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架起心灵沟通的桥梁(随笔) ————从人性的角度看《孔雀东南飞》的悲剧
再说一说文中另一个反面形象,刘兰芝的哥哥。此人在文中占比重不多,但此寥寥几笔,就被几乎所有论家评为“活画出一副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是这样吗?如果把阶级观点放在首位,当然会给人先入为主的成见。因为,在人们心目中,刘兰芝是无可挑剔的,完美无缺的。但是,如从人之常情,即从人性的角度看,我们却可以得到不同甚至相反的结论。且看文章对他的用笔。文章写到刘兄的地方,只有三处。第一处,是在刘兰芝回家途中,兰芝仲卿互表忠诚的对话中,刘兰芝说的“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第二处是太守家求婚遭到拒绝后,“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第三处是许婚后焦刘再见面,刘兰芝向焦仲卿叙述事情原委是,说的“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传统论者即认为,这些地方表现了刘兰芝的聪明才智,有预见性,表现了刘兄态度粗暴,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但是从人之常情的角度看,刘兄何等的冤枉!这三处只有第二处是对其人的直接描写,其他两处均是刘兰芝的评价。前文已经说过,焦刘两家情况基本相同,均无父亲出场。那么,根据长兄为父的传统,兄长完全可以替妹妹做主。但他没有,只是给妹妹分析了两次婚姻的利弊优劣,虽然语气强硬了些。妹妹被焦家赶回了家,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当然应该帮助妹妹安排好以后的事情,何况这是事实。——如果把事情放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如果你是一个哥哥,碰到这样的事情,你又会态度如何呢?——况且,妹妹何时曾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对自己的兄长透露过一丝一毫?刘兰芝做的,是先入为主的成见,丝毫不作具体分析。因此,哥哥一发言,即反唇相讥,立下死志,并付诸行动。结果是,刘兰芝流芳百世,刘兄长遗臭万年。呀!刘家的兄长好难当!——托尔斯泰说得好:“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有着各自的不幸。”从刘兰芝的哥哥看,焦仲卿死的太好了,落了个为爱殉情的好名声。如果不死,将来说不定是个刘兄第二呢!
以上是对焦刘两家几个主要人物的分析。这两家人物,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共同特征值得一提——都很刚强,倔强,都具有“磐石”的厚重,“可以卒千年”,但都未曾认真的甚至是粗粗的反省一下自己!假如,一家人都能够替对方想一想,能够像蒲苇一样柔一点,能够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谈一谈,沟通沟通,我想,就这两家的情况,悲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生活完全可以是比一般家庭更幸福的。所以,我要说,《孔雀东南飞》的悲剧,是人性的悲剧,是心理学的悲剧,完全是家庭问题,是“人民内部矛盾”,而不是阶级矛盾,也不是礼教的主题。这与文学的集中与典型的原则并不矛盾。以家庭或家族为背景,反映重大的社会的矛盾冲突的经典著作,有很多,诸如《红楼梦》《悭吝人》《雷雨》等等,数不胜数,但《孔雀东南飞》更应该是人性的悲剧。以生命为代价,固然表现了对爱情的忠贞,但其中有焦刘二人及两个家庭对家庭矛盾处理不当带来的遗憾。
该从何角度借鉴《孔雀东南飞》的悲剧意义,值得当代人思考借鉴。
文学界,文以人传者有之,人以文传者亦有之。因着刘兰芝、焦仲卿的爱情故事,其发源地是安徽省怀宁县小市镇的小吏港也名传历史。该地历史上曾名“焦吏港”,史志载“以汉庐江郡小吏焦仲卿而得名”,自汉代就有其址。小吏港镇东有一山岗,名叫“花山”,即焦刘二人合葬的地方。焦、刘合葬墓,当地群众称为“孔雀坟”。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期,墓前还曾有古青砖雕刻的墓碑,每年清明节和腊月都有大批群众到此焚香祭祀。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安庆市怀宁县人民政府对此墓进行了修缮,用大理石制作了墓碑,碑文曰“汉焦仲卿刘兰芝之墓”,其追奉“先贤”之早更远在争抢黄帝、老子、赵云甚至阿Q等等名人的风潮之前。是为了纪念古圣先贤,还是为了提高地方的名气,还是为了炒作,不得而知。
《孔雀东南飞》的悲剧,在当今社会仍有很强的借鉴意义是无可置疑的,但是要看从何角度去借鉴。
我认为,从人性的角度去看待这个悲剧的借鉴意义,对当代的教育意义更大一些。随着社会的发展,几世同堂的大家族观念已经很大程度上淡出历史舞台,核心家庭在社会上占据主导地位,但是,处理好家庭内部矛盾,建立和谐的家庭内部的人际关系,对于家庭的稳定,乃至于社会的稳定,仍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特别是现在,随着经济的发展,人口流动的增大,男子在外打拼,老人、妻子、孩子在家中留守的情况十分普遍;计划生育工作的开展,老龄化社会的到来,有一对夫妻可能面对的是四个甚至八个老人,如果不加强沟通,相互理解,互相宽容,家庭如何稳定,社会如何稳定?而把家庭问题无限的上纲上线,片面的提高到阶级斗争的程度,火上升到敌我矛盾,无益与解决任何问题,只能加剧矛盾,带来更为严重的社会问题。焦仲卿和刘兰芝不是被活活拆散的牛郎织女,不是被摧残致死的杞梁孟姜,不是被棒打鸳鸯的山伯英台,也不是阴阳悬隔的许仙白蛇,焦母、刘母、刘兄也不是至高无上的王母,不是位居至尊的秦皇,不是金钱至上的马文才,更不是佛法无边的法海,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母亲、兄长。如果家庭问题处理不当,有点矛盾就用自杀来捍卫自己的“爱情”,而不是积极地想办法去解决矛盾,那么,世界上不知会有多少去死的冤魂,有多少个忠贞的卫士,又有多少个摧残人性的凶手。矛盾的解决,需要每个人付出真心,和谐需要互相的宽容理解。只有这样,家庭才能和谐,社会才能和谐,世界才会是美好的人间。
但愿,《孔雀东南飞》的悲剧不再上演。
写于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