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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礁石】童年, 老屋的记忆(散文)


作者:小麻雀 白丁,74.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09发表时间:2019-01-11 20:26:30


   一座坐东向西三进厅的老屋子,像一头高大威猛的狮雄。它踞守在小河的岸边,几十年过去了,在岁月的风吹雨打中变得破败不堪。尽管在祖辈们反反复复修缮中尚能遮风挡雨,可随着一大家人口不断繁衍生息,老屋子再也容不下了。族中的叔伯兄弟都各自建了新房,搬出去住了。老屋渐渐被冷落,在岁月的风侵雨蚀中,变得摇摇欲坠,再也无人问津。
   听说这座老屋子是爷爷的爷爷所建,大概有一百多年的历史。里面住的都是曾祖父的三个儿子:爷爷、坤子叔公和均火叔公。三兄弟结婚后,爷爷香火旺盛,生有四个儿子和五个女儿;坤子叔生有两儿一女,均火叔公生有一儿两女,他们两家加起来还没有爷爷的子女多。父辈们结婚生仔后,又生下我们这些孙辈,老屋里的热闹拥挤可想而知。
   随着人丁不断壮大,原来的三合院宅子也慢慢被扩成了四合院。祖辈和父辈在有限的条件下,兢兢业业勤守着老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人民生活的富裕,一房一房的父辈挣到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另建起了新房,搬离了老屋。最后,老屋里只剩没成家的堂伯父和他年迈的母亲。五年前,堂伯父母子俩相继去逝,老屋子变成了一座老宅。
   老屋里平常最大的动静的就是小鸟,也只有小鸟能给老宅带来一线生机。或许小鸟喜欢这里的土砖灰瓦与宁静吧!睛朗的天气,小鸟总喜欢站在灰瓦栋梁上不停地歌唱,不停地跳跃,不停地来回盘旋,好像那里就是它们的天堂,与任何人无关,还有那顽皮的清晨旭日,每次光顾都要从东到西朝着老屋环视一周,给老宅除菌、去湿。池塘边的菜畦早已荒芜,那里杂草丛生,只有旁边的苦恋树与竹林随风摇曳,发出“吱吱”的响声。屋顶上的袅袅炊烟已经不复存在,虚掩的木门已不再有人回应,它已经是一座寂寞的老屋子。
   这里就是我小时候的家。爷爷、奶奶在这里度过了一生,父辈们在这里结婚生仔,我们孙辈们在这里度过了懵懂的童年与烦恼的少年。老屋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四合院大门正中是两厅,中间隔一路天天井,下厅放着一辆大型木造风车,那是庄稼人不可缺少的工具,每次丰收的粮食晒干都要经过风车加工过滤,才得于存放。上厅是祠堂,厅的正中挂着神位牌,神牌的下面摆着三个香炉钵,那是全家人过年、过节香烧拜神祭奠祖宗的地方。天井的左边是小叔公家建得炕灶,那时叔叔做小生意,他就利用这个炕来烤花生、大蒜,然后再拿出去卖,换回来花花绿绿的票子。从侧旁隔门进去,是上下各两个房间,中间隔着一个露天天井,天井的左边就是三叔公家的厨房,在这个院子里三叔公家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厨房,因此,他们一家大多都是聚集在这里生活。当然,这个院子也有三伯父家和堂伯父一间屋。
   大厅天井右边是一架石磨,每逢过年过节就可以看到伯、婶们轮流推石磨的身影,在那个困苦的年月,吃肉对我们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而大豆是我这边的特产。农村人不缺黄豆,石磨无疑是给我们增加美味佳肴的重要工具了。小时候吃最多的就是妈妈做的香嫩可口的豆腐,现在想起来真让人垂涎三尺,只可惜现在很难再吃到那个味道了。随着现代机械化的发展,石磨也早已失去了踪迹。在这石磨旁边也有一个隔门,里面也是上下各两个房间中间隔着一个露天天井,这里有三叔公家一间,三伯父家两间,二叔公家一间。天井的右边还有个隔门,它通向另一座院子,这座院子是并排着的七个房间围建而成的,它有一扇与大门并排的小门。我一家与二叔公家大多都聚集在这里生活。
   都说往事如烟,如烟的往事一旦触碰到了,记忆的闸门就像大江大海排山倒海地翻腾,像放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在一个阴暗的正方露天天井的一角,在一张古老的四方木凳上,经常呆呆地坐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那是我的曾祖母。天天经过曾祖母面前,都会触动我那根好奇的弦,这里既没有阳光又没人陪她聊天,她坐在那里干嘛呢?有一天实在拗不过好奇心,就问曾祖母:“阿白,你天天坐在这里干嘛呀?”
   “唉!重缅、重缅,白缅、白缅。”曾祖母忧郁地说。于是一群年幼的顽童就当歌谣般在那里学开了:唉!重缅、重缅,白缅、白缅;重缅、重缅,白缅、白缅……孩子们嬉戏着,天井里顿时增添了几份生机,曾祖母的脸上绽开了花,露出了满满的笑客。从此她的视线就跟随一群顽童转,小孩的欢乐就是她的欢乐,小孩喜悦,她的情绪也变得喜悦起来。
   一天,远远地听见天井那边传来曾祖母的叫喊声:“阿海,这里有几个饼给你吃。”
   “不准去!老人的东西不干净。”舅舅站在离曾祖母不远处喝斥着,当时年幼的我被吓懵了,没敢去拿(那时妈妈忙农话,叫闲赋在家的弟弟过来照顾我们。舅舅的专横跋扈,导致我们那时过得挺难堪得),我想,那一刻,对于混沌的曾祖母,这该是怎样的一种触动啊!她肯定伤透了心。
   曾祖母很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了,听说小叔公还是个遗腹子,曾祖父三十多岁就去逝了,曾祖母先后生下三个儿子,后面还捡了两个女儿回来养,其中一个女儿是跟香港家人失散了,那时是战乱年代,这种事屡见不鲜。曾祖母,一个守寡的佃农,一个女人抚养着五个孩子,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困难呀?
   如果将曾祖母的人生集成一本书的话,那里面的故事情节,应该充满了遭磨难。只可惜,那本书如果饱经风霜的曾祖母封面,却缺少了深沉、浑厚的封底,自然也就算不上一部完整的好书。
   曾祖母烛光褪尽之前,都沉浸在对过去无休止的缅怀中。是啊!重缅、重缅,白缅、白缅,缅怀过去又有什么用呢?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在曾祖母隔壁房,自从奶奶带着小姑搬到二伯父家后,爷爷就住了进来,这时的爷爷已七十岁左右,干不了体力活了,而曾祖母也早已离开了人世。
   因此,在一个朝西的窗户旁边,在晴朗的日子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位撑着拐杖、躬着身子的老人,坐在一张靠背的竹椅上,慈祥地面对着落日――这就是我的爷爷。春冬坐在那里晒太阳,夏秋坐在夕阳下乘凉。看着孩子们在田野里忙碌,看着庄稼由青到黄;看着孙子、孙女们在院子里奔跑、嬉戏,看着那黑黝黝的暮色缅怀过去,看着周遭花草树木的周而复始,小鸟在空中飞翔,燕子站在电线上唱歌,鱼爆“砰隆”一声在河膛里炸开了花,抛在半空中……
   走近爷爷当年坐立的地方,我仿佛又听到当年那个和善的男中音:“海,又报名了,来,将书给我看看。”我将书递过去给他,他翻翻书本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唉!又加深了,要努力哦。”
   那是学前期,一天,家里来了一位老师,他是挨村挨户动员家长,要将适龄小孩送学校读书的。他坐在爷爷房间问:“你们这里有满七周岁的小孩吗?要送去学校读书咯。”
   爷爷看了看我对爸爸说:“是呀,阿海都满七周岁了,应该送她上学了。”
   “嗯!”爸爸像接到了命令一般。
   老师走后,爷爷走到我身边高兴地说:“海,要去读咯。”那样子看起来比我还兴奋。
   读学前班一年后,无意间又听到爸爸在爷爷房间跟爷爷商量:“学前班跟一年级一样的,看起来她什么都会了,是不是考虑让她跳级?”
   “不行的,让她慢慢读。”爷爷严肃地对父亲说。
   小时候没有电灯,晚上都是用煤油灯。那时爸爸在厨房对面的阳台上建了个鸡舍,上面都是用水泥石灰铺筑得,坐在上面宽敞、舒服。在晴朗的夜晚,姐姐经常会点着煤油灯趴在那里做作业。于是,我也拿起姐姐废弃的作业本,撕成一页一页,在背面学着写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我照着姐姐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一次不小心将纸拿反了,唉!这不是另一个字了吗?比如u和n,Z和2,W和M等,我欣喜若狂,很快就学会了全部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由于我平常写字做作业不光为完成任务而写,还会辨字形结构,所以学习起来比较轻松,在今后的读书生涯还成就了一手漂亮的文字。
   由于没电灯,晚上妈妈都会早早做饭,在炎炎的夏日,一家人吃过晚饭后,聚在宅子门口的大余坪,在月光底下乘凉。姐姐搬来草席铺在地上,我们几姐妹坐在上面,听姐姐在学校学来的歌谣:啦……啦……我是买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买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听着姐姐一遍一遍地唱,我慢慢地也学会了不少歌谣。有时候,我还会跑到三伯母房里听她讲“蛇精和村姑娘”的故事,她讲得有板有眼,详略得当,生动有趣,因此我们也乐于听她讲故事,从中获益也不少。除此以外,小伙伴们还会一起做好多游戏:比如,捉迷藏、玩过家家、跳方格、跳瞒天过海等等。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我们也只能自己自娱自乐,后来邻居阿镇叔结婚,新娘的娘家给置办了一台黑白电视,于是一大群孩子就朝他家奔跑,将他家挤个水泄不通。第二天晚上,大村子里‘小流氓’阿迟古就拦在他家门口,说不满十五周岁不准进去看,我们只好望而兴叹。
   到读二、三年级时,大村子有好几家都有了电视,有的同学家也有。于是,到了晚上,我们就摸黑绕过一片庄稼地到大村子的同学家去看电视。春夏秋冬风雨不改,寒冷时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往外跑。开始堂妹跟我们一起摸黑去看,或许堂妹害怕黑暗,在黑暗之中受到什么刺激了吧!堂妹竟然无缘无故患上了神经多动症:头和手脚不停地晃动。好在休学半年之后慢慢治愈,真是造化弄人,祸福难料!
   后来,爸爸将卖大蒜得来的四百元,咬一咬牙,狠一狠心买回来一部十四寸黑白电视,从此,跟过家过村看电视划上了句号。
   远去的故事,远逝的时光,虽然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但那份温馨与美好,那份纯真与淳朴却永远印在脑海深处,形成了一种美好的记忆、每当我独处时,这些影像就一一闪现在眼前。老宅,虽然已经成了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宅,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会被拆掉,但是那些蕴藏在老宅的故事却永远隽刻在我心头,它将温暖我一生。
   (韦海英于2019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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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座四代人居住过的老屋,现在已经无人居住。可它作为一种记忆,却深深留在作者的脑海深处。这些记忆一旦被触碰,就如同决堤的河水,奔涌而来。在那里,有大家庭纷杂的人员,有难以抹灭的神牌和石磨,还有靠回忆往事过日子的曾祖母和撑着拐杖晒太阳的爷爷。有作者上学的欣喜和乘凉的快乐,也有看电视和听神话的故事……光阴荏苒,悠忽间,一切已成过往,这些往事在作者笔下娓娓道来,让人仿佛回到来上世纪七十年代,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篇清新隽永的散文!感谢投稿礁石,推荐赏读。【编辑:梓烨灼灼】【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190113002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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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梓烨灼灼        2019-01-11 20:28:36
  一座老屋,承载了数不清的记忆,文笔生动,感人!欢迎继续支持礁石!
依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2 楼        文友:醉剑飘香        2019-01-11 21:27:52
  时光的隧道里,储满泛黄的记忆,当我们再次揭开时间的帷幕,才明白那是我们的根。
   谢谢赐稿礁石,祝福作者。
醉剑磨得飞快,豆腐一切两开
3 楼        文友:箫音依依        2019-01-11 21:49:57
  老屋的回忆,装载了太多的情感。犹如泛黄的老照片,岁月悠长,味道越浓。问好老师,拜读佳作,欢迎驻足礁石发文!
4 楼        文友:相思        2019-01-14 07:01:18
  祝贺老师佳作获得精品,再接再厉,更多精彩纷呈。
成绩属于过去,笔尖书写未来。
5 楼        文友:梓烨灼灼        2019-01-14 13:58:25
  祝贺作品加精,欢迎继续支持礁石!
依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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