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蛋蛋(散文)
蛋蛋是邻居家三岁的小女儿。
在渭北农村,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个叫“蛋蛋、蛋蛋娃、狗蛋、虎蛋、”的人,这个“蛋蛋”可以是“旦旦”,但我总觉得应该是“蛋蛋”,因为叫这种小名儿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家里视为宝贝的“老小”,或者是众多女孩中唯一的男孩,是在全家人眼里被视若珍宝、极宠爱的那一个。
蛋蛋很可爱,圆乎乎的脸简直就是个“肉蛋蛋”,而且很“瓷实”,身上的肉捏起来很结实,穿的每条裤子都很贴身,像大人穿的“健美裤”。
蛋蛋一家搬来的时候,才两岁,刚刚学会走路,却极好动,高低不避,摔跤是常有的事,但除非擦破皮,一般的磕磕绊绊坚决不哭,估计是那一身厚实的肉起到了“减震”的作用。
不爱哭闹的孩子人人都爱,蛋蛋成了邻居们的开心果,在人们的嬉笑声中她越发活跃,宽阔平坦的地方她不走,哪儿有个台子、砖块,她就偏要踏上去试试,“咚”地一声摔得大人直咧嘴,但她像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就走,奶瓶摔坏了好几个,但该走哪儿还是走哪儿。这就苦了她的妈妈,也苦了身上的衣服。蛋蛋每天要换很多身衣服,每个调皮孩子的背后,都有一个一惊一乍、声音洪亮的母亲。许是每次弄脏了衣服都要受到喝斥,蛋蛋在爬起来之后,学会了像模像样地拍拍身上的土,但有趣的是只会拍膝盖,屁股上有土也拍膝盖,样子既笨拙又可爱。
蛋蛋很“把很紧”(方言,意即很抠门),她的东西别人是要不来的,她吃东西你要问她:再有没有,给我吃点儿,回答永远是“没有”,家里是开面馆的,你给她钱说买碗面吃也是“没有”。比她大的孩子拿她的东西,她敢上去打人家耳光,用她妈妈的话说:就不像个女娃!。
三岁的蛋蛋开始学说话了,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还学着广场上那些跳广场舞大妈的样子又唱又扭,这又给邻居们增添了一道乐趣。蛋蛋很聪明,能根据人的面相叫出相应的称呼。我们逗她,故意让她叫对门的名字,她似乎明白人们的恶作剧,有时很配合,极羞怯地叫一声,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待对门的人出来看着她,问她“你叫的什么?”遂又改口称“爷爷”,任众人怎样起哄劝说都不起作用,只说“不敢,打嘴呢!”
但是蛋蛋却不称呼自己爷爷为“爷爷”,而是直呼其名,她爷爷被叫得满脸笑开了花,故作生气地吓唬她,但他越是这样,蛋蛋越是叫个不停,毫无惧怕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小孩子记忆力是出人意料的好,所以学东西也快,大人说话的时候,她会瞪着圆圆的小眼睛仔细听。我妻子和我说话喜欢先叫一声我的名字,这让蛋蛋牢牢记在了心里,她有一次到我家来,刚进门就喊:新明!我被逗笑了,她喊我的名字竟然喊得那么清脆,听着那么顺耳。我的名字里的三个字都是平声,所以叫起来很不响亮,以至于常被人叫成“新民”,连我自己听着都别扭,但从一个小孩子嘴里出来,却是那么顺畅,也算对得起给我起名儿的外婆了。
蛋蛋爸妈总是很小心地纠正说:不礼貌,不能叫大人名字!我对这些事是不以为然的,便说,没关系的,明年懂事了专门让她叫,她可能都不会叫了,就让我享受一回吧。
小孩子的世界是最纯、最本真的,在她眼里,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和人名一样,都只是记住和区分这个人的符号,和小猫小狗、摩托汽车没有两样。对于该怎样称呼合适,她的判断依据只是,怎样叫才不会被说:要打嘴。
成人的世界,开口留三分,人与人之间处处心存戒备,被世俗同化的东西太多了。有时想想,小孩子的内心,真的很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