二混子谈话的人来到鲍老板餐馆，鲍老板害牙痛似的数出几张大团结甩给那个高高瘦瘦的人。
　　 桃花镇上春来茶馆里，孙二混子正唾沫四溅地在茶馆里散布谣言：“你们注意了没有，
　　 在我们桃花镇上，餐饮业要数餐餐乐的生意最好。”
　　 茶客们纷纷点头：“是呀，餐餐乐生意是好。我们桃花镇上的生意差不多都被他家垄断了。”
　　 “柳成功在外面学过厨师，再加上他的小妻子玉香可不是一般的角色。见人一脸笑不说，夫妻俩将店里收拾得好干净。炒的菜口味好，收费又不高。有生意自愿都到他家去罗。”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玉香的姐夫是镇砖瓦场场长，他又跟镇长好。上面来了人，镇里首先就打电话到柳成功家，柳成功的生意当然好啊。”
　　 孙二混子见慢慢引到这上头来了，就启发茶客道：“镇长为么事那么关心他家生意呢？大家不妨再想想？”
　　 茶客甲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蚤子，明摆着吗？你们想想，玉香的姐夫当场长，官官相卫。有生意时，镇长首先想到的当然是他家罗。不照顾他家生意，难道去照顾别人？况且，这里头的猫腻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旁人哪里晓得？”
　　 茶客乙：“在我们桃花镇上，也就是他家的档次高一些。中国人的面子是最要紧的，镇上来了人，往他家带，面子上也好看。况且玉香机灵，柳成功手艺又好。生意好是理所当然的。”
　　 孙二混子恨死了这些脑秃不转弯的家伙。皱了皱眉。见别人都在帮柳成功家说话，没有一个往别处去想。无论他怎么启发，别个就是不搭你的茬。
　　 怎么办？他脑子转了几转，只好自打罗鼓自开腔：“恐怕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在外面听别人说。还有其他原因？所以他家的生意才这么好。”
　　 茶客们忙问：“除了这些有利的条件，还有哪个原因？”
　　 孙二混子故意卖关子：“我也是听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听别人说‘镇长有权，玉香漂亮。’所以他家生意就特别地好。”
　　 脑筋差的还没反映过来，脑子灵活的就想到了别的头上。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
　　 脑子差的茶客打破沙锅问到底：“怪不得么事？”
　　 那些啊的茶客白了他一眼：“你是猪脑秃，不会自己去想？”
　　 柳成功正在家里整理那些买来的白菜、豆角、黄瓜之类，将服务员洗好的菜一一分别放在各个盘子里。柳成功正忙着，瘦长条慢慢踱进店来。
　　 直到瘦长条在柳成功背后说道：“成功，你好忙啊。”
　　 柳成功正在理菜，见有人在背后说话。不由转过头来，一见，喜不自禁：“电杆，是哪阵风将你吹来了？你现在还在砖瓦窑跑推销吗？怎么样，生意做得好不好？”
　　 被唤作电杆的瘦长条是柳成功的同学。他见柳成功问到他的生意，故意叹了一口气：“唉！生意难做啊。小弟我无能，哪有你老哥生意做得那么活？不瞒你说，我原来推销出去的砖瓦，收不回来现款。场长将我叫去，好一顿克。
　　 后来镇长也晓得这事，将我叫去，克了一顿还不说，并勒令我，再收不回来钱，要开除我的工作。今天到你这里来，就是想托托你的人情。成功，你跟场长是亲戚，场长又跟镇长好得一个人似的。请你帮我说说情，克我不要紧，请求他们不要开除我的工作。要不然，我一家子只好喝西北风了。”
　　 说完以后，就低着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个劲地坐在那里吸烟。
　　 柳成功放下手中的活，陪着电杆说话。见叫他去托人情，就为难地说：“玉香姐夫是场长，这不假。但他们是当官的，我这个小老百姓不好管当官的事儿。”
　　 电杆听到柳成功推托，出现不高兴的神色：“你要是为难就算了。我也知道，现在当官的，心黑着呢。他们的胆子好大，有时连窝边草都吃。”
　　 柳成功并没在意，继续安慰同学：“这些事要等机会。等我有空碰到姐夫，我帮你说说。”
　　 电杆高兴了，脸色也显得明朗起来：“谢谢你！成功。我就知道，老同学不会见死不救的。哎，我玉香嫂子她还好吧？听镇上人说，她可有两把刷子。要不然，你家的生意没有这么好。“
　　 柳成功衷心感谢玉香：“是呀，要没有玉香，我的生意是做不到这么好。亏她一天到晚为这个家操劳。嘿嘿！不怕你笑话，我还真不如她呢。弟妹呢，她也还好吧？”
　　 电杆不屑地：“我那个老婆，生得跟猪八戒一样，能吃能睡，有么事不好？”
　　 柳成功道：“那样也好。”
　　 电杆见柳成功急着做事，他在这里耽误了柳成功，起身欲走。柳成功拉住道：“别走，好久没来了，吃了午饭再走。”
　　 电杆假装要走，脚步却不动：“话又说回来，丑老婆也有丑老婆的好处。你没听人家说‘瘦田、丑妻、破棉袄’。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放到哪里都放心。”
　　 柳成功还是不大介意他话里所含的骨头。俩人继续扯些闲话。电杆坐了一会，站起来坚决要走，柳成功留不住，只好放他走。
　　 电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成功咬耳朵：“你在来往的客人中留点心眼，我们是同学，我不害你。免得被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最后一句话，让柳成功警觉起来：“电杆，你好像话中有话。说，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电杆神秘地说：“我确实听到一些对玉香嫂子不利的话。”
　　 柳成功气得一把抓紧电杆的上衣前襟：“电杆，你说话要负责任。谁说了她什么话？她有什么给别人说的？走！哪个说了她什么，我俩去找那人对质。”
　　 电杆将柳成功的手用力拉下，黑着脸说：“我好心好意前来告诉你，怕你将来吃亏。谁知你叫我去对质。跟哪个对质？跟谁对质？整个镇上都传遍了，只有你这个傻瓜还瞒在鼓里。你到镇上茶馆去听听，看看我这话是不是空穴来风？”
　　 说完，也不管柳成功像不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下，扬长而去——
　　 柳成功气得爬起来，将洗好的菜撒了一地。
　　 柳成功怕上电杆的当，自己到茶馆坐了一回。他故意坐在一个暗角里，以为别人发现不了。哪知，他家发生的一切，全都在孙二混子眼里。他又安排了几个柳成功不认识的人进茶馆喝茶，故意坐在离柳成功不远的地方。几人叫了茶来，就窃窃私语起来，声音低得刚好让柳成功听到片言只语。无非是你听到没有？听说餐餐乐餐馆的老板娘子与镇长有一腿之类的话。
　　 那个听的人报之一笑，说老弟你真孤陋寡闻，这种事早就知道了，你到现在才知道。要不然，老柳家生意咋那么好，还不是有镇长罩着。
　　 说完，又感叹道：“这个年头，要么是有权，要么是有钱。要不然，家里有个漂亮娘们也不差。生意还不是叫他们这些人垄断了。在桃花镇上，还有哪个敢不听镇长的！”
　　 另一个人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权、财、色、在哪朝哪代都是吃香的。吃苦的只有咱老百姓。”
　　 另一个连忙打叉：“老弟，闲话少说。祸从口出。喝茶，喝茶。”
　　 茶喝完，几人起身付了茶帐，走了。
　　 柳成功好像喝了一瓶五粮液，不知怎么晃晃悠悠到了家。
　　 玉香买菜回来了，看到柳成功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得了一场大病，提不起精神。
　　 玉香奇怪地问：“老柳，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嘴里说着，手就来摸柳成功的头。
　　 柳成功对玉香的关心，根本不买帐。他黑着脸，嘴唇气得发紫。一把打掉玉香的手，几乎是吼道：“你少跟我来这套。”
　　 玉香不知为了何事，她还蒙在鼓里，不晓得有狠心的猎人为她下了套子。她顺从地将菜放好。这时，餐馆的员工也陆续来上班了。
　　 正当玉香指挥服务员做该做的事时，柳成功瞪着血红的眼睛，对着她们吼道：“这餐馆不开了，都回家。”
　　 玉香嚷道：“柳成功，你今天中了么事邪？为么事不开餐馆？我们吃什么？”
　　 服务员看着俩口子吵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进退两难。，都不知怎么办好。面面相觑。
　　 小镇人喜欢看热闹，霎时，餐餐乐门前围满了人。
　　 ‘好再来’的鲍老板和孙二混子站在自家门口，看这不花钱的好戏。
　　 服务员在玉香的示意下，陆续地走出了餐餐乐餐馆。
　　 餐餐乐餐馆快到中午了，还没有要做生意的意图。来餐餐乐吃饭的人见他家冷锅冷灶，正准备转身离开。那边鲍老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老板，吃饭吗？小店经过改进，请来了全国的名厨，炒出来的菜可说是东、南、西、北四个方面的口味都有，而且收费低廉。请！”
　　 客人们都朝鲍老板家走去。
　　 玉香看着对门的红火生意，眼里恨不得冒出火来。柳成功却像看别人家风景那样无动于衷。
　　 第二天，日上三秆，柳成功才起来开门。门一打开，就发现地上有一张玉香和镇长的合影。镇长搂住玉香的腰，玉香依偎在镇长怀里。俩人幸福地笑着，好像一对恩爱夫妻。
　　 柳成功气得吐血，他将照片狠狠地撕成两半，想了想，又将照片合拢，放进口袋，留着以后作为证据。
　　 柳成功像发了疯似的冲进房里，抓住玉香的头发，气极败坏地骂道：“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你让我戴绿帽子。你这个臭婊子，你背着我干的好事。”
　　 骂完，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来，撒在玉香的面前。接着，又一把掌掴在玉香粉嫩的脸上。霎时，玉香的脸肿了一大块，五个指印清析可见。
　　 玉香挨了打，却不大声哭。她捂着脸说：“我几时跟镇长单独出去过？除了到县城去批发烟酒，我不是天天在你眼皮底下转？你这个没有头脑的东西，不知道这是有人在陷害我。你去调查，假若我有这事，咱们离婚。但假若没有这事，你怎么说？”
　　 柳成功说：“你过得硬。假若没有这件事，我跪在桃花镇十字街头，放炮给你赔礼道歉。”
　　 玉香擦了擦眼泪：“一言为定。”
　　 柳成功咬着牙说：“当然一言为定。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就是吐出去的钉。”
　　 夫妻二人击掌。
　　 柳成功刚刚走进茶馆门，茶馆里马蜂窝似的翁翁说话的茶客，霎时安静下来。茶馆里顿时静极了。就是想说话的顾客，也在别人的制止下，立马安静下来。
　　 分明是，大家看到柳成功进来了，才停止说话的。当然，这些话跟柳成功有关。
　　 柳成功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只得马上出门。他一走，茶馆里又翁翁响了起来。
　　 柳成功回到家，电话响了，柳成功去接电话。电话里声音说：“我是镇办公室的老刘，今天中午县里来人搞计划生育大检查，安排两桌饭。”
　　 柳成功嘴里哼哼着，不说做，也不说不做。到了中午，两桌人巳团团坐好。大家在饭桌上谈笑风生，说些逗趣的话，以活跃气氛。
　　 柳成功汗流浃背地在厨下炒菜。
　　 玉香指挥服务员端菜，自己又拿烟拿酒，忙得不可开交。
　　 顾客们喝了好一会，酒巳喝到深处。大家互相劝酒，有些人巳显出喝过了量的状态。那些好酒的还是劝别人不停地喝。有人就在这时叫道：“老板娘，县里领导来了，怎么搞的？你也不过来陪几杯酒。”
　　 玉香口里应着：“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