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男人的肩膀扛不起山(小说)
十四
下雨了。难得的秋雨,而且这雨来得很猛烈。鞭子样的雨点狠命在屠友寀的车窗上疯狂地抽打。
屠友寀的车开得很慢,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想好究竟往哪开。这一路,他的脑子一刻也没停止运转,他想了很多,想过去找人贷一笔哪怕是高利贷的款,他想过用贷来的钱去哪个赌场博一把,他也想过转型做别的生意,可是一直做体育用品生意的他这些年几乎没接触过其它任何行业,连转型也找不到方向,他还想过很现实的,比如现在就去叫车平台上注册一个叫车业务,空了便跑跑车,起码能有一点收入……可惜,连注册叫车也得有一个审核期,他根本等不及。
现在,车子已经到了盘山公路,路的尽头是一家寺庙。屠友寀不明白怎么会把车开到这里。他曾经是一个佛教信徒,但做生意后根本没空去参拜神佛菩萨了,现在,却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这条已经四五年没来过的山路。屠友寀又苦笑了,“难道真是这些得罪了菩萨,他们这是惩罚我来了!”笑过,屠友寀静了心,干脆加快了速度,驰向法严寺,他想,或许真该问问佛,接着该怎么走。
十五
屠友寀走后,农水情跟乔宇聊了许久。聊得还是屠友寀,但农水情这回问乔宇很多屠友寀的家庭问题。
乔宇果然是屠友寀最好的朋友,屠友寀家所有的事他似乎都了解。他说了屠友寀的爱情故事,也说了屠友寀曾经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初恋,那位初恋后来随父母去了南京,但俩人至今保持着十分密切的友好往来,乔宇甚至连屠友寀的后母十分苛刻屠友寀,但屠友寀却一直相当孝顺这位后母的的事也告诉了农水情。乔宇对农水情说,告诉她这些,就想说明,屠友寀是一个异常重感情,又异常传统理性的人,所以,他不会轻易欠下朋友的情,说这话时,乔宇用了屠友寀的一句原创:人情最难欠,一欠那就是一辈子!
农水情很想哭,因为她突然发现,屠友寀原来活得竟是那么累!
“是累,都说女人累,但女人的累还是看得见的。男人的累才是真的累,那份累,别说分担,连看都不会被人看到!”乔宇出奇严肃地说了这句话。
“人情不能欠,一欠就是辈子!”农水情连续低声说了几遍。
“确实,人情债太难还。”乔宇端起茶杯,说完,一饮而尽。
“可是,男人的肩膀再有力也担不起一座山啊!乔宇,难道你没发现他已经被压垮了吗?”农水情问乔宇。
“我相信他坚持得住,因为他是一个顾家的人,他会竭尽全力对他的妻子和儿子负责到底,所以,哪怕他肩头上压的是一座山,他也会站起。”
“但愿吧!”农水情将眼光瞟向了窗外。窗外,雨下得正紧。
十六
屠友寀站不住了,就在快到法严寺时,他遇上了一辆迎面呼啸而来的车。在这条仅有四米多宽的盘山公路上,屠友寀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撞上去,要么,让出路来,自己往路外冲。屠友寀选择了让开,于是,他的车凌空飞了出去,然后,翻了几个筋斗,落到山坡的一株枫树边。
尾声
屠友寀是幸运的,事故只让他昏迷了一会,此外断了两根肋骨,右手臂骨折。
住院费是农水情的那笔钱里的,乔宇是第一个接到交通事故电话的,碰巧,接诊的医生是乔宇的朋友,而屠友寀又刚好随乔宇跟那位创伤科主任吃过饭,所以,医生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乔宇那里。
曲霞到医院时,屠友寀已经醒了,看着包扎得像具木乃伊似的丈夫,自然哭了个稀里哗啦,然后又像母亲对孩子似的红肿着眼摸遍了屠友寀的全身,问他痛不痛。
农水情在曲霞来之前就离开了,临走时,农水情对屠友寀说:“这个人情,你愿意欠不愿欠都欠定了。既然你愿意担起一座山,那你就担吧,但你真要担起这座山,这个人情你就非欠不可,至于怎么还,扛着山站稳了就行!”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