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窝囊废(小说)
在故事里,鄂南飞与丛绿一见面就如胶似漆,黏糊到一起,租住在江边的一条巷子里如胶似漆、颠鸾倒凤。但没过多久,鄂南飞就喜新厌旧,时常外出寻花问柳。某日鄂南飞在江边绿树花草的掩护下与袒胸露腿的站街女谈价钱,不意被丛绿看见,他们大吵一场,大打出手,丛绿被打得头破血流,从此两人分道扬镳。此后,鄂南飞无心结婚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不断地嫖娼,染上了性病;丛绿则心灰意冷,看破红尘,发誓终身不嫁......
坏事传千里。这故事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煞有介事,差点毁了鄂南飞,几欲将升官不久的丛绿拉下马来。但局长毕竟是局长,他审时度势,窥探出某些人内心的阴暗,让人事部门进行负责任的调查,说这关系到两个人的政治前途。调查组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故事属于编造,但丛绿和鄂南飞的确恋爱过,也是在江边分手的,原因竟也是丛绿看到了鄂南飞与疑似性工作者的女人有身体接触!
丛绿与鄂南飞同时被请到人事部门谈话。他们仔细回忆,慢慢理清了脉络。鄂南飞多年来一直不曾忘记丛绿当年离开时的惊愕、愤怒、决绝的眼神;丛绿也清楚记得鄂南飞当时纳闷、茫然的表情。原来,鄂南飞看见丛绿之前几分钟,的确有三、四个站街女游移过来,拉扯鄂南飞,说着“哥哥你好像电影明星呀,跟我们玩玩吧,照顾照顾妹妹生意”之类的挑逗话语,鄂南飞伸手推开了她们,不想被匆匆赶来、正在马路对面接电话的丛绿看到,产生了误解。这一误解就是十几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两人都伤了心,从此不再对异性产生兴趣了。
“你那时不是在店子里上班吗?我去找过你几次你都不肯见我。”鄂南飞问。
“是的,那是做临时工,店子是我一个亲戚开的。我后来考上了夜大,学完后应聘到了环卫局机关,先打字,后当文字秘书,最后做了办公室主任。”丛绿答。
“感谢那些编造故事的人,他们冰释了一场十几年的前嫌。”这是鄂南飞和丛绿心里想说的话。他们对望着,胸中涌起热望。
还是在江边,还是在他们当年稀里糊涂分手的地方,鄂南飞和丛绿依偎在一起。天上飞过的大雁,江里奔腾的鱼儿,像是为他们婆娑起舞,他们觉得幸福无比。丛绿说,相爱的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可惜我那时涉世未深,不懂生活,冤枉了你,也耽误了我们生命的四分之一时间。鄂南飞说,一个男人,要勇敢,要百折不挠,要善于应付各种复杂局面,能够解疑、克难,可惜我那时无所追求、得过且过,还真是别人骂的“窝囊废”呢。
他们不再耽误时间,很快就商量结婚的事宜了。丛绿说以后咱俩得分开工作了,因为根据制度规定,两口子不能同在一个机关任职。鄂南飞说,那我就要求下到区环卫局任职吧。
“委屈你了,好不容易提上来。”丛绿有些歉意。
“说什么呢?你是女的,我一大老爷们,还能让你受苦?再说,我本是一线工人,从下面上来的,在基层待着习惯了。”鄂南飞轻松地说。
“那你的级别就上不去啊。”丛绿有些无奈。
“要那级别干什么?虚幻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这样吧,我跟局里去说。”鄂南飞很坦然。
他们的婚礼简朴而热闹。一年后,比鄂南飞小三岁的丛绿以三十八岁高龄,勇敢地生下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鄂南飞妈妈高兴得逢人就说她二儿子有出息,当了副局长,娶了当官的漂亮媳妇,还生了大胖小子,人生的幸福全都拥有了。鄂南飞说:“妈你别再那么说了,我是局长助理,不是副局长。”他妈说:“那都一样,级别一样。”鄂南飞再次认真纠正:“妈,我马上要到区里任职了,只是个科级干部,你千万不要再吹牛了。”
关于将来小孩要不要上大学,要不要出国留学,未雨绸缪的小两口已经多次进行过讨论。丛绿说:“咱两人都没有读正规大学,我们的孩子一定要读,弥补他爸妈的遗憾。”鄂南飞说:“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让孩子自己定。他想上就上,他不想上,就去职业学校学一门技术,掌握一种谋生的技能。”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把球踢到了鄂南飞爸爸妈妈那里。孩子的爷爷奶奶到底多吃了二三十年的饭,他们应付自如,随手做了两个阄让孙子抓。那个叫鄂丛蓬的胖小子手舞足蹈,双手各抓一个阄,把球又踢给了满屋的大人们,让这些胡子拉碴、皱纹满面的长辈去绞尽脑汁,想出新的选择办法。大伙乐得哈哈大笑,这爽朗的笑声向着城市的东南西北飞去,飞向街头巷尾,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