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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柳岸•收获】岁月留痕(小说)


作者:洁子 童生,786.5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439发表时间:2018-10-24 21:10:07


   “好,好。”这一家人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小兰看着一老一小高兴地样子,心里也丢掉很多烦恼。正在这时,就听有人高喊:“失火了,救火呀!都出来呀!救火了。”大年三十,这几声大喊,惊动了整个屯子,家家户户的人,都从屋子里跑出来,涌向了火光燃起的地方。
   屯子里,张力家着火了。一打听,是孩子放花把麦秆垛点着了,人们用盆子端水,用水桶拎水,总算把火扑灭了。小麦杆垛,离房子很近,那时候没有消防车,也没有消防电话,得回扑的及时,总算没有酿成大祸。人们都逐渐散去。小兰一回头,见婆婆拉着婉儿也在不远处。她急忙跑过去说:“妈,您身体不好,这大冷的天你咋也带婉儿出来了呢?”
   “都是你闺女,看你前脚跑出去,非拉着我出来看看,看是谁家失火了。”
   “行了,火也扑灭了,我们回去煮饺子吧。”小兰在中,一手扶着婆婆,一手牵着婉儿。祖孙三个往回走去。小兰一进房门,目光首先落在锅台上。她两只眼睛直直的,立刻傻了。说了句:“你两先进屋。”就急忙跑到院外。她四处张望,别说人,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可是放在锅盖上的,一小帘饺子却不翼而飞了。她气的一跺脚,眼泪速速地掉下来了。她不知道这个年还怎么过。婉儿扯着奶奶的衣袖也用小手抹着泪。奶奶一言不发,只管守着火盆,吧嗒吧嗒抽着她的老旱烟,另一只手却不停地抚摸着,孙女靠在自己身上的头。老太太眼里无神,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里的农村人,大多数都喜欢夏。他们对夏的爱,不仅仅是,青山绿水,草长莺飞,也不是山花烂漫的迷人景色。他们对夏情有独钟,是实实在在的。因为他们知道,夏天的衣服,即使破个洞也不冷,没了粮食,挖些野菜不会饿着,有了夏的日子就是好过。夏给予人们得太多太多,却从不求回报。
   夏对小兰来说,就是个大恩人,她们一家三口生活来源,都是用夏孕育的果实换来的。这点事,小兰的婆婆看得比谁都清楚。鸡刚叫过三遍,小兰就偷偷地爬起来,到院子的小菜园里,开始摘菜,什么茄子,辣椒,豆角,黄瓜,还有小白菜,小生菜,摘了满满两大筐。上面用角瓜叶子盖的严严实实,北方人都是挑,不习惯背,她挑着两个装得满满登登的大筐,走出院门,悄悄地溜出了村外。村西头又有几条狗,汪汪直叫。吓得小兰回头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什么动静,才走进了田间小道。
   小兰婆婆,手里的烟袋锅还在不停地闪着亮,她惦着屁股不停地向外张望,直到小兰走出院子,向西拐去,看不到人影了,她这才长出一口气,把眼皮放下,又狠狠地抽了一口老焊烟。
   婉儿八岁了,她可没有现在孩子的福分,她没上过幼儿园,就直接上屯子里的小学校,一年级了。别看这个屯子不大,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有,那时候五年级就已经小学毕业了。上初中,根本就不用出屯子。学校是个三间土坯,茅草房子,隔出来三个屋子,一、二年级在一个屋子,一个老师,是支部书记的儿子,叫李大桂,初中毕业,由他教一、二年级两个班,两个班学生不到二十人。三、四年级一个屋,也是一个老师,叫冯娜,是生产队长的女儿,高中没毕业,她教三、四两个班,两个班一共十二个学生。五年级单独一个屋,一个老师,三个学生,老师叫赵有才,高中毕。是这个屯子里的文化人儿,他没啥背景,满屯子就他高中毕业了,所以让他教毕业班。
   婉儿学习很好,因为她特别乖巧,不淘气爱学习。也特别节俭。本子用黄纸裁订的。如果值日,扫地看到铅笔头,她就留起来用,那时候的孩子,捡到东西不知道交给老师,没人跟他们提雷锋的事儿,是别人家孩子,嫌短扔了的。虽然短,她还能凑合用几天。
   每天别的同学放学,都边走边玩。婉儿一放学就像有啥急事似的,背着瘪瘪的书包,颠颠的往家跑,她知道奶奶身体不好,妈妈得劳动,她上学从不用接送。今天她刚一进院,就看奶奶手里拎着,少有的空烟袋,向远处张望着。看到孙女回来了,就一把扯过婉儿的衣袖进屋了。
   小兰从镇上回来,看看已经是学生放学的时间了,时候不早了,每次为了掩人耳目她都走毛道。毛道就是从田地中间,踩出来的小路。现在的庄家,已经一人多高了,这个时候在地里走,有点后怕,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似的。小兰不敢走大路,挑着担子走大路那也太招摇了,要让大队部头头们知道了,非送她去公社办学习班不可。
   她路过玉米地的时候,就开始摞荨麻菜,玉米地还没走过一半,两个筐就已经满了。她走了这么远的路,真的累了,所以她装菜的筐,并没有按压,有点飘,筐下有婉儿的两只铅笔,一个算草本,一个田字格。还有婆婆的一双布底单鞋。小兰摸摸兜,卖菜钱还有剩头,心里美滋滋的,走起路来也不觉那么累了。
   小兰高兴之余,只顾低头挑着担子急急走路,她并没注意对面有玉米叶子,刷刷地响声,因为天已经快黑了,山上早就没有农活了,地都伺候完了,现在是农闲季节,这个时候没人再往庄家地里钻。她正走着,当她觉察到面前有东西,心里顿时一惊,急忙抬头看去,有个人就站在她面前的小路上。她定睛看过去,是他。李德子站在她的面前,把个窄小的毛道,堵得严严实实,人都过不去,更别说挑着担子了。
   小兰下意识的问:“你来这干啥。”
   “看你说的?接……你呀。”李德子边说边笑嘻嘻地往前凑。
   “滚,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小兰的担子还没有放下来。
   “喊吧,你出去一天干啥去了?又偷鸡倒把去了吧,我不信,你敢喊。让书记看看,你身上有没有换回的钱财,就知道咋回事了吧,喊,喊啊。”李德子边说边凑过来了。
   小兰立刻放下担子,李德子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她顺手抄起扁担,对着迎面扑上来的李德子,劈头盖脑就是一下子,李德子哎呀一声,抱头钻进玉米地。小兰举着扁担追了过去,李德子边跑边说:“你他妈还真往死打呀。”说完跑的更快了。小兰再想追,李德子已经跑没影了。这次小兰总算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晚上,她躺在炕上还后怕。婆婆见小兰没吃几口饭,就疲惫的躺下了。她蹑手蹑脚地的,把两个本和两支笔放进婉儿书包里,又把小兰给自己买的鞋,装进炕稍的破木头箱子里。她才盘腿坐回火盆跟前,把烟袋锅在火盆沿上磕打两下,又装上了一袋烟。根本就没有睡意,她不安得狠狠地抽着旱烟,她觉得只有这烟里的焦油,才能愈合她心里,正在滴血的心痛。
   小兰想,趁着园子里的青菜刚刚下来,能卖个好价钱,于是,她就休息了一天,第三天,早早地又起来了。这次,婆婆下了地,小声对小兰说:“孩子,咱们的菜别卖了。”小兰瞅瞅婆婆,心疼的说:“妈,你下来干啥。跟婉儿再都睡会儿啊。”
   “孩子,别卖了啊。别的不说,看都把你累成啥样了。”婆婆说话都带着哭声了。
   “看您,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卖点钱,冬天咱就好过点,生产队那点公分,咱不胀肚就不错了。您不用担心我,您去睡吧。”说完,小兰已经走出屋去。她把各种蔬菜,都选最好的,不一会就摘满两筐。她推开院门左右看看,见四处无人就出去了。经历上次李德子的事后,她一出院就觉得有点心慌,不像以前那么坦然了。她快速出了屯子,狗也不叫了,她又走进了青纱帐。毛道两侧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这次,她总是回头回脑,慌慌张张的,一颗横倒了的高粱,把她一下子绊倒了。青菜散了一地,她蹲下身,先四处看看,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心的又把菜装好,长长舒了口气,挑起担子继续赶路。没一会儿天就渐渐地亮了起来。小兰的心也逐渐地明朗起来。
  
   四
   小兰到了镇上,不敢走正街去卖,更不敢吆喝,这几年,她老在公社,走街串巷去卖菜,培养了好多客户,都说她的菜新鲜,味正、还不糊弄人,都爱买她的菜。一般人家都临街,没有院子。从窗玻璃就能看到外面。她刚刚拐进胡同,就有人探出头来向她招手。多顺,这就开张了。从屋里出来的女人,手里拎个盆,小声地说:“买二斤豆角,两根黄瓜,你家的菜可真好吃,刚下来的黄瓜味,别提多清香了。”买菜的女人,对小兰的菜赞不绝口。因为她老买小兰的菜。
   “妹子,我还没有称,二斤豆角,照例还给你捧三捧,至多不少,我总这么卖,你常买是知道的。自己家种的,给的都多,有的人秤过,我不敢拿秤啊。”小兰一边捧着菜,一边解释着。买菜的女人也不计较,也许她也秤过吧,或者是常打交道,对小兰已经产生了一种信任。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小兰又给拿了三根黄瓜,收了两角钱。买菜的女人脸上挂着笑,满意的离开了。小兰又挑着担子,往胡同里边走去。
   没走出多远,又被一个老太太,出来叫住了。小兰想今天卖得快,可以早点回家了。于是说:“大娘,你要不急,咱去你屋里,我在给您拿菜吧,”小兰还是挺小心的,因为她知道被人抓住的后果。
   “怕啥,每次买你菜不都是在这拿么,我要送孩子去上学,今天家里还要来客人,急着买点菜,孩子他姥姥要来,离着挺远呢,来一趟不容易。”老太太唠叨着。小兰只好给他就地拿菜。老太太买了六个茄子,五根黄瓜,还买了几个辣椒,小兰大概估了一下秤,刚刚把钱算好,老太太正从里面衣兜往出拿钱,这时候,不知从哪,窜出来几个带胳膊箍的年轻人。他们快速跑过来,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蛮横的问:“你是买菜的吧?”老太太一看,有点明白了,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是。”
   “你是什么,这不明摆着一个买一个卖吗?”老太太不再说话了。
   “走,跟我去公社,”小兰急忙哀求。
   “同志,别让我去公社了,我这是头一次,这都是自家园子种的。”小兰吓得一个劲的哀求着。
   “你们放过她吧,一个女人,跑了这么远的路不容易啊。”老妇人也帮着求情。其中一个矮瘦子,好像是个头头,抢过老太太手里的几角钱。“去吧,没你事儿了。”你抢我钱干啥,我又不是卖菜的。老太太一看钱被人抢去,有点急了。
   “你保护她,为她求情,就是同案犯。”老太太真急了。“凭啥拿我钱。”说着上去就抢。
   小兰一看,怕惹出大事,急忙说:“这事跟大娘没关系,是打,是罚,我认了。”那个头听小兰这么说,也就借台阶下了,松开了抓钱的手,也许他也觉得,抢老太太钱没道理吧。
   老太太转身飞也似的离开了。那个矮瘦子凑到小兰跟前毫不客气的说:“走吧,跟我们去公社。”那人说着照着装菜的筐踹了两脚。小兰哀求地说:“我家里一老一小没人照顾,你们看还有别的办法么?”其中一个高个瘦子,向矮瘦子呶呶嘴,示意他把菜拿走。于是矮瘦子阴阳怪气的说:“那就把菜留下吧,”小兰一听不用去公社了,只好爽快地答应了。矮个子眼珠一转,这菜你还卖了一些吧,把卖菜钱交公。“这……这……”小兰一听还要钱,有点踌躇了。
   “这什么这,赶紧的,不拿我还不要了,跟我们去公社。”小兰心里明白,可是还有什么办法不给呢?白跑一趟,保个平安吧。她很不情愿地从裤兜掏出那两角钱,递给了矮瘦子。她又怯怯地说:“我的筐。”
   “还想要筐,没框我们怎么拿走。你把扁担拿走吧,我们几个抬着筐走,够意思吧。”说完,他们抬着筐扬长而去。
   小兰呆呆的望着那伙人没了踪影,又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无精打采的拎着扁担,转身离开这块伤心地。
   小兰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菜就这么没了,真的很心疼。快到中午了,天气也越来越热,路两侧的杨树叶子打着蔫,田间的庄家也都打缕了,小兰头上的汗直淌。心想再不来卖了。过一回夏,留着自己家吃吧,免得婉儿嘟囔:“奶奶,你看小园的黄瓜长得多大呀,水灵灵的,可我妈就让我吃小的,还有弯,我不想吃这样的,想吃个大的。”
   奶奶哄着说:“啥样的都是黄瓜呀,都是一个味,大的你一顿也吃不了啊。大黄瓜不是给你换新鞋子,新本了么?你把大黄瓜吃了,你就没有新鞋子穿了啊。”婉儿听了奶奶的话,有点似懂非懂,最后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小兰想着想着,眼睛有点湿润了,她想如果大栓活着自己也许就不会这么累了。马上就要进屯了,她看看天色刚过中午。就觉得心里有一把草堵在胸口,她拎着扁担,向屯子后面的山上走去。
   后山一片葱绿,她走过的前方不时有野鸡被惊起,起飞时两只翅膀拍打的树枝扑啦啦地直响,把小兰吓了一跳。树上的小鸟,也凑着热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小兰深吸一口气,顿觉一缕幽香渗人心脾,她顿觉肚子里的气儿也顺了许多。她抬头观望,有几簇黄黄的野百合,正在热浪的摇摆中盛开着。又走了几步,还有一片扫帚梅散落的开放着。她的心情立刻得到了缓解,前面不远大栓的坟头到了。小兰刚刚扭转过来的心情,一下子一扫而光。李德子,还有那伙抢菜的土匪们,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小兰看到大栓的坟头,就像看到了大栓,一下子扑倒坟前痛哭着。她并没有像有的女人,一边哭一边数落,她一个劲的就是哭,满腹的苦水都化成了泪水,流在了大栓的心坎上。她哭的浑天黑地,四肢无力,不知道多长时间,她昏昏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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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那是一个难以抹灭、难以忘怀的时代,大集体大锅饭,人们缺衣少食,人性也有些忸曲,但是小兰是那么的艰韧不迫,在丈夫大栓死后,留下婆婆和女儿婉儿,她一个女人挣公分很艰难,但她头脑活络,养鸡来卖鸡、卖蛋,在院子里种小菜卖,那年月卖个东西都得偷偷摸摸的,逮着后除了没收东西,挨批斗,还要办学习班,小兰的遭遇也太不幸了,被结巴李德子打着主意,伺机想占有她,卖鸡吧鸡被人抱走了,还被人反咬一口诬蔑为小偷,过年吧邻里失火,她包的饺子又被人偷走了,在街上卖东西被人抓,要送公社办学习班,菜没了,挑菜的筐也被拿走了,队长黄蜂抓住她卖菜,幸亏有邻里说情才没被抓,但她的菜被人糟蹋,自己都舍不得,她上街卖鸡,家里的鸡被打死提走了,鸡笼也弄塌了……作品写得很细致真实,很有生活味道,再现了那个时代的历史,让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产生共鸣,让现在的人了解那段历史,让人们明白,只有改革开放,我们的国家才能富强,人民才能生活富裕、安居乐业,在那个年代,能象小兰这么头脑灵活的人很多,但很多人只能在脑子里想想,可小兰她敢想敢做,有一股子不服输、不认命的犟劲,也正是她们,才让我国的改革开放那么顺畅那么有活力,才让改革蓝图变为现实,难得的佳作,推荐共赏。【编辑:中岩】【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81027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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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中岩        2018-10-24 21:11:47
  问候作者,佳作点缀柳岸,祝生活愉快、创作丰收。
回复1 楼        文友:洁子        2018-10-24 21:35:21
  感谢中岩老师精彩编按,作品看的很细致,主题分解的也很透彻,辛苦了,谢谢,祝老师秋爽,快乐!
2 楼        文友:山水伴流云        2018-10-25 08:02:32
  作者通过小兰的生活反应了那个年代的艰辛生活,也反应出一个女人的不易!好在小兰不服输不屈服随着时代的变化有了自己的幸福……
回复2 楼        文友:洁子        2018-10-25 10:12:58
  感谢山水老师留墨,多谢支持,希望多提宝贵建议,祝老师心想事成!
3 楼        文友:阿夕        2018-10-31 00:57:53
  恭贺佳作,祝生活愉快
回复3 楼        文友:洁子        2018-11-07 23:12:37
  谢谢阿夕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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