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张华洲诗歌26首(诗歌)
竟然是一生的枯荣
掏出旧补丁任意修剪的日子
温暖已逃逸出了身体
在雪的后面没有追随者
雪只是还原了内心的苍白
只有随着时光矮下去的时光
矮下去的,还有我一晃已到的中年
雪一年比一年来得急
雪一年比一年下得大
从泥土上堆积起来的雪,终将我埋葬
《边缘》
一树叶子落光了,吊柿红如灯笼
在飒飒西风中摇晃着
果实的坠落,确实需要死亡的配合
哪一天坠落并不重要
它的坠落一定是一次无声的坠落
将会被人遗忘
正如一个行走边缘的人
摆脱不了一生的漂泊不定
渴望推开一道窄门,或者一扇天窗
涌进满天星光与新鲜的呼吸
成熟的果实多么诱惑
悬挂的果实多么沉甸
面对一切真实,又是多么虚无
有些开花结果,总是远离你的目光
变形,挤压,以至腐烂
万物生长,就是一种彼此的消亡
所有的缄默与距离
依旧抵消不了白霜覆盖的悲凉
你的悲凉,是来自那个敲响丧钟的人
还在春天对你守口如瓶
《芒种》
乳熟的麦子,用锋芒毕露的芒
刺穿一连串饥饿的日子
翻开五月的日历,夜短昼长
码在粮仓的声音
读出了对所有生命的敬畏
上午割麦,下午插秧
千顷良田,完成一个季节的交替
见证着死亡与新生
无非是春天的延续和秋天的守望
无非是把所有的劳顿
安置在善良的故乡
《暗香》
那年,鄂南的桂花开了
一片连着一片
蔓延出桂花之乡,飞舞的落英
遮蔽了一轮明月
我感到月亮的冷
陈旧的天空
高不过这个秋天的屋檐
暗香浮动
只有桂花在八月
引爆一个异乡人蚀骨的怀念
然后梦游
多年没有回乡的我
两手空空,背看一袋月光
推门而入
庭院深深,一个女人
在这个又苦又涩的秋天
有桂花一样的美
一样久违的味道
永远连接着黑夜与白天
注:鄂南咸宁市是桂花之乡。
《天空之城》
天空是辽阔的牧场,一朵朵云彩
是弼马温放牧的马群
水草茂盛的云深处
必定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源头
瑶池边,隔世桃源,一场蟠桃盛会
各路神仙鱼贯而入,饮酒作乐,夜夜笙歌
他们都有一双远离人间的翅膀
我模仿着一只大鸟的翅膀去飞翔
天空却没有我的墓地
我多次抱着梦想大哭大笑
而那些困在天梯上摇晃的蝼蚁
为找不到出口疲命奔波,一天比一天绝望
空中花园轰然倒塌,废墟上
燃起另外一堆生生不息的烟火
头顶上的天空,依旧闪烁的星星
是神仙提着灯笼,在巡视苦难的人间
《罂粟花,人间的妖孽之花》
只有罂粟花开出妖孽的花朵
在诞生诱惑与灾难的花丛
那些虚伪,名利,与盲从,隐藏在暗处
窥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分辨出鲜花下滋生的毒瘤
究竟击中了多少暗伤
被时光覆盖的,是无法表述的悲悯
温柔的陷阱,用斑斓的色彩
罂粟花,开出人间的妖孽之花
让卑鄙更加卑鄙,让高尚迷失高尚
一柄邪恶之剑,以无形的杀伤力
重回十二月的荒凉与冰寒
是掏空的躯体消磨的空虚
是骨瘦如柴之手抓空的远方
结局绝对是唯一,成为行尸走肉
阳光消亡,一条通往死亡路
只有自我毁灭之人一直走到黑
在光鲜的背后饮鸩止渴
终究让无知的生命昙花一现
罂粟花,有来自人间最冷漠的花语
那条无法保持的清醒的距离
对峙所有的悲凉,让你沦为葬品
《水》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一滴水的重量,在天平上倾斜
潮湿的空气,奔腾的云朵之上
积攒了一生的雨水
义无反顾地砸向了烟火的人间
与身体内部潜伏的水,相互呼应着
除了疼痛,无法去篡改血色青春
水总是忍辱负重地把你推向
低处的生活。顺着山的走势看水
向更低处流淌,贴近泥土
直抵万物的根部
除了心中的暗河,四处逃逸的水
每一条流动的大河都是归途
天地辽阔,我的渺小
不可拒绝万物的伟大
一滴水,以一滴水的形式生存
汇集在狭小的空间,挤压成涓涓细流
再汇集,拧成了洪荒之流
也有走丢的水被蒸发,在天空寻找着升华
那些流逝着光阴汹涌澎湃之水
面对深蓝的海洋
如一滴水滴成的感叹号
在海的怀抱,归隐内心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