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老梗找根棍儿(微小说)
老梗姓牛,是我老家的一个邻居,走路喜欢走外八字,不爱说话。
老梗在牛家窝生活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反而进城了。任务很光荣,和老伴一起来看孙子。
老梗年轻时其实在省城打过一年的工,吃得比老家好,睡得比老家暖,夏天还有免费的电风扇,但老梗还是没能喜欢上这座城市。坐公交车时,他总觉得自己的衣服比别人的脏,于是就向角落里缩。到小卖铺买烟时,他也觉得老板娘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有点说不清楚的味道。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这一次老梗又来到了省城。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孙子,老两口也是慢慢地适应了省城的生活。儿子和儿媳把老梗打扮得像老干部似的,踏上大皮鞋,那外八字走起来更是派气十足。在小区内看孙子时,老梗总觉得别人投来的目光都是尊敬的,羡慕的。别人夸奖孙子时,老梗就笑笑,还是不说话。
这天早上,发现客厅的踢脚线瓷砖松了,儿子拿出来两罐胶水,告诉老梗,两种胶半对半地混合一下,粘上就可以了。
老梗满口答应了,儿子儿媳上班去了,老伴带孙子下楼去玩了。老梗打开两瓶胶水的盖子,把松动的瓷砖擦干净,放在地板上。习惯性地直起腰来,向四周一看,不对了,在老家,随手都可以捡个木棍把胶挖出来,和一下,而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
老梗在房内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任何可以用来和胶的东西。
老梗便锁住门,下楼,边走边瞅,不一会来到小区边上一个建筑工地旁,地上到处是废旧的小木条,老梗刚想弯腰捡一根,一抬头看到旁边一个摄像头正对着自己。那弯下的腰又慢慢直了起来。随着旁边工棚里的一声吆喝,老梗懒得说话,匆匆离开了工地。
老梗又来到公园,一位工人师傅正在修剪花草,看着修剪下来的枯枝,老梗犹豫了半天,用浓重的家乡话尽量放慢语速对那工人道:“你这不用的棍棒能不能给我用一下?”那工人抬起身,根本听不懂老梗在讲什么,连忙把那些枯枝烂叶收拢一下,扔到随身的专用袋里,不好意思地对老梗笑笑。老梗明白,师傅会错意了,以为自己在批评他没及时清理垃圾。老梗只好伸出大拇指,朝师傅点了个赞,师傅高兴地说了句谢谢,低头又干了起来。
老梗像兔子似地在小区附近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木棍儿。回到家里,老伴正在做午饭,儿子和儿媳马上就要下班回来,老梗心里愈发着急。
厨房里传来老伴打鸡蛋、搅和鸡蛋的声音。
老梗眼前一亮,“对,筷子!”
偷偷摸摸地把瓷砖粘好后,老梗在阳台把那双筷子仔仔细细地洗了十几遍,刮了个干干净净。
午饭时间到了,老梗赶紧拿了那双自己和胶用过的筷子。饭菜很丰盛,孙子讲着楼下的见闻,童音可掬,全家人时不时哈哈大笑。
可老梗总觉得味道有点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