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醒醒……”
　　 蒲云飞一看晃不醒母亲刘玉莲，他对还愣着的老婆陈艾佳大吼一声：“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端杯水给妈喝！”
　　 陈艾佳一听慌忙倒了杯水端给蒲云飞，蒲云飞拿起杯子刚要喂给刘玉莲喝，水烫的他拿不住杯子，蒲云飞气得把杯子重重地放到床头柜上。
　　 “你想烫死我妈啊，连个水都不会倒，你还能干点儿啥？”蒲云飞气呼呼地骂了声陈艾佳。
　　 陈艾佳气得想怼过去，可一看蒲云飞正在气头上，就把溜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你让让，我看看！”
　　 陈艾佳脱了鞋上床跪倒刘玉莲身边，伸出左手，用四个指头托住刘玉莲的下巴，把左手拇指用力地按着刘玉莲的人中穴。过了五六分钟，只听到嗯的一声，刘玉莲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满屋子的人一见刘玉莲醒过来，都舒了一口气。于曼尘居然也感觉到一颗提起的心落到了肚子里。于曼尘的心情十分矛盾，对于刘玉莲的反感和从刘玉莲嘴里听到母亲声音的亲切交织到一起，他想再提于显山住养老院的事又觉得时机不对，想来想去的让他一时无法决断。
　　 从于曼尘一进门开始，蒲云飞就猜到于曼尘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上门来，看老太太应该只是个借口，他想说的无非是于显山的养老问题。
　　 这事他还想和刘玉莲再好好商量商量一下对策，就打着刘玉莲身体不好的旗号说：“兄弟，你今天来还有事吧？你看我妈今天身体这样，有什么事也不方便说，等过两天我妈好些了，我打电话通知你过来跟我妈面谈怎么样？”
　　 于曼尘性子本来就软，一听蒲云飞这么说又没了主意：“唉，想不到今天会这样，改天就改天吧，等阿姨好些了我再来！”
　　
　　 第六章.协商
　　
　　 于曼尘回去把发生的情况跟于曼婷说了，于曼婷气得差一点儿又跳脚骂于曼尘一顿。
　　 “哥，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心软的毛病，真的是让人吃得死死的。那不是明摆着呢吗，明明是妈气不过，借她刘玉莲的嘴说出来了，你还不借驴下坡地赶着说还体谅他们走了，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也是没办法啊，你说她躺在床上就跟个半死的人一样，你让我当时咋说啊？”
　　 “刘玉莲那一家人账算得比谁都精，你能算得过他们？估计人家早就看出你想说什么了，他蒲云飞无非是找借口支走你，好想个办法支糊你罢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下次于曼尘去还不知道刘玉莲会找什么借口赖账呢，想到这儿，于曼婷决定下次和于曼尘一起去说。
　　 “哥，过两天你去找刘玉莲的时候喊上我，我跟你一起去，看他们母子会出什么损招！”随后的几天，蒲云飞一直没打电话。一星期后，于曼尘约上于曼婷，一起回家去见刘玉莲。
　　 院门大开，刘玉莲正在院子里给几盆花浇水，看见于曼尘和于曼婷进门，她放下手里的喷壶堆出一脸笑迎上前去对两兄妹。
　　 “曼尘、曼婷来了，快，快进屋！”
　　 于曼尘和于曼婷走进屋子，只见蒲秋桐从卧室里走出来，蒲秋桐正在屋子里打游戏，听岔了还以为是蒲云飞和陈艾佳来了呢，自从奶奶出院后，他就住到了于显山家，前几天想买游戏装备，手头又没钱，他骗蒲云飞和陈艾佳说奶奶身体不好，想给奶奶买些保健品补补。他听院子里传来的声音，还以为是蒲云飞和陈艾佳来给他送钱来了，就急不可待地迎上前来。
　　 “爸、妈，你们来了！”话音还没落地，蒲秋桐抬头一看，认错了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叔叔姑姑来了啊，我还以为是我爸我妈来了呢！”
　　 刘玉莲瞪了一眼蒲秋桐说：“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乱喊乱叫的，不知道先认准人再叫啊！叔叔姑姑来了，怎么不知道让叔叔姑姑坐哇！”
　　 “哦，叔叔你坐，姑姑你坐！”刘玉莲一骂完，蒲秋桐赶紧招呼着于曼尘和于曼婷坐。
　　 刘玉莲紧跟着说：“走了老远的路，你们渴了吧，我去给你们泡杯茶喝！”
　　 于曼婷站起来拦住了刘玉莲：“阿姨，不用倒了，我们不渴，我们来了就想看看您，顺便再跟您商量点儿事！”
　　 于曼婷这一说，刘玉莲心里有了数，是那话儿又来了。上次于曼尘走了后，刘玉莲跟蒲云飞商量了一下下次于与曼尘来了怎么应付于曼尘。为了防着于家三兄妹再来提要钱的事，蒲云飞早就伪造了一张欠条，欠条上写着五万块钱的欠账，定了两年的还款期，欠条下面还有模有样地签着于显山和另一个人的名字，还按着两个手印。
　　 其实这是母子两早就设计好的一切，早在于显山还住在家里时，为了让孙子住得长远，也为了留下于显山的退休金方便以后刘玉莲祖孙俩花，有一天中午，趁于显山睡着的功夫，刘玉莲抓着于显山的右手食指按下了手印，于显山的签名是蒲云飞模仿着于显山的笔迹描上去的，出借人的签名是刘玉莲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事刘玉莲也老早跟她的远房亲戚打好了招呼，本来那天想拿出来给于曼尘看的，刘玉莲想吊吊于曼尘的胃口，故意折腾着让于曼尘多跑几趟的。
　　 “阿姨，我爸的身体情况你最了解。离不了人！晴晴已经累倒了，我那个活你也知道的，没规律，没办法照顾我爸。你的身体又这样，目前我爸也只能由我哥来照顾了，问题是我哥下班回家要照顾我爸，还要辅导思戚功课，思戚马上要中考了，我爸吵得思戚没办法好好复习，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影响思戚中考成绩的。”于曼婷摆出了眼前的困难。
　　 “婷婷，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你和尘尘打算怎么办呢，说来大家商量商量找个办法解决解决你爸的问题吧！”刘玉莲的回答入情入理。
　　 “阿姨，你看这样行不，暂时先把我爸送到养老院寄养一段时间，等您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把我爸从养老院接出来送回家！”
　　 “行啊，我同意！”刘玉莲痛快地答应下来。
　　 于曼婷和于曼尘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多少有些意外，他们还以为刘玉莲会极力反对送于显山去养老院呢!想不到刘玉莲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
　　 于曼婷说：“阿姨是这样的，现在住养老院的费用最便宜要1500块，我爸还要雇个护工，雇护工也要3500块左右。我们初步算了一下，我爸住养老院一个月大概要5000块，雇护工的钱我们兄妹三个来出，养老院的费用从我爸养老金里出好吗？”于曼婷一口气说完，盯着刘玉莲等着刘玉莲回话。
　　 “嗯，你们说的是个道理，按理说你爸住养老院的费用应该从他的养老金里出。你们知道吗？为了让你爸尽快恢复身体，我请过私人按摩师上门给你爸按摩，断断续续下来可不是小数目。你爸每个月退休金就两千六，刨掉吃喝拉撒剩不下什么了。为了给你爸治病，我四处张罗着借钱，好歹从远房亲戚手里借了五万，说好了两年还清。你爸的退休金不够还账的，哪还有给你爸交养老院的钱啊！这不借条在这儿，你们看看！”
　　 刘玉莲掏出钥匙打开写字台上一个锁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于曼婷。于曼婷看完了又传给于曼尘，于曼婷和于曼尘面面相觑，这张从天而降的欠条来得莫名其妙，他们怎么从来没听于显山说过呢！
　　 于曼婷眼风冲着于曼尘一闪，对刘玉莲说：“阿姨，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这账该还还是要还的。看我爸身体的得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往后还有的是让人照顾的时间呢，住养老院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我们先出我爸住养老院的费用，等你们的账还的差不多了再说我爸的事吧！”
　　 “好吧，那你爸的事就让你们破费了。我这边紧着点儿还账，账还得差不多了，该给你爸花的我不会少的，你们放心吧！”
　　 刘玉莲这样一说，于曼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点了点头说：“好啊，我爸的事就先这样，咱们回头找个时间再商量商量。我哥学校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也有现场采访任务，我们就先走了，以后闲了再来看您好吗？”
　　 于曼婷和于曼尘站起来准备着告辞，刘玉莲客气地让了让：“你们先坐会儿，我做点儿饭，你们吃完了再走吧！”
　　 “阿姨，今天确实事多，吃完饭恐怕来不及了，就不麻烦您了，我们走了啊。”于曼尘看了看表，跟刘玉莲说。
　　 “既然你们忙就忙去吧，下次有时间了来，阿姨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刘玉莲说。
　　 “嗯，我们走了。”于曼尘和于曼婷寒暄几句出了门。
　　 “爸，要不这周末我带着您回一趟家看看，您和阿姨也好久没见面了，见见面说说话，顺便您再跟阿姨说说您上养老院的事！”于曼婷知道于曼尘不好说，就扮了回关公的角色，去跟于显山提他进养老院的事情。
　　 “你让我回家可以，让我去跟你阿姨说那事我不干，合着你们是嫌我多余，不想让我在这儿住，想撵着我去养老院是不是？”
　　 “爸，看您说的，这家里一到白天家里就没人，大人上班、孩子上学，把您一个人放在家里您孤独寂寞不说，拉了尿了还没人在眼前收拾，您难受不说，时间长了弄不好还会得褥疮。去养老院，有人陪您说活，有人照顾您，身上哪儿不舒服了有人看，大便小便有人及时给您清理，比在家不强百倍千倍啊！”
　　 “那我不会让你阿姨照顾我啊，这钱省下来了还能自己花，总比送给别人强吧！”
　　 “爸，阿姨的身体不好，照顾自己都勉强，她哪能顾得上您啊，这要是能伺候您，不早接您回家啦，还能让您在我哥这儿住！家是您的，您先回去看看，省得总闷在心里想着。”、
　　 于曼婷不想刺激老头，她想等老头回家看到家里的一切让老头自己去琢磨琢磨。于显山不再吭声，于曼尘和于曼婷知道老头不说话就是表示同意的意思。
　　 周末，于曼尘和于曼婷一起推着于显山回到家里，于显山见到刘玉莲很激动，刘玉莲则一脸平静地接过轮椅把于显山推进屋里，却没有把于显山搬到床上。刘玉莲的孙子蒲秋桐坐在沙发上抽烟，见到于显山，稍微朝前探了探身子，叫了声爷爷，对于曼尘和于曼婷却视而不见，继续坐在沙发上抽烟。
　　 “桐桐，叔叔和姑姑来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叫个人！”刘玉莲说了说蒲秋桐。
　　 “叔叔好，姑姑好！”蒲秋桐不紧不慢地叫着于曼尘和于曼婷，算是打了声招呼。“尘尘、婷婷你们坐！”刘玉莲像招待客人一样让了让于曼尘和于曼婷。
　　 于显山眼巴巴地望着刘玉莲，嘴巴抖了又抖，几次话就要冲口而出，他很想让刘玉莲把自己搬到床上留在家里不走了。刘玉莲只是随意地扫了于显山几眼，压根儿不提让于显山留在家里的话。于显山知道刘玉莲的脾气，只要刘玉莲不乐意，就是他说破了大天去，刘玉莲也不可能遂了他的心。
　　 “桐桐，你啥时候从北京回来的？”为了打破令人尴尬的气氛，于显山没话找话地问了问蒲秋桐。
　　 “我回来已经快半年了，爷爷！”蒲秋桐说。
　　 “你奶奶一周去看我一次，倒是听她说你回来了，我咋一直没见你呢？”
　　 “爷爷，我在外面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回来哪好意思去见您呢！”蒲秋桐拿这个借口唬了唬于显山，他哪里是因为这个羞于见人，其实是一天到晚地沉迷于游戏之中，根本想都没想到去看于显山。
　　 “是我没让桐桐去见你的，这孩子不会说话又没个眼力价儿，我怕他去了说不好再把你气个好歹，就没让他去看你！”刘玉莲找了个理由遮掩了一下。
　　 “我说咋没见桐桐呢！”于显山也顺杆子往下溜，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于曼婷不停地给于显山使眼色，想让于显山提提他上养老院的事情。
　　 “玉莲啊，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于显山悄悄地瞪了于曼婷一眼，才开口跟刘玉莲说明了来意。
　　 “咱们老俩口还有啥商量不商量的，你有啥事只管说吧！”刘玉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回了于显山一句。
　　 “你看我这身子骨老也不见好，离还离不了人，你的身体呢也不见强！孩子们都上班，忙工作忙家务事，也没精力长期照顾我。我想不行我先上养老院住些日子，等身子骨调理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家来住，你看咋样？”于显山看着刘玉莲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行啊！”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你看孩子们都是工薪阶层，手上也都不宽裕，我住养老院的钱也不能都指望孩子们出，是不是咱们每个月多少出点儿，让孩子们也松宽松宽，不至于影响到生活。”
　　 “是这样啊，上次尘尘和婷婷来也提过你上养老院的事。我跟他们说了，咱们手上还有账没还完，等还完了账你的事就好办了！”
　　 “咱们还有啥账啊？”于显山有点儿懵圈，不知道这账从何来。
　　 “还不是给你治病钱不够，从我表哥秦春雷手里周转的，你忘了吗？”于显山隐隐忽忽记得刘玉莲有个叫秦春雷的表哥，可这账从哪儿来的他却没有一点儿印象了。
　　 “借条在这儿，你看看，不是你的手印难道是我的？”刘玉莲把那张借条拿出来给于显山看。
　　 “手印是你自己印的，名字是你让我代你签的。这都是为你借的账，你可不能转头就不认了啊！”刘玉莲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坐在沙发上抬手抹着眼泪。
　　 “奶奶，不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我呢，我看谁敢欺负你！”蒲秋桐二乎乎地站起身来，拿了张抽纸递给刘玉莲。
　　 “爷爷，不是我说你啊，为了照顾你，我奶奶都累得病倒住院了。为了你，我奶奶求爷爷告奶奶地总算是从我表姥爷那儿借了几万块钱帮你治病，你咋能说不认就不认，你看把我奶奶气的，气坏了你照顾她啊，还不得我和我爸妈照顾我奶奶！”蒲秋桐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