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最后的渡口(小说)
姚老黑不再说话,他脑子里异常地烦乱。除了不远处架桥板机器的轰鸣,就是竹篙划过河面,哗哗的水声撞击着他的耳膜。
“生命之道就是生生不息,这种人文伦理是任何人以何种方式都无法阻止的。我们都是架桥者,给友情架桥,给亲情架桥,给自己的爱家架桥,你又何其不是架桥中的一员?”田敏顿了顿,终于直抵命穴,“你不要再食古不化了,好吗?其实你也是在为你的女儿架一座通向幸福的桥梁,可惜的是,你矫枉过正,现在,听说恬妞因为这寻死觅活的,何苦来着?”
他的这句话像一块激起他记忆里浪花的石头,这也是一直困扰着他的,也难怪那天晚上,程溪说让他放恬妞一条生路。多亏有高人指点,这个不成气候的程溪,到这个节骨眼上,还遮遮掩掩地打哑谜。姚老黑听到这儿,已经魂不守舍,额上涔出了汗珠。
“这话,其实也不尽对,你不能算是她幸福的架桥者。桥,他们两人自由恋爱,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就差你这最后的一块石头了。”田敏说着严肃起来。的确,这一次,他是带着使命来的,“你知道荆山桥的最后一块石头是谁打造的吗?”
姚老黑摇摇头。
“传说中,当桥体浑然天成的那一刻,大伙儿方悟,原来是祖师爷鲁班打造的那一块灵性的石头,造桥者全体下跪。”田敏郑重其事,“今天,我要做一回鲁班,打造你这一块还没有灵性,完结恬妞幸福桥的顽石……”
“什么?你是鲁班?”老黑从心底倏地升起一股隐隐约约的兴奋,与妻子生前的预言有着恍如隔世的默契。恍惚间,在他的眼前,看到有一种貌似让他豁然开朗的东西在生根、发芽,吐露着盎然生机,茁壮地成长,并且逐次放大,斩获着全新的希望,“是呀!疙瘩解开了,思想扭转了,桥通了,路不堵了,人的心也就不堵了。”
河里没有一点儿浪花,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那两只脖子交错在一起的野鸭子,远远地静止在水面上,聆听着船舷与竹篙轻微的碰撞,和着船儿划过水面,发出潺潺的声响,迷离而悠扬地低吟。是呀,从这一刻起,这一定是一段动人的旋律。
他妻子的坟离得不太远。晚上,他与恬妞一起来到这儿,蹲下身子,一边往焰火里仔细凝重地丢着纸钱,一边低沉地说:“妻子呀!我找到了你说的鲁班了,我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原来我是咱们宝贝女儿幸福桥梁上最后一块灵性的石头。现在桥通了,心也就不堵了。”
黑色的夜幔里,他透过跳动的火焰似乎看到妻子满意的笑靥。同时,他也看到,那隆隆的机器衔着桥板像一个调皮的顽兽吐着舌头,一点点匍匐前行。用不了几天,这桥就要通了。
这桥也应该通了!此刻,他已经完全醒悟。
——2019年1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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