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春之梦”征文】一束玫瑰(小说)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抢走他的心的女人长着怎样的三头六臂。我擦去眼角的泪水,给云朵掖了掖被子,轻轻地带上卧室的门,然后关上门向楼下走去。
六
雪不紧不慢地下着,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路灯亮着白色的光和地上的积雪连成一体,我狠狠地踩着油门,车轮几次打滑差点摔倒了,我顾不了许多,风一样地往前飞奔着,很快就来到那个小区。这是一个最早建成的小区,一群灰色的楼房在寒风中瑟缩着。此时很多窗口已经熄灭灯进入梦乡,我忽然很后悔:不该来的,他已经移情别恋,自己何必自讨无趣,即使把他拉回自己身边,守着心已经走了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知道你来了,等我下楼接你。”说完他挂了电话。
一会儿,他从前面的一栋楼走了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车推着,我随着他来到最前面的一栋楼房,他锁好了车,对我说:“上去吧,二楼东户。”我平静地走上楼梯,他推开了门,我走进屋。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屋子有些凌乱,茶几上摆满了药瓶,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
他没有说话,推开右侧卧室的门,卧室很小,床上一个骨瘦嶙峋的女人正在熟睡,她艰难地呼吸着,隔着被子可以看到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的。床头柜上花瓶里插着一束玫瑰花,我一眼认出就是中午他买的那束玫瑰花。看着病入膏肓的女人,看看鲜艳的玫瑰花,我似乎明白了点。
“她叫姬娜,我高中的同学,肺癌晚期,也可能就在这几天了。”他沉痛地说着。
“这几个月你就在这里?”
“是,除了出差,我大部分时间在这里。”他关上房门,收拾一下沙发上的东西,让我坐下,他继续说:“姬娜无依无靠,两个月前她突然给我打电话想见我,说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恐怕不久就离世了,盼望我陪她度过最后这段时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说实话,虽然我和她有过美好的一段,可是已经过去多年了,我有你有孩子,有幸福的家,我回绝了她。晚上她给我发过来一张她的照片,那是一张瘦削的脸,一头秀发不见了。看着照片,我的心颤动了。我按照她发给我的位置来到这里,这一见面,看到孤独无助的她,我只能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问:“她的亲人呢?”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说:“他丈夫赌博,欠下一屁股赌债跑了,债主上门,姬娜没办法,只好把水園小区那套大房子卖了还债,自己搬到妈妈留下的这套小房子里。”
“既然债已经还了,他丈夫为什么不回来,而让你陪她?”
“他丈夫死了,喝醉酒掉到河里淹死了。”他又点燃一颗烟,看见我皱着眉,就把烟按在烟灰缸里,“她有一个儿子,去年因抢劫进去了。”
“你还爱她?”我忽然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可笑的问题。
“你说对了一半,错了一半。”他眼睛飘向墙上那幅宁静致远的山水画说:“她是我的初恋,确切地说,我是她的初恋,那时我是农村来的穷小子,她是富人家的女儿。他爸爸是县城小有名气的包工头,她家的别墅是县城最漂亮的。高二时很多同学都偷偷谈恋爱,姬娜也在一个月夜向我表白。那时我一门心思好好读书,根本没有接受的意思,她很失望,几天没来上学,听说病了。后来她来上课,人消瘦了许多,她对我很冷淡。高中毕业后,我因为家里穷没有参加高考,经我表叔介绍来到服装厂上班,就认识了了你。”
“你们以后没有联系过?”我满脸狐疑。
“没有,联系上是去年的事情,班长庞海建了一个高中同学群,我和她是在群里联系上的,也只有同学聚会时见过面。那次见面我们聊了很久,她说她家败落了,高中毕业后第二年她妈妈患了肝癌,几次化疗也没留住性命。她妈妈去世不到半年,她爸爸认识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大学生。让一个比自己只大三岁的女孩子做后妈,她又气又闹,可是爸爸还是不顾她的反对,毅然把女大学生娶回了家。她眼不见心不烦,就去了省城读书,也许是为了报复爸爸,她嫁给了吃喝嫖赌俱全的倪海,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有病,她爸爸知道吗?”我禁不住问。
“知道,他爸爸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曾经来过几次,姬娜一直没有原谅他,拒绝他的资助。姬娜说,她最大的遗憾就是今生没有嫁给我,希望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让我陪伴她度过,这是她最后的遗愿,我不忍心拒绝她。”
“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怎么对你说,没有哪个女人大度到让自己的丈夫去陪同另一个女人度过最后的时光。我不想你误会,更不想你伤心。”
我轻轻地叹息了一下,他的做法虽然很荒唐,但说明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于情于理我也不能阻拦的。
“你就安心留下来吧,不要来回跑了,家里有我,放心吧。”
他激动地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说:“谢谢你理解我!”
我推开了他,“都是女人,我懂一个女人的心,你好好照顾她,我回去了。”
我看了看那女人苍白的脸,握了一下她那像鸡爪般干瘦的手,带着沉郁的心情走出了楼,低着头推着摩托车慢慢走着,惨白的路灯下,一个梅花瓣零落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