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搭错车(短篇小说)
“李娣,我是彭婷呀。”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李娣凄惨的哭喊尖叫声,整幢楼都听得清清楚楚,回荡在空中。楼上其他租房的人都轻轻的踱过来在门边上看了看,叹气说:“唉!接了回来,一直都是这样喊个不停。可怜呀!作孽呀!苦了爷娘,苦了孩子。”
“阿姨,我,我……”我不知这件事与我有没有关,但我觉得愧对李娣,吴老师和警察都说小混混的事和李娣的案件没有关系。但我还是自责。李娣保护了我,我,我没有保护李娣。“阿姨,……”我抱着李娣的妈妈,喉咙像堵住了,紧紧咬着牙齿,不敢大声哭,小声抽噎,身子一颤一颤,眼泪一滴一滴滴在李娣妈妈的身上,床边上摆着李娣不知从哪儿穿来的一双崭新的鲜艳的红拖鞋。
“书包没了,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哪里去了,鞋也没了。不知遭了什么罪。”李娣的妈妈搂着我喃喃自语,两个人都在抹眼泪。
我哭着跌跌撞撞奔下了李娣家的楼梯。“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的脑子空荡荡,只有这两句话在脑海里荡来荡去。吴老师说了,不要去问不要去说。我不问不说,但我心里的恐惧和害怕像深不见底的湖,埋葬在那里,悬挂在心口。从此我不仅话少了,也很少和同学出去玩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妈妈陪着我在家里读书做作业。期中考试后的一个礼拜,吴老师看我成绩有进步,把我的座位从第九排靠墙的位置,调到了前面第二排。
又过去了太约一个月,这天上午第二节课吴老师在讲台上静静地看了我们一分钟说:“李娣准备明天来学校上课。关于李娣失踪的这件事,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当她请了两个月假。大家不要去询问她,不要谈论这件事,就当平时她在学校里一样待她。”坐在讲台下的同学们有些愕然,但都懂事的答应吴老师:“好。”
我从吴老师那里了解到,李娣接回家的那天,李娣的妈妈就把李娣的情况告诉了吴老师。李娣的妈妈问吴老师该怎么办?吴老师怕李娣在外面受到什么心理刺激,建议请学校的心理辅导员去做心理辅导。李娣的妈妈怕这件事扩散会被更多人知道不妥当。“吴老师,她不肯开口,请心理辅导员来也没用,还是算了。”李娣的妈妈说。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李娣的情绪慢慢地平缓下来。李娣的妈妈没上班在家陪她,过了十几天等李娣的情绪平稳下来了,李娣的妈妈到工厂里上班就带着她到厂里去做些零活。这样过了约两个礼拜,一天李娣对妈妈说:“我要到学校里读书。”李娣的妈妈就给吴老师打电话。吴老师高兴地答应了。
李娣到学校里来了,吴老师什么话都没说,不动声色地仍让她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不惊动她也不惊动班上的同学,一切都像从前一样。
这次李娣变了,她不再和我说话。我叫她:“李娣,李娣。”她不理我,就像不认识我一样。她冷漠的扫视我,从我的脸上一扫而过,眼底里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她不相信我。”我的心掉进了冰窟窿。
李娣在班上非常活泼,下课了站起身和周围的女生大声说笑话,用手拉扯男生的胳膊调笑他们,有时趁男生不注意还用手捏他们的脸。她在教室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变形了,不像女孩子的笑。我坐在教室前排座位上,听到他们的笑闹声,分明听到李娣笑声里的呜咽怪异的哀唤。李娣跟班上很多男生女生都闹腾,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唯独我——她曾经唯一的好朋友被她排斥在外。
我心里很悲凉,试图去改善与李娣的关系。放学时,我在教室门口等她。她和陈琴、冯瑶、江娜等一群女生簇拥而去。“李娣,李娣。”我追上前去。“不要跟着我。我和你不是很熟。”她昂起头,挽起冯瑶的胳膊,扔给我一个白眼在我身边荡过去。
我对不起她,“李娣对不起。”吴老师和警察都说了小混混的事和李娣失踪无关。但为什么那么巧?我心里一阵混乱、烦闷。
李娣在班上继续大声笑闹、折腾。吴老师并不管她的学习,看她没有消沉下去,反而有些欣慰。只是我心底里的一块石头一直搁在心口,压得我生痛生痛。从此,我闷头扎在课本里,不再过问李娣的事。
很快我们升入了九年级,进入了紧张的升学考试复习中。我的心里只有读书学习一件事,离坐在第九排靠墙位置的李娣的世界越来越远。
中考结束了,我考上了县城一中的重点班。李娣没考上高中,她好像也没打算继续读书。后来我也不知她的去向,一直没有联系。
吴老师说高中三年非常紧张,要求我们三年认真读书,不要联系他。三年以后再回来向他汇报成绩。我的爸爸妈妈在县城一中附近的怡景小区买了新房子。爸爸妈妈也回县城开了一家服装店,顺便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读书更安心了。
二
三年后,我拿到了河北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三年我都没有联系过以前的同学,没有联系过吴老师。我决定去看看吴老师。
“吴老师,我看你来了。”
“彭婷,长这么漂亮了。”吴老师没什么变化,但精神好像没以前充沛了,头发有些凌乱。那时他看起来多年轻多英俊。
记得班上有位女生写了一篇作文:《我的吴老师》。“吴老师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的运动服,他在操场上带着我们跑操,矫健的身姿在清晨的微风下令我陶醉,恍惚中我不知他是我的老师,还是我的爸爸,总之我认为他是我梦中最英俊的王子……”那次作文课我们笑疯了,趴在桌子上眼泪都笑出来了。吴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咧开嘴宽容的对我们笑了笑。要知道,我们班八十六个人不是爸爸就是妈妈或是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呀。
“吴老师,你没变。你站在那,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是呀,真快!有些半大姑娘半大小伙子在街上碰到我,叫我老师,我要想半天,才想起是谁。你们变化太大了。”
吴老师给我谈起班上哪些同学来看他,现在长多高,在哪里。冯瑶、陈琴、江娜三人初中毕业后去读了医护专业,现在县人民医院上班。我和吴老师很愉快地交谈,高兴地笑着,大家都长大了,生活都不错。
沉默了一阵,吴老师看着我,我看着吴老师,吴老师打破了沉默说:“问吧。”
“吴老师,李娣呢?”我迟疑了片刻还是禁不住问出口了。
吴老师脸上的笑凝固了。
“我们班上有位同学结婚了,小孩都一岁多了。”
“那是谁?吴老师,这么快?”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心里堵得慌。难道是李娣?
“李娣吗?”我再也笑不出来了。高考录取的喜悦像冰冷的空气凝结在半空中。李娣——,我在心底里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心底一阵慌乱,一阵悲凉。
“刚开始,我也不相信。她给我发过一张怀抱婴儿的照片。我问她这是谁的宝宝?她说是她的。我还不信,有一次在街上看到李娣的妈妈,问这是怎么回事。李娣的妈妈说李娣初中毕业后去外面打工,认识一个甘肃的男孩,就跟着那个甘肃男孩嫁到那边农村去了。孩子都一岁多。”
“吴老师,我们这边的女孩现在都不外嫁了。我妈妈说女孩子越来越少,越来越金贵,要看得重。吴老师,这是为什么?李娣为什么要那么早嫁人?嫁那么远?”
吴老师没回答。
五年了,悬在我心口的那块沉甸甸的冰冷的铅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它慢慢地下坠,慢慢地下坠,重重的坠在我心底。
三十年前哪有这种事发生,这到底是社会进步了还是倒退了?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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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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