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娟安顿好婆婆睡下，从垃圾桶里拿出尿布，走进卫生间，把白天换下该洗的尿布一块洗了，晾好。又回到大门口，等待松波回来。
　　 淑娟试着又拨通了松波电话，打了好几通，都是提醒对方无人接听，接着再打，松波竟关了机。都到这时候了，松波肯定没吃饭，他口袋里只装十块钱，仅够中午吃碗面。我真混呀！早起只给了松波十块钱，我要是多给他一些零钱，松波也不至于挨饿，明知松波平时身上是不带钱的。想到此，淑娟越发烦躁不安起来。
　　 淑娟细思和松波结婚八年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她想了很多很多。松波瞒着她辞了职，也有自己的原因，她不该去公司当着那么多人面闹，让松波下不来台。松波辞了职不愿回家，也许怕是吵他，自己这张臭嘴，说话如射箭，箭箭扎人心，得罪了多少街坊邻居，以致于松波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还有，松波和邻省女网友聊得火热，说不完的话，却不愿和她多说半句，这也向他们的婚姻敲起了警钟。
　　 五
　　 雪花依然飞舞，松波在离村前一百多米雪路上，来回走动，俨然成了雪人，又冷又饿。路上有六七米远的路段，雪被他踩压了下去很深。他打开手机，已是夜里十一点钟，寻思着，这时淑娟应该睡熟了。淑娟在老妈屋睡，说老妈这两天拉肚子，一夜得喊她好几回，不方便，还影响松波睡觉，就临时铺了张床，睡到婆婆床对面。昨晚淑娟还说她去村卫生所包了药，老妈吃了不见好转，让他请一天假，带婆婆去乡医院检查一下。说起老妈，结婚前就告诉淑娟了，家里有个下肢瘫痪的老妈。想不到淑娟没有嫌弃他家里有个拖累，还爽快答应结婚后，由她看护婆婆。
　　 都快八年了，淑娟抱怨过，婆婆脾气差难伺候，也曾扬言说她再也不管了，谁愿意管谁管去。可老妈一喊她名字，一抹眼泪，跑到老妈身边照样擦屎端尿。老妈得病之初，主治医生曾断言，老妈活不过五年。这么多年了，老妈活得有滋有味，红光满面，精气神好着呢！这都得感激淑娟长年细心照料。淑娟有时脾气大，耍性子，看似无理取闹，爱唠叨絮嘴。细思起来，不无道理。自己有体会淑娟的辛苦和对家庭无私的付出吗？有替妻子分担些家务吗？有对淑娟说过感激话吗？觉得上班，挣钱了，就是家里最大的功臣。下班了，坐到客厅里，悠闲看着电视，待淑娟做好饭菜，端到桌子上，吃罢饭，一抹嘴，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开始玩手机，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比起淑娟一早忙到晚，自己上班算累吗？自己不该不和淑娟商量就辞了职，这一家老小全靠他赚钱养家。
　　 想到这，松波定下心，拍打拍打身上雪花，摸了摸大衣兜里家门钥匙，抬腿往家里走去。
　　 松波家住前排，他走走停停，两腿似灌了铅，模糊看到有一家大门亮着灯，门前站立一个娇小身躯的女人，一手挙着伞，一手打着手电筒，光束向松波这边闪动着。松波顺着灯光走近了些，那不是他家大门吗？娇小身躯的女人竟是淑娟。松波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真的是他家大门亮着灯，是淑娟站立门前。赵淑娟，真有你的，大半夜宁可不睡觉，也要等我回来和我大吵一架，不放我一马？
　　 松波回转身，向原路返回。忽听身后柔柔一声喊：“老公。”松波一下呆住了，浑身酥麻，好舒服呀！这是淑娟的声音吗?这声音听起来好细，绵软，柔和。松波不由回头望去。淑娟丢下伞，飞身扑上前，从后面抱着松波腰，脸贴在松波后背上摩擦着，说：“松波，别走，别离开我。”这一刻，淑娟眼泪潸然滚落下来，像个缺乏安全感小猫咪，她只想紧紧抱着，松波就是她的天，似乎一松手，她的天就要塌下来。
　　 淑娟挽着松波胳膊来到客厅，淑娟抽开火，往火炉里加了些碳块。松波脱下大衣，淑娟接了过来，拿到卫生间去了。松波坐在沙发上烤着火，浑身暖和了许多。淑娟从外边端来一个盛有少许凉水的洗脸盆，从火炉里放了些热水，先让松波洗一下脸，出外倒了，又放一盆温热水，让松波泡泡手脚。淑娟回里屋找了身干净的棉衣棉裤，帮松波换上，就又到厨房忙和去了。过了一会，淑娟端着热气腾腾饭菜进来，放到茶几上，说：“老公，饿坏了吧，快吃吧！”松波夹起饭菜，筷子有些抖动，眼里滚出泪花，大口吃起来。
　　 二人躺在温热的被窝里，松波紧紧抱着淑娟，爬在淑娟耳边说：“老婆，对不起，我错了。”
　　 淑娟连忙用手捂着松波嘴：“不，老公，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太强势，太霸道了，说话恶言恶语，伤着你了。”他们脸贴脸，心贴心，说了好多掏心窝的话，彼此软语温存，都有回到初恋的感觉。
　　 “淑娟，淑娟……”老妈在东屋又喊了。
　　 “哎”淑娟答应了一声，说：“咱妈又拉了。”欲起身，被松波起身按回被窝里：“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