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还分乡下城里吗？”我对她笑笑。
　　 “当然，乡下人的爱情没有那么多的道具，而城里人的爱情会更丰富一些，也更缠绵吧！这些词我不知道如何说好，总之，是不一样的。他爱上秦季了，爱得五迷三道。但是他们之间的故事不止两个人，让他苦恼的是，还有一个叫乔瑜章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王姐说的他们的大老板。”乔总我认识，也就是见过几面，他那样的身份当然不认识我。舒娟的同事说的没有错，他是个家产很多的男人，至于他的花边新闻也非常之多，传的最多的是他是个很专情的男人，但也是个年轻时放荡不羁的男人，曾经致使一个女孩自杀，我没有相信过什么，因为不认识，也不必操心。她开始转述小俊给她讲的故事，我好像到了一个三维空间，认真仔细地听。
　　 “他初爱上秦季时。回来曾这样告诉我：‘娟，秦季真不一般，她画的画真好。今天我去给她整理花园，她说她的花园一直没有花开，我去捯饬了几次，竟然开了很多花，她不知道，那是我去买的种子种上的，我还去她隔壁家墙外折了蔷薇也插活了，她很开心。还让我去厨房做一些饭，看看我厨艺如何。我做了咱老家的烩面，就是用的面条，一大盆大杂烩，她说特别好吃。看她作画，我也拿铅笔画了她，她看到后很惊讶，一定让我再画幅大的。她教我上色了，水粉燃料。’他的高兴超出了我的预计，他回来总是深夜，说是为了不打扰我睡觉，干脆睡在了沙发上。这样的日子坚持了半年，一天，我实在忍不住，问他当我是什么，他错愕不堪，再不言语。”
　　 “他沉默了，病恹恹的样子。我可不想看到他这样，我会很心痛，我宁愿他是不爱我的，不过我想他压根没爱过我，不过爱是个什么，我定义当时是混乱的。我不和他冷战，安抚他，真是好笑，我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安抚他。”
　　 “他竟然把他的痛苦一股脑告诉了我：‘娟，那个大老板经常去，每次都是晚上，在二楼走廊最里面的那间房子里，我给她整理过房间，但是就那一间的房门是锁着的，因为好奇，我从外面看过，紧贴玻璃窗的是黑色的窗帘，这让我更加好奇。他们进去的时候，我躲在门外听，我觉得听到了她气喘的声音，但又不像，里面好安静，安静得像没有人在里面，我觉得是隔音太好了，所以我会想象，想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画面，每次我都会心痛，甚至会流泪。’”
　　 “‘娟，你很烦我吧？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对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天看不到她，我都会坐立不安。在她家，看着她画画，做指甲，对着窗外深思，不用说话，只是看着都觉得心安。大老板一来她就让我去花园干活，还拿我的画给大老板看，大老板说我画得不错，再进修学习下会更好，他们两个说我是个不错的孩子，她不过比我大五岁，还说我是孩子。他们会在那个房间待两三个小时……’”
　　 我说：“你是爱上她了，我不介意，要是让我走，我会立刻就离开。”他抱着我胳膊，泪水涟涟，这可是我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俊吗？但是这样的状态只是十多天后，他又开始精神了。照样是每天晚上应酬很晚回来：“娟，今天我们去谈了一个大项目，秦季真厉害，主要还是我们大老板厉害，我们以后可以销售凯迪拉克了，会建一个新的销售展厅，大老板让我去那边工作，在他身边可以见大世面，也可以学很多东西呢！”我问她秦季怎么办，他红着脸说，有空就去看她，他可不止有空就去看她，而是每天都会去。在他说的那个项目没有成之前，他确实是每天都去的。
　　 “娟，秦季今天头疼了，她每天在家都似乎不开心，但是在酒桌上和工作的时候，她一直微笑着，我真想她可以开心。今晚大老板来电话让我去秦季家了，他阴着脸，地板上有剪刀和血，他的脸上有一道血痕。“小俊，今晚你在这里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过几天我再来。”他急匆匆走了，我去卧室看到秦季趴在床上，她的头发凌乱，身上的裙子也掀起来，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小俊，你过来。”她喊我，我过去蹲在地上看她的脸。“我美不美？”她忽然坐起来，抓着我的肩，嘴巴快靠在我的嘴巴上，我差点晕过去。她又一把把我推开了，自己哭起来。我闻到她喝了很多酒，我真没有用，要是我也有很多钱，那就好了。”我想他一定是想自己有很多钱，然后就可以养着秦季了，我是这样理解的，但我不确认，因为他有时的善良是我看不懂的。”
　　 沈先生，我想你一定累了，不打扰你了，你看我一说起来就没有头了。我觉得自己有些晕晕的，休息吧！”
　　 看她发白发黄的脸色，我想她确实应该休息了，而我也有些累了。送她出门，已是夜里十一点半。关了灯，外面白雪映着玻璃，炕上热乎乎的，不觉也睡了。
　　
　　 四
　　 我是被一阵狗叫声和鸡鸣声叫醒的，早晨不到五点，这些家伙们就开始活动了，天还是黑的。这里确实冷，除了炕上是热的，屋里的空气都是凉的。院子里的雪已被清扫干净，兴明的媳妇已经在厨房忙活。
　　 大门外，兴明正把我车上的积雪往下扒拉，我忙去帮他。
　　 “沈先生，你起得这么早？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我们山里人都起得早，习惯了。你再去睡会吧！”
　　 “明啊，你去给小俊送点吃的吧！这么冷的天，你送点热乎的。”兴明的母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在大门口。看到我后，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她身边。兴明说他媳妇在下着水饺，一会就去送。我快步跑过来，她拉着我的手说：“小俊啊，就爱吃水饺，你也爱吃吧？一会啊，你也吃一些，要是有空就多在这里住几天。山上有野鸡和野兔，小俊都是去山上抓，你听听，野鸡又叫开了。”我侧耳听着，确实是的，山四周都有啾啾的鸣叫声。
　　 吃完早饭，兴明去给小俊坟上送水饺了。我本想跟着去看看，但舒娟病了，兴明媳妇拉着我胳膊让我去看看，她发烧了，我让兴明媳妇找了药出来，但没有感冒药，只有消炎药，给她吃上两粒，这种天气，开车出去是不大可能的，雪太厚了。舒娟烧得发烫的脸红红的，她说让兴明媳妇熬点姜汤和葱根，喝了发发汗。
　　 兴明回来后，我把他们家的人叫到一起，想把小俊的遗嘱说一下。他们都静静听着，等我说完后，都没有异议，至于房子卖了的钱给谁，小俊母亲说都由兴明决定，兴明看起来很沉重。掉着眼泪说：“这个钱怎么花，花着都难受。给他立块碑，把儿子过继给他，也算是有个后。”我原本以为他们会为了钱争吵，我要写份证明，也被否定了，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简单。最后我还是写了份买卖房屋委托书，希望他们能同意签字，他们签了，说至于卖多少都按我这边的为准，对于这样的完全信任，我心里倍感欣慰，也感觉到一份负担，这是我从业来遇到的最无利益纷争味道的业务。
　　 天气还是阴沉的，我想走是走不了的，积雪足有十厘米，车子根本出不去山里。兴明说，等晚上起了北风，明天天气就放晴了，那样到了下午就能出山了。中午时，舒娟醒了，吃了一点小米粥。兴明的两个孩子只顾着看电视，并不闹腾。
　　 “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我想她没有讲完故事，一定是不舒服的，我也还真想听听后面的事情。
　　 “您要是觉得不烦，我其实也很想讲完了它。这些故事的情节，在我脑子里过了很多遍，有时我会在山上思考，不怕你笑话，有的情节经常像放电影一样地在我脑子里。真的和假的我都混淆了，因为我认为给自己加了很多具有高尚品德的戏码，比如：我在看到她和小俊结婚时，我可以坦然地送上祝福；秦季负了他，他没有钱了，又变成了穷光蛋，我会和他一起放羊或者开一个汽车修理铺，我们生一个孩子，让他上大学，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如果没有上大学，有一门手艺……对着树，对着山，对着水库，甚至对着锅碗和炉火。今天是对您讲，心中说不出的痛快和轻松。”我请她来到我住的房间，去拿了热水来，兴明媳妇给她抱了个热水袋。
　　 “倾诉也是一种解脱的方法，我想你是爱小俊的，还是非常的，对吗？”
　　 “分不清楚，也不明白是不是爱，对‘爱’这个字，已经分不清怎样算是了，是肉体的结合，是生活上的照顾？我和小俊之间这些都有，可是不算爱情，真正的爱情我也想过，我真的在深夜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想过很多很多，不然怎么让自己舒畅呢？您可能觉得好笑。”
　　 “不，我觉得你很真实，我认为思考是人成长和成熟的工具。他后来和秦季怎么样了呢？其实我认识这个女人，在我的印象里她很干练，很强硬，也很漂亮。”
　　 “我知道你一定认识她，对，她很霸道，我觉得她的性格是不成熟的，只有进的豪迈，没有退的从容。”舒娟这句话让我对她有了更深刻地认识，她对事物的理解和对事情的处理，和学历完全没有关系，她是个思想非常通透的女人。
　　 “那天后，小俊说秦季出国了，说是去学习。他也不知道秦季到底去了哪里，好在大老板让小俊去负责展厅新建项目，还经常陪他应酬。他虽然很想念秦季，但是新事物会分散他部分精力，他开始崇拜大老板，也回来和我讲了很多他的故事。
　　 “我觉得我们大老板不是一个好色的男人，今天我开车送他去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个地方看着偏僻，院子里可是世外桃源样的，比咱老家的风景好看，院子里养满了花，月季很多，还有郁金香，紫色的叫什么来，对，叫蝴蝶兰，太好看了，那就是一个大花房。上面写着的是‘云鹤茶舍’，但是里面的花比茶多多了。里面的那个女人比秦季年龄大，但是美得不一样，她穿着浅绿色衣服，长衫，皮肤很白，头发用一个簪子别着，就像电视里的古装美女，看不出年龄，我觉得至少四十岁了。大老板和她很熟一样，他一坐下就笑着说：“身体怎么样？”“非常好，你呢？怎么有些憔悴？”“没事，我还行。”那个女的点头笑，还对我也笑了，也给我倒了茶。
　　 大老板让我自己四处看看。那里有很多房子，我觉得至少有几十间，同样的门和窗户，窗户上都糊着红色的梅花纸。花园里有三个妇女，穿着粉色的工作服，头上还别着发簪，在那里修剪和浇水。从一间房子里传来读书的声音，我寻声去找，门开着，里面只有几个垫子，地上是暗红色的地板，一个大蒲团上坐着一个男人，在读书，是文言文，我听不懂，但后来我查了，是这几句话：“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我觉得到她那去的人一定都很有学问。
　　 还有说不出味道的茶香，一个年轻女子朝我走过来，让我去茶室喝茶。跟她沿着廊道走，走过几个房间进了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整面墙都是玻璃的，里面茶香四溢，比刚才闻到的还要香。女孩和前面的妇女一样的打扮，她没看我一眼，帮我沏上茶就走了，我第一次喝这么香的茶，虽然在秦季家也有茶，但是喝的少，她喜欢咖啡和红酒。我喝了几杯，也不是几杯，就是把茶壶的水都喝完了。这时来了两个人，两个男人，他们说话轻声细语，坐在了另一张茶桌上，这个屋子里有四张茶桌，在房间的四个方向，房子中间是一架古筝，再就是墙上挂满了盆栽，开了紫色和黄色的小花，我是在靠近门口的茶桌上，因为这样可以看着花喝着茶。那两个人虽然低声说话，我还是能听得到，他们在说这个茶舍的老板娘，我想就是刚才和老板相见的那个女人。一个说：“我想收了这个茶舍，要是你愿意咱俩一起，云鹤撑不住多少日子了。”另一个说：“乔兄能让？他对云鹤那么好，说不准茶舍就自己收了，也可能云鹤送给他了。”“乔兄不能收，他爱这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并不那个，再就是她自小的病，能坚持到现在也不错了。”我听到这些后，就知道他们说的是大老板和刚才那个仙女般的女人，他们后来起身出去了，说是去看看那个女人。我就猜测大老板和这个女人一定是情人关系，还是从小的情人。”这时带我来喝茶的女孩让我到前面房间去，是大老板要走了，那个女人送我们上车，手里还捧着一捧郁金香给大老板。
　　 又过了几天，他回来继续告诉我这个故事的后续，我收拾好饭菜，他坐下就开始说，秦季走后，只要他没事就会回来吃晚饭。“娟，我说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吧，是真的。昨天我去我们老板家了，去给他送石头，他让人给他买了些鹅卵石，让我一起去他们家的花园，给铺上。他家的花园比秦季家的还要大一倍，里面有好多郁金香，他说一块小地没有铺白色鹅卵石不好看，打理花园店人请假回家了，他让我给铺上。娟，我也想有那么大的花园，真的是气派，我想要是咱家山坡上种上这些，再在田头盖上一所房子，那就美透了，云鹤茶舍也是我想要的，要是在咱村的水库边建一个，就是死了后也葬在那里，是多好啊！”我看着他在那里畅想，对那种生活渴望到了极点。“娟，你怎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不认识我了吗？我觉得你和我疏远了。”我说：“我只是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么好看的花园，在遐想。”他来劲了，神秘地说：“大老板一个人住，奇怪吧？我还以为他家里有老婆，不过我听说他是有孩子和老婆的，但是没有见人。也说不准是出去了。我去他家客厅，看到一幅画，这幅画上的女人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那个茶舍的女人。难道他老婆愿意他挂别的女人的画像吗？真是很奇怪。”