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变形记(小说)
胖子变了,变得让仇欢肃然起敬。仇欢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有不堪回首的童年,谁知胖子也是。这么多年,他对爸妈的恨,赶不走,放不下。胖子能放下对他爸妈的怨恨,能孝敬他们。可自己对爸妈除了怨恨,又做了什么,什么也没做。爸爸身体不好,看病需要很多的钱,自己几乎没给他们寄过钱。与胖子相比,胖子高大,自己渺小;胖子大度,自己心胸狭窄。他越想越惭愧。告别胖子,向姨娘家快步走去。
雪花依然飘落,可天仿佛放明了。
离开爸爸妈妈,与他们告别,仇欢没有提及要妈妈照看小孩的事。考察的结果已很明了,他不想让妈妈照看奕远。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他不想伤妈妈的心。
可是,没有搬到“救兵”,怎么向芊芊交待呢?仇欢又犯起愁来。一到山城,仇欢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硬着头皮向租房走去。果不其然,芊芊见仇远独自一人回来,马上发飙,好哇,去了这么多天,你不是去接婆婆,而是回家旅游去了。我不管,反正把奕远交给你,你请不来,那你自己照看。
老婆,我亲爱的老婆,你消消气,听我解释。仇欢祈求似的说。
我不听你解释。我已经找到工作了,这次应聘的是“香江大酒店”客房部经理,面试已经通过,而且待遇相当不错。我现在就等上班通知,只要酒店通知我,我就去上班。还想让我放弃这次工作的机会,门都没有。奕远谁来照看,你看着办吧。哼。芊芊气哄哄地说。
仇欢愣在那儿,哑口无言。心想,芊芊的心情可以理解,新房装修,还房贷,日常开销,哪样不需要钱,而且钱少了还不行。芊芊心里急,她不工作,仅靠他每月三千多块,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思来想去,仇欢一筹莫展。两天后,他不得不带着奕远踏上回老家的火车,让妈妈照看奕远。当仇欢再次站在爸妈面前时,爸妈既纳闷又惊喜,啥也没说,抱着孙子亲个没完。仇欢最后说出要把奕远留下,让他们照看,他们喜滋滋地一口应承下来。这多少让仇欢有点感动,长吁一口气,心想,无论什么时候,爸妈才是自己坚强的后盾,永远会默默支持自己。
晚上,妈妈带着奕远睡。奕远从来没离开自己的爸爸妈妈,突然与陌生的奶奶在一起,不习惯,一直哭闹。那哭声搅得仇欢心神不宁,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想起那不堪回首的童年,想起那时爸妈的狠心,想起自己对他们的恨……而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仿佛天地轮回,相同的“剧情”即将上演,奕远就是当时的自己,自己却成了那时狠心的爸妈,是何其相似。他迷迷糊糊,好像坠入了一个痛苦的漩涡,不能自拔。清晨起床时,他发现枕巾湿了一大片。
可能是哭累了,奕远凌晨才安静下来,睡觉了,到午饭时还没醒来,仇欢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一点。饭后,仇欢告别爸妈,出屋没走几步,猛然听到奕远哇哇的哭声,奕远好像晓得他要离开似的,哭声急促,一声紧似一声。那哭声像一把把利剑,声声刺透仇欢的胸口,疼痛难忍。仿佛又听到了当初爸妈离开后自己那撕裂心肺的哭声,他赶紧丢下背包,转身向屋里跑去,把奕远紧紧抱在怀里。
仇欢没有将奕远留下,抱上奕远无功而返。他不想将自己不幸的童年复制给奕远,让奕远从此怨恨自己。
芊芊青着脸,啥也没说,上班去了。仇欢没办法,只得在家照看奕远,汽车修理店的陈老板已经打过几次电话,催他赶紧去上班,否则,要炒他鱿鱼。在他急得抓耳挠腮时,却听到楼下一个熟悉的声音。
仇欢,你在哪儿?有人在楼下喊仇欢。仇欢下楼一看,竟然是妈妈,妈妈背个包,风尘仆仆站在他跟前。仇欢惊喜万分,握着妈妈的手,笑着说,天啦!妈,你咋来了?你一个人是咋找到这儿的?
你老同学来凉都,是他开车送我来的。妈妈笑道。
哪个老同学?哦,一定胖子。他咋没进来?仇欢问。
妈妈说,他说他店里有事,急急忙忙地走了,走之前说有时间找你喝酒。
仇欢喜之不尽,从来没觉得与妈妈这么亲切,他帮妈妈背上包,挽住妈妈的手臂,朝租房走去。
妈,君威谁照看?仇欢问。
他上一年级了,在城里,全托。
那爸咋办?
他自己照顾自己。
那咋行,我不放心。仇欢不无担忧地说。话未说完,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惊讶地说,芊芊,你咋回来了?你不是上班去了吗?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干了,回家带奕远。芊芊淡然道。然后笑着与妈妈打招呼,妈,你来了。
仇欢惊喜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