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鹏近看，吴支书头上果真泛黑，虽然还很稀松，但不是秃头了。再看眉毛，尽管不太显眉，却也长出一层浅浅的细毛来了。
　　 魏鹏：您确定是吃了公社卫生院吴中医的药，病情才好转的？
　　 吴支书：这还有假。前几天我专门到公社反映了情况，公社领导蛮重视，还组织演员干部上山帮卫生院采药，抓紧为患病社员治疗！听说这两天县里要派医疗组来渔塘坝，给村里患者送医送药上门。
　　 金玲：要是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吴支书：哦，对了，还不知道二位是……
　　 魏鹏：我们是省高校社科普查活动恩施地区科考小组的……我们找您是想求您动员乡亲们帮忙找三个人。
　　 金玲：一个姓刘的向导，50来岁，本地人。还有个姑娘，白白净净的戴金丝眼镜的，跟我们穿一样的野外工装。另外还有个小伙子，瘦高个，鼻子特别挺……
　　 吴支书：都是昨日在山里头失踪的？（魏鹏点头说：是。）那行，一会我让民兵连长带人进山去找。只要不出意外，应该能找到的。
　　 魏鹏：谢谢支书！
　　 吴支书：咱山沟沟里头家户人都是穷日子，还在闹这个怪病。所以，为了你们的安全和健康，大队支部决定，你们吃住都在党员、妇女队长香姐家。她家在山腰上，气场开阔，家里人少，干净卫生。
　　 金玲：感谢支书！
　　 吴支书：你们那个科……什么考试……
　　 魏鹏：不是考试，是科考。就是调这时的土质、土壤，生态环境和生物种类等……
　　 吴支书：对对，是科考我都交给香姐配合你们了，有么困难都跟她讲就成。
　　 金玲：谢谢支书！
　　
　　 28.渔塘坝村口外/日
　　 “叮当——叮当——”吊在银杏树上的一片铁铧犁，被铁棒敲打出嘹亮的钟声；
　　 队长孙楚：出工了啊，出工了啊——
　　 半天没一人到村口来，孙楚又举铁棒敲钟；
　　 只有吴支书带着魏鹏和金玲走未来；
　　 吴支书：孙楚，这上工钟还敲两遍啊？
　　 孙楚：支书啊，这村里能出工的人越来越少了呀，你看看大家，都被这怪病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个还有力气出工哦！
　　 吴支书：呃，话可不能这样说呀，想想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战士们没吃没喝没衣穿，脚趾都冻掉了，还不是走到革命胜利了！怪病很可怕吗？能要了人的命？我就是活例子，死不了的……
　　 孙楚：支书，你还别说死不了人，今天又有两户人家的百多斤重的大肉猪死逑了。我出门时，他们正抬到后山去丢了。
　　 吴支书：死的是猪，又不是人。
　　 魏鹏：吴书记，常言说人畜同命。这怪病既然能害死村里的大牲畜，要是流行严重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话间，十几名病秧秧的村民围拢来了；
　　 村民甲：队长，你这大钟就别敲了，催命钟似的。看看这全村不过五百多口人，四百人染了怪病啊。你们得赶紧想法治病啊！
　　 吴支书：咦，我不是跟你们都说了，到卫生院找中医开药方，药到就除嘛。
　　 村民乙：狗屁。书记，您是土皇帝，那中医给您开的药真，能治病。我们平头百姓去开的药方，根本就没效哇。
　　 吴支书：怪了，有这事？
　　 金玲：吴书记，会不会是这怪病的病源体经过一段时间的环境繁殖后，发生了变异。
　　 孙楚：环境繁殖？
　　 金玲：我昨天还没走进渔塘坝，老远就闻到了浓烈的腐尸臭。还有这村前屋后，到处都丢着病死的禽畜，这样会产生病毒空气，侵害人的身体，引发流行病和传染病的。我建议马上安排人手，把丢弃的禽畜尸体收集起来，挖坑深埋。
　　 魏鹏：对对，这里不是有石灰窑吗？房前屋后都要撒生石灰消毒。特别是染病区域，要重点消毒。另外，怪病流行的事要立即向公社和县里反映，请求派出防疫工作队来查清病源，对症下药，抓紧给乡亲们治疗治病。
　　 吴支书：有这么严重吗……
　　 孙楚：支书，拖不得了，消毒的事我现在就安排，您赶快去向上面求援啦！
　　 吴支书把烟杆一磕：行，我和两位专家去公社。孙楚，生石灰消毒的事你抓紧啊！
　　 孙楚：放心吧。
　　
　　 29.村外山岗外/日
　　 吴支书领着魏鹏和金玲从村口出来，刚上山道，突然从山石边站起个人来，吐了三人一跳；
　　 那人破布遮头，依然能见满脸红肉脓血，破衣烂裤掩不住血肉模糊的肢体，看上去十分恶心；
　　 吴支书：耶——，是人还是鬼？
　　 “鬼人”嘶哑着嗓子说：求求你们救我，送我去医院吧？
　　 魏鹏：你这是……怎么……
　　 “鬼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成这样的……
　　 金玲：那你应该清楚得这病有多久了吧？
　　 “鬼人”看着金玲直摇头；
　　 吴支书：你是哪里人总该知道吧？
　　 “鬼人”看着魏鹏不眨眼，泪如雨下；
　　 魏鹏：支书，您看……多可怜啊！带他上医院吧？
　　 吴支书：行，跟我们上公社卫生院吧！
　　 魏鹏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衬衣，披在“鬼人”身上，鬼人激动地伸出手又缩回；
　　 金玲拿出香姐家的米粑粑给“鬼人”，“鬼人”接米粑和着成串的泪珠狼吞虎咽……
　　
　　 30.公社卫生院外/日
　　 大门上方的红色“十”字，被“恩施县某某公社卫生院”半圆环绕；
　　 青砖红瓦房构成的四合大院；
　　 魏鹏挂着相机，金玲拎着装礶头红糖的网袋朝大门走来；
　　 迎面走出大门的病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物点，脱光眉毛的光溜眉脊……
　　 【旁白：新塘公社双河鱼塘坝流行的怪病，很可能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病毒，让病区群众感到了极大恐慌。当地党政部门也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紧急组织卫生防疫部门下乡，到渔塘坝调查取样。但局限于当时偏远地区的医学检测条件，一时查不出病源……】
　　 旁白中画面——
　　 △卫生院，求医的怪症病人坐满了走廊；
　　 △急救室，护士把“鬼人”扶到病床上躺下，医生剪开他身上的烂衣……
　　 △门诊室，医生看看病人的手指，轻轻摇头，无奈地开处方；
　　 △（特写）处方行笔：红霉素软膏……
　　 △病人接过处方看看，起身无言地撕了处方，丢在医生台面上，含泪离开……
　　
　　 31.公社卫生院•病房内/日
　　 翠姑躺在病床上输液，男友陈松涛守在床前；
　　 魏鹏轻轻敲门；
　　 陈松涛开门：您……找谁？
　　 魏鹏：我是科考队的，我姓魏，前天刚到渔塘坝就……
　　 翠姑：松涛，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救命恩人魏同志！
　　 陈松涛：魏同志，太感谢您了，请进请进！
　　 魏鹏带金玲进门：翠姑，这位是我同事金玲，她特意来看你的！
　　 金玲上前，把手里的网袋放到小桌上：翠姑，好些了吧？！
　　 翠姑：金玲姐，谢谢你！
　　 金玲：翠姑，我来看你就想了解你是怎样得的这种病，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头部？比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者用了已经患病亲人的什么东西等等！
　　 翠姑想了想：没什么异常啊，农村人家过的都是平常日子……要说怪嘛，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你看渔塘坝也不过三百来户人家，老少不过六百人。为什么住山上的人家没人得病，得病的全是住山下的人家，而且都是以家庭为单位，老少都患病。
　　 金玲：翠姑，你是说这种病有区域性，对吧？
　　 翠姑点点头：还有，我家五口人，我姐在外面工作，每月回来住两天，她没得病。而我和弟弟，爸妈都患病了。这就说明跟日常生活有关。
　　 魏鹏：你姐在哪里工作？
　　 翠姑：我姐原先是跟大队医务室老中医吴朝海学徒的，后来被送到县里培训了两年，现在分到隔壁公社卫生院去当中药师了。昨天回来看我后，听我说吴支书吃了她师付吴潮海开的药方，在城里抓药回来吃，病就好了。她一早就吴医生讨了药方，到县城找支书买药的药店抓药去了。
　　 金玲：你姐真是个有心人，她是想拿山外的中药跟山里采的鲜草药作比较！
　　 翠姑：我姐就是这样说的。她认为县医院用的中药是医药公司供应的焙制好的干草药，跟我们本地医院就近采的草药会不会有差异。一旦证明了这个结论，我们大家就有救了！
　　 魏鹏：翠姑，这是你男朋友？
　　 翠姑害羞地点点头：他叫陈松涛，这几天都是他在照护我！
　　 金玲：那……他之前……
　　 翠姑：是我错怪他了……
　　 陈松涛：她呀，就是小心眼，还以为我扔下她不管了哩。其实，我就是回城里找在县医院做医生的亲戚咨询了她的病情，看看要不要到县医院去治疗。亲戚说这可能属于湿热症，开了药些给我，我还要去厂里请假了才能送过来呀，谁知她……
　　 金玲：这样啊……翠姑，见真情了吧？
　　 翠姑幸福地点头……
　　
　　 32.公社卫生院•院长室内/日
　　 魏鹏：院长，卫生防疫部门的检查有结论吗？
　　 院长：只说是一种人畜共患的地方性传染病，最后结论要等地区防疫部门复查。
　　 金玲：我刚才看望了渔塘坝女患者孙翠姑，听她说，这种病是以家庭为单位流行的，一家人中要嘛都得病，要嘛一个也不得病。这是不是意味着某种生活方式或者是食物上有问题？
　　 院长：难说。相对其他流行病而言，这种怪病区域性明显，似乎没有向外蔓延的迹象。
　　 魏鹏：会不会真的是人们传说的麻疯病流行了？
　　 院长：已经基本排队了这种可能。正如小金同志所言，很有可能跟病区群众生活方式有关。
　　 金玲：这种的病难道就不能治疗了？
　　 院长：的确很奇怪。我们给来院就诊的社员都有用药，确实没一例好转的。
　　 魏鹏：我们刚才送来的那人，情况是不是更严重啊？
　　 院长：这是最特殊的一例了，刚才我已经跟县医院进行了沟通，县里也在跟省卫生防疫部门商量，准备把这个病例送到省里去进行观察，作病理研究性治疗。
　　 金玲：那太好了！
　　
　　 33.公社卫生院门口外/日
　　 县医院来的救护车停在门口；
　　 医护们推着边晓出来，正往救护车上转的时候，边晓央求等等，她的视线在大门口找寻，看见魏鹏和金玲跟着吴支书出门，伸出缠满绷带的手臂扬了扬；
　　 金玲看见了边晓的举动，拉着魏鹏跑过来；
　　 边晓示意医护们送她上了车。关门那一刻，边晓眼角滑落的泪滴……
　　 魏鹏和金玲跑到车门跟前时，看见车门关闭时边晓眼里的绝望；
　　 边晓os：我不能把自己的痛苦让魏鹏来分担，更不能让为我这样一副“鬼怪”模样魂不守舍。人世间最悲苦的事，莫过于两个相爱的人，面对面却无法相认，还要陌路分别……
　　 救护车渐行渐远。
　　
　　 34.渔塘坝外/日
　　 山体上写着巨大的标语“抓革命，促生产”、“与天斗、与山斗、与地斗，人定胜天！”。
　　 千疮百孔的山岗上，小钢铁厂、小石灰厂、小硫磺厂、小砖瓦厂和小煤矿乌烟飘摇；
　　 硫磺厂，硕大的铁锅里，黄烟蒸腾；
　　 炼铁炉里，大块的石煤被投井烈火里燃烧，黑烟浓浓；
　　 一声炮轰，飞沙走石，山崩地裂……
　　
　　 35.仙居洞内/光
　　 洞内彩光交相辉映；
　　 金鲵伏卧龙座，鼾声如雷；
　　 “轰——”洞外一声闷雷般地爆炸声，震得洞内光影摇曳；
　　 金鲵被震醒，浑身一抖，大尾巴在龙座上有力一拍，腾空而起，飞落在洞厅中央左部右突，时人时鲵交替显形，狂吼怒叫：可恶的人们，你们这是要毁灭我的家园啊！
　　 黑蝙蝠飞旋入洞黑翅一收落地化成人形：祖，要不要给他们深度施硒？
　　 金鲵大声：报复，我要报复——
　　 金鲵伸出利爪在洞壁上左右拨拉，啃食裸露出来的石头，大口喷吐黑雾……
　　 黑蝙蝠：报复，我要报复——
　　 黑蝙蝠化成原型，飞出洞口，凌空黑翅一扇，一大片黄色烟雾覆盖了渔塘坝……
　　
　　 36.渔塘坝•小溪边外/日
　　 西姑沿着小溪边的山道，朝村里走来；
　　 小溪边埠头上，淘米洗菜的村妇跟西姑打招呼：西姑，回家啊？
　　 西姑：三婶，您老还好吧！
　　 三婶举起右手：好啥呀，指甲壳都掉光了。你在医院当医生，给大伙想想法子，治治这怪病啊！
　　 西姑：三婶，您放心，我这不是买药回来了吗？等我在家给家人试过了，再帮村人治病！
　　 三婶：是你老师吴老中医的方子？
　　 西姑：正是，吴支书就是吃这药汉好的。
　　 三婶：哦，那你先试吧，不一定有效呢……
　　 山岗上，旺爷在瓜田里摘瓜，接嘴说：乌鸦嘴，孙家妹还没试哩，你就知道没效？
　　 西姑：旺爷，您老忙啊！
　　 旺爷：小妹，别听三婶瞎说，赶紧试药，试好了给村人治病啊！
　　 西姑：爷，我会的。
　　 旺爷摘个甜瓜送过来：小妹，来，吃个瓜湿湿嘴！
　　 西姑接过瓜：爷，多谢了！
　　
　　 37.渔塘坝•村民李福兴家内/日
　　 梳妆台前的女孩，瞪大失神的眼睛，愣愣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
　　 方镜中，姑娘嘴角流涎，呆呆地看着脱光眉毛的自己，突然间摔碎镜子，疯狂大喊大叫地冲出房门；
　　
　　 38.弯弯的山道外/日
　　 荒凉的山道上，半裸的姑娘精神错乱地在狂奔……
　　
　　 39.渔塘坝•村民孙乾家内/日
　　 （特写）冒着热气的中药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